在通往林普斯城的火車上。
「你好,有著可愛睡相的小姐。」
諾亞緩緩睜開雙眼,只見一名西裝革履,打著紅褐色領帶,拄著一桿半人高的手杖的老年男性,拉低了遮著發白的黑色短發的黑色圓頂帽帽檐,說了一句。
諾亞能看清這個人的模樣。他臉上已經有了為數不少的象征衰老的皺紋,但半合著的琥珀色雙眼卻時刻保持著不輸年輕人的神氣。
他微笑著。
「睡相……可愛——的小姐?是說我嗎?」
諾亞指了指自己,不等面前那位先生回應,自己的臉卻紅了起來。
「啊……這個……我……我其實不……總而言之,是先生過獎了。」
諾亞羞紅著臉,低下了頭。
「杰羅夫先生,欺負一個弱小的女性似乎不是君子所為吧。」
現在諾亞才注意到,那個老人的旁邊,還坐著一個人。
與老人正好相反,他是個年輕的男性。
橙黃色的長發因為這獨特的造型而像一朵花一樣聚在頭上「盛開」,有著一雙湛藍色的眼,英俊的臉龐能讓他在第一時間里獲得女性的好感。一身白得無暇的禮服,上衣和褲子都繡有華麗的金色花紋,上衣的上臂部分還垂下數條用作裝飾的黃色塑料。
簡而言之,就是一個裝扮華麗的男子。
「那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可愛的小姐,請接受我的道歉。」
老人這麼一說,將手伸了過來,牽起諾亞的右手——
「哎!?」
諾亞疑惑。
老人將唇湊了過去,在諾亞的右手手背上親了一口。
「哎哎哎哎哎哎哎!?」
諾亞的臉更紅了,而且,還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已經快讓人看不下去嘍,杰諾夫,還有阿迪辛卡伯爵。」
現在,諾亞才發現,自己旁邊還坐著一位——
耀眼的貴婦人。
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腦海中便只剩下這句短語。貴婦人的美貌的風采完全壓過了那位被稱作「阿迪辛卡伯爵」的漂亮青年。一身金黃色的無袖長裙,裙擺略鼓。出來的白皙手臂,能讓大部分男性都有想要挽著的沖動。棕色的秀發如瀑布灑在背後。漆黑的瞳仁,換個角度去看,又是一番滋味。薄薄的唇,透著粉紅。
即使一看便能看出了她的年齡段——顯然是中年——但她的美,只怕比之何人也不會遜色。
就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女性,將戴著跟身穿的長裙一樣顏色的,閃爍著晶瑩的鑽石光芒的手套的雙手,放在長裙的大腿部分。
安然地坐著。
「那……就讓我來補償一下吧,送你一個熱情的吻——我這個美男子的吻。」
阿迪辛卡這樣說著,便從座位上起身,作勢要抱起諾亞。
「哎哎哎哎哎哎!?」
諾亞看著漸漸靠近的漂亮青年,臉開始紅得異常,然後——
昏過去了。
「唉……她錯過了一個讓其他女性嫉妒的機會。」
阿迪辛卡撫了撫歪坐著昏去的諾亞,然後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你的心眼,真壞。」
美麗的女性這樣說。
「哈!我還可以更壞一些,你想要體驗一下嗎?」
阿迪辛卡笑了一聲。
「恐怕她的丈夫不會放過你吧,阿迪辛卡伯爵。」
杰諾夫對阿迪辛卡說。
「啊……!」
阿迪辛卡突然擺出一副陶醉的模樣,朝坐在他對面的美麗女性做出一個「邀請」的手勢,然後說︰
「來吧,我美麗的玫瑰,即使是神也無法阻擋我對你的愛慕;
來吧,我美麗的玫瑰,來驗證我真心,與我共度美好的時光;
來吧,我美麗的玫瑰,收獲我對你的迷戀,也對我傾瀉你那堪比江河大海的愛意……」
「這是《來吧,我美麗的玫瑰》,一首情詩。」
美麗的女性打斷阿迪辛卡的表演,說了一句。
「不知道他用這首情詩,騙倒了多少美麗少女——惡魔的外表總是光鮮。」
杰諾夫說。
「唉……只可惜,騙不倒我眼前那位美麗的女性。」
阿迪辛卡擺出一副泄氣——明顯是裝的——的模樣,嘆了一聲。
……在這三人在進行無聊而又略帶抬杠性質的對話時,火車又前進了一大段。
他們四人都坐在一個小房間里,透過房間門上的,透明度不高的玻璃能看到有數道人影像是巡邏一般來回走動——
那是劫匪,前來劫車的劫匪。
