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四面環山,只有西邊和東南邊有兩條官道,在距離京城二百里處的東南官道上有一座城,戰略重要的陸州城。從陸州城往京城方向都是山脈,出東南方向卻是一望無際的平原。
由于陸州城是從南邊、東邊進城的必經之路,故而往來客商頻繁,城里無論白天黑夜熱鬧非凡,商店、旅店比比皆是,行人、車馬絡繹不絕。
時下已是戌時,街上的燈籠將城中點綴的格外美麗,尤其那些大戶人家的燈籠做得大而精致,但有一大戶單看燈籠並不顯眼,只有寬大莊嚴的門以及門匾上「將軍府」才將它完全的與別家區別開來。
在將軍府的大門口站著三個女子,前面是個中年女子,衣著華貴;後面兩個不過十五六,像是丫頭,見那中年女子臉色看著有些著急,嘴里不停說著,「子孝怎麼還沒回來。」
過了一會,一個面目清秀的少年悠閑地走了過來,一見到中年女子,趕緊過去雙手扶住。
「娘,你又出來等我了」,少年扶著女子進屋道。
「子孝,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今天是你二十歲生日,還這麼晚回家」,中年女子埋怨著。
「正是因為生日,陪幾個文友多交流了幾下」,子孝拿出一把扇子,「你看,這是我今天寫的幾首詩。」
「我不看,你要麼給你爹看,你爹是將軍,是個武將,你卻喜歡舞文弄墨」,中年女子擺了擺手,讓子孝收回扇子。
「娘,你知道的,我自幼不喜歡舞刀弄槍,那些打打殺殺的事,又粗魯,又暴力」,子孝邊說,還邊板著手指數著。
「什麼又粗魯,又暴力啊」,一個洪亮的聲突然傳來,說話是一個目光如炬的男子,看上去甚是威嚴。
「爹」,子孝一听那男子說話立刻收住了手腳,呆立在那里。
「沒啥,跟子孝說著玩呢,咱們進去吧,時間不早了」,中年女子一看這樣子,趕忙打圓場。
「夫人,你就知道寵著他」,男子過來扶住了中年女子,眼楮朝跟在身後的子孝看了眼,「這小子都讓你給寵壞了。」
子孝唯唯諾諾地跟在父母後面,一直到了正堂,也沒敢多說一句話。
「今天是兒子二十歲生日,兒子在這謝過父親、母親的養育之恩」,子孝跪在地上向坐在正堂椅子上的父母叩了三叩,然後接過丫頭遞過的茶給父母奉上。
「起來,起來」,子孝的母親激動不已,眼楮噙滿了淚花。
「你好好的哭什麼」,子孝的父親責備道,「子孝」,他又轉過頭,「你二十歲了,公主今日也二十歲,你們的婚事該辦了,我想找個時間向皇上提親。」
「爹,孩兒不想這麼早成親,想先掙功名,再考慮個人問題。」
「什麼叫你不想,你跟公主自幼定親,現在你已經是成人,當履行諾言,大丈夫豈能言而無信」,父親一把火氣。
「我跟公主總共也沒見過幾次,再說定親的是你們,又不是我」,子孝一臉不在乎的樣子。
「我定的怎樣」,父親拍著凳子站了起來,「我告訴你,這事就這麼定了,不日我就進京向皇上提親。」
「喲,陸將軍,別這麼大火氣嘛,小心氣壞身子」,突然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听上去陰陽怪氣的。
「誰在外面說話」,陸將軍喊了句,話音剛落,正堂門口站著一個女子,樣子看上去跟四方客棧的一樣,同樣一身繡著詭異圖紋的衣服,長裙及地,右手上拿著一勾形的黑色法器,臉上一直掛著難以分清的笑容。
屋里的丫頭見了此景,都驚叫起來,一個個的朝內室跑。
「你是何人,在此裝神弄鬼」,陸將軍厲聲道。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今晚要死了,當然還有你全部的家人」,女子冷冷地說道,「記住,府里是飛不出一只蒼蠅的。」
「你到底是誰,我跟你有何仇怨」,陸將軍加重了語氣。這時府里的兵士把門口團團圍了起來,一個個拿刀劍對著女子。
「哼哼」,女子冷笑了聲,「將軍莫非忘了二十年前的事了。」
陸將軍听了這句,臉色大變,一下呆住了。子孝走上前去,說︰「爹,二十年前怎麼了。」
「子孝,過來」,陸夫人揮了揮手,讓他到自己身邊來。
「來人,把她拿下」,陸將軍一聲令下,士兵齊刷刷地走向前去,將武器架在她的脖子上。女子一動不動,任士兵將武器對著自己,架在脖子上。
「你倒鎮定自如」,陸將軍走向前去,近身看著女子覺得那里不對,從腰間抽出寶劍,直接刺向女子的心髒。女子也不閃躲,劍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心髒部位,只是,一劍進去並未見血流出,陸將軍右手用力一抖,女子衣裙碎裂,這時才看見劍刺中的竟是一小木頭人。