而事實上,劫匪們成功了——這列火車被他們佔領了。
……
過了不久,諾亞也醒來了。當然,在醒來的第一刻,便看到了坐在她前面的兩位男士——臉又紅了。
不過,她旁邊的美麗女性倒是比較正經,慢悠悠地給她詳細地解釋了下他們目前的狀況——
他們現在是四個被劫持的人,簡稱「人質」。
而除了諾亞之外,其余三人都是頗具影響力的人物。所以,劫匪們應了那三人的要求,釋放其他乘客。
至于諾亞會跟那三人一同當人質的原因——
因為諾亞在上車後不久就睡著了,等後來劫匪巡邏的時候,才被發現。于是,為了方便監視,將她送到了人質的房間里。
得知這些消息後,諾亞便如其他人的所料的那般,擺出了一副驚訝的模樣,但很快又平靜下來,在書袋里抽出一本書,靜靜地看了起來——這似乎是緊張的表現吧。
而剩下的三人,則依舊在閑聊。
「不知道,我的丈夫會不會給劫匪們付贖金,把我贖回去呢?」
微笑著,美麗的女性說。
「波利亞夫人你不用擔心,我想,不會有哪個男人會蠢得將握著玫瑰的手松開,讓別人有撿起的機會——尤其我旁邊那位有著惡魔般光鮮外表的人。」
杰諾夫同樣微笑著說。
「所以,我倒是很希望你的丈夫是個蠢貨,然後,我便有擁有你的機會了。啊……感謝劫匪,讓我有一次趁虛而入的機會。」
阿迪辛卡一臉陶醉地說。
「那我不需要擔心了,阿迪辛卡伯爵也是個不錯的人,杰諾夫你呢?我想,劫匪們已經將消息放出去了——用火車里的通訊器。」
波利亞夫人問杰諾夫。
「我恐怕沒有你們的運氣,要知道,我的妻子是恨不得我去死的——因為這樣她就能分得我的部分財產,找她的情人去了。」
杰諾夫雖然說著這樣會營造出沉重氣氛的話,但表情卻依舊是微笑。
「不過,他們為什麼要劫持這輛火車呢?」
波利亞夫人突然問。
「難道這原因還不明顯嗎,美麗的波利亞夫人,他們顯然是為了一睹你那驚世的容顏,洗滌一下他們那滿是污垢的心靈——好吧,別這樣看著我,我其實也就是開個玩笑。」
阿迪辛卡傻笑一聲,說。
此時,諾亞做出一副認真看書的模樣,將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們所說的話上。
「我也覺得有些奇怪,自橋島出發的大部分火車,它們的路線一般而言都是架設在海面和一些小島上的路軌。而且,橋島的火車路軌中的部分都有途徑一些重要的港口和軍事要塞。要是有海軍的船只經過,他們是連逃都逃不了的——與海軍硬踫無異于自殺。」
杰諾夫分析道。
「風險太大,如果只是單純為了贖金,實在是沒必要。」
玻璃亞夫人得出了一個結論。
「確實如此,美麗的夫人。」
阿迪辛卡接過了話茬,說,
「但他們依舊劫持了我們。也就是說,他們有著即使冒死也必須劫持我們的理由,而這個理由絕對不是金錢——會是政治目的嗎?」
「也可能是他們有著能在海軍追擊下生還的自信。」
杰諾夫說。
「若真如此,那麼他們就不是一般的劫匪了。倘若他們真有著這樣強大的實力,那麼,劫持我們的理由,不是更難以解釋了嗎?我們雖然都有著一定的社會影響力,但還不足以成為有著如此實力的組織的目標吧,劫持公主,親王和大公之類的人不是更有價值嗎?」
阿迪辛卡說。
「真是難以理解。」
波利亞夫人說,然後看了看諾亞。
「怎麼了?」
諾亞被波利亞夫人看了眼,原本緊張的她現在便顯得有些慌張了。
「同是人質的你,難道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嗎?」
波利亞夫人微笑說。
「我其實也不太懂啦,哈哈,哈哈……」
諾亞傻笑道。
「午餐時間到了,各位,我可以進來賺一個小錢嗎?」
門外傳來一陣聲響,是一把平常的男聲。
「可以。」
波利亞夫人說。
其他人都沒有異議。
門被推到室內,然後,一個侍應生裝扮的年輕人推著一輛餐車進入了。
餐車呈淡銀色,分了三層。最上面一層放著一些精致的點心,第二層則放置了幾杯用大杯裝的牛女乃和一些散發著誘人香味的面包,第三層則是布置得很漂亮的水果拼盤。
諾亞啞然了,這可不是一般人吃得起的午餐啊……
所以,她決定餓著——等到了林普斯城,那些面包店里有賣一些比較實惠的面包。
雖然這餐車確實很誘人,但她需要忍耐——錢包永遠是人們心中的無奈。
嗯,忍耐!