「巫術」,陸將軍低頭沉思了一會,「七星教。」
「老爺」,陸夫人走到將軍的身邊,「是不是仇家來尋仇了。」
「夫人,沒事」,將軍安慰著,隨即轉身對府中將士說,「諸位將士,今日府中將有一場血戰,你們都是跟我多年的人,我不願牽扯你們,你們找機會出去吧。」
「將軍何出此言,我們與將軍共事多年,生死一起,豈能見將軍難而私自逃跑的。」鐘都尉站出來說道。
「對,屬下皆願與將軍共生死」,將士集體跪下。
「好,既然如此,我就領下這份情了,待有機會定當回報」,將軍雙手抱拳謝過將士,而後吩咐道,「鐘都尉,你帶十五弓箭手,十五刀劍手守住正門;李都尉你帶十名弓箭手,十五名刀劍手守住後門;莫都尉,你帶十五名弓箭手,十五名刀劍手,繞府中巡查;張都尉,你帶十名弓箭手,十名刀劍手守在正堂外,除莫都尉,鐘、李、張吩咐弓箭手埋伏好,一有動靜,先發制人。」
「得令」,四都尉跪道,隨機帶了士兵奔各自地方去了。
「夫人,子孝,隨我到內室來」,將軍發號完命令,把陸夫人和子孝叫到了內室,由內室轉出門又到了書房,書房的書架竟是用重鐵打造的,將軍過去,雙手推開書架,然後用腳敲了敲牆角三下,不一會,一個暗門緩緩打開,里面居然有一條秘密通道。
這一弄,子孝和陸夫人都傻眼了,誰也不知道這里還有這樣一條通道。
「爹,這什麼時候有的啊」,子孝滿臉疑惑地問。
「是啊,老爺,我怎麼也不知道,這里有這樣一個通道啊」,陸夫人也是一臉不解。
「現在沒機會解釋這麼多,夫人你帶著子孝從這里逃出去,去方台山找杜元禮將軍,告訴他皇上有生命危險,讓他率天甲死士去京城保護皇上」,陸將軍說著,一邊拉著陸夫人和子孝往通道里去。
「爹,我們走了,你呢。」
「是啊,老爺,要麼你跟我們一起走」陸夫人拉著將軍說道。
「不行,我不能丟下將士,他們不舍我而去,我也不能丟下他們」,陸將軍斬釘截鐵,做好了誓死一戰的決心,他先是用力將子孝往里一推,子孝本非習武之人,這一推,進去了一丈之遠,隨後將陸夫人也用手一推,腳踩著暗門的機關,哪只陸夫人手死扯陸將軍的衣服,在門將關上的時候,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陸夫人跑了出來。只可憐陸子孝一人留在黑漆漆的暗道中。只听見里面傳來微弱的聲音,「爹,爹」。
陸將軍看著這位跟他過了二十多年的妻子,曾經的她雖然算不上國色天香,但也是一等一的佳人,可如今卻要隨自己死在這樣一個場合,心里不由得一陣酸楚,一把將陸夫人抱在懷里,眼里閃著淚花。
陸夫人將頭貼在將軍的胸口,多少年了,兩人也沒這樣一起呆過,也許死亡能奪走人的性命,可兩人深深地感情卻是怎麼也奪不去的。
府外的一棵老樹立在兩個人的身影,一男一女,男的看上去四十多歲,卻臉部干淨,沒有胡須;面容消瘦,顴骨突出,眉毛斜上,眼楮眯著一條線;一臉陰沉,不見笑容。女的模樣與木偶人時的一般,看上去也就二十多,身材勻稱,臉上粉底深淺均勻,微微一笑,盡顯嫵媚。
「我說,瑤光,都四十的人了,別整天妖里妖氣的」,男子一字一字的說道,听著像是娘娘腔。
「老娘我喜歡,你管得著嗎」,瑤光不屑的看了他一眼,「你在這看戲就行了。」
「你說,等死的心情是什麼樣的」,男的看著府里說道。
「不知道,不過我喜歡看別人等死的神情」,瑤光嘴角微微斜上,狡黠地笑著。
「走吧,時間差不多了,辦完還得回去向老大交差」,男的話音未落,倏忽不見了。搖光一見男的趕了過去,也緊追而去。
房間的燭火忽明忽滅,四周陰風陣陣,陸將軍明顯感覺到了殺氣凝重,這時門外有人慌慌張張地稟報︰「將軍,大事不好了。」
陸將軍抹去了一切開密道時的痕跡,帶著陸夫人來到了正堂。在一群兵士的中間站著搖光和那個男子,搖光手里拿著一黑色勾形的法器,男子卻兩手空空。兵士一個個提著十二分的精神,里面的兵士拿著武器對著他倆,門外弓箭手站了三層。鐘都尉走到陸將軍身邊︰「將軍,就等你一聲命令了。」
「陸將軍,等死的滋味如何啊」,瑤光語氣充滿了殺氣,可臉上卻滿是笑容。
「你說什麼呢」,鐘都尉喝道,陸將軍擺擺手,接過話︰「你們為誰賣命。」在他的心里一直疑惑,事情都過去二十年了,一切都那麼平靜,然而一下突然跳出來,總覺得二十年前的事又要重演一番。
「我們嗎,開陽,你說我們為誰賣命啊」,瑤光瞧著身邊的男子。
「自然是為自己」,叫開陽的陰聲怪氣地說,完全看不到有任何表情的變化。
「將軍,別跟他們費口舌了,除掉」,鐘都尉話說到一半,突然卡住了,喉嚨被什麼勒住一樣,嘴巴一直張著,一臉痛苦,接著眼楮流出血來,砰