諾亞心里這樣想。
「不算高檔的食物,比較實惠呢——果然是鄉下地方的火車,唉,不知道用這些食物,能否討得我的玫瑰的笑容。」
阿迪辛卡一臉遺憾地說著,然後,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塊紅寶石,又說,
「紙幣帶得不多,這塊石頭就給你吧,到市場賣掉後,剩下的錢,足夠你在賭場里玩上一陣子了。」
「喔——,那還真是感謝你了,先生。」
侍應生裝扮的年輕男性松開推車的雙手,接過阿迪辛卡的紅寶石,正要轉身離開。只見阿迪辛卡手邊突然迅速構成出了一個綠色的魔法圓陣,在圓陣中伸出了一支——
裝飾華麗的權杖。
阿迪辛卡抽出權杖,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投出。
!
權杖撞開了房門的上門框,陷了進去,固定。
「突然好奇心泛濫的我想要知道你們來劫持這輛火車的理由,想要那一支瓖滿寶石的權杖嗎?」
阿迪辛卡這樣說。
諾亞呆了。
其余兩人對此並不驚訝,也不去理會,正在餐車最上層的點心里挑選自己中意的一款。
侍應生裝扮的人停下了腳步。
這時,走廊兩邊都沒有人——因為現在是午餐時間,也因為巡邏的人剛好布置在走廊的兩邊,所以不怕人質逃跑。
就是這樣的時間,他即使接下了這支權杖,也不會有誰知道。
還真是挑了個好時間。
侍應生裝扮的人這樣想,並做出了回應。
腳跟處浮現出一個小型的銀色魔法圓陣,緩慢地旋轉著,然後——
人消失了。
在他消失前的瞬間,阿迪辛卡的手好像也做出了什麼動作,但因為速度太快,除了杰諾夫,沒人看得清楚。
諾亞依舊在發呆。
房門外,走廊。
侍應生裝扮的人用右手捂住被洞穿的月復部——捂住月復部的右手手背浮現出一個十字形的綠色魔法陣,手掌對著的傷口正在高速修復——左手扶著牆,一拐一拐地走著。
「真是個不安分的人質啊……」
他這樣想著,一拐一拐地朝走廊的一邊走去。
人質的房間里。
「你沒殺他。」
杰諾夫拿起了一塊造型普通的三角女乃油蛋糕。
「是殺不了。」
阿迪辛卡拿起了一塊女乃油層上鋪滿草莓的蛋糕,咬了一口。在場的人們都能看到他吃蛋糕時的姿勢不怎麼講究——
他也許生氣了。
「他是個比較擅長逃跑的劫匪。」
阿迪辛卡吞下一口蛋糕,說。
「不知道會不會惹到他們。」
從語氣上,杰諾夫這句是明顯的陳述句——他似乎並不緊張。
「有伯爵和杰諾夫先生在,需要擔心嗎?」
波利亞夫人抿了一口牛女乃,說。
……突然,正在邊享用午餐邊閑聊的三人沉默了。
「有著可愛睡相的小姐,午餐不合你的口味嗎?」
阿迪辛卡注意到了一個沒有說過話的人。
「我,可愛……不是不是!我……我買不起這樣昂貴的午餐,所以,打算等到林普斯城後再買——如果到時還活著的話。」
諾亞略顯慌張地說。
「噢……太令我傷心了,難道可愛的小姐你認為我是像我旁邊那位吝嗇的大叔那樣,是個有女性在場卻不懂得奉上熱吻與美食的不解風情的壞人嗎?」
阿迪辛卡一副受傷的模樣——也是裝的,太明顯了。
「你罵我了?」
杰諾夫問。但阿迪辛卡沒搭理他,而是拿起了一塊造型最為華麗的蛋糕,遞到諾亞身前︰
「如果你願意拋開那在我面前純屬無謂的矜持,我能毫不猶豫地為你奉上熱吻與使人迷醉的激情……」
「不用了,不用了!」
諾亞連忙反對,然後接過了蛋糕,輕輕地咬上一口。
……
等了許久,也沒有如同各位想象中的,劫匪們的襲擊。
就這樣,人質們跟劫匪們在一列火車上,安然相處。
車站,林普斯城里的車站,已經能透過車頭的窗口望見了。
車頭,即是車長室,一名帶著帽,蒙著面,一身灰黑色裝束的年輕男性,將望遠鏡架到眼前,他看到了——
雖然不太清晰,但確實是嚴陣以待的警察。
車長室的門被打開了,自門外走進來四個人——算上那名年輕男性,就是劫匪的全員了。
以年輕男性為中心,在地面上張開了一個魔法圓陣。那剛進來的四個人隨即站到了年輕男性的四個方向,並各自張開了一個魔法圓陣。五個魔法圓陣,憑借像花紋一樣的線條連接,然後,外面又浮現出了一個囊括五人的圓形。
這時,五人腳下的魔法圓陣同時散發出柔和的光芒,然後——
五人均化作一團光,往上一沖,便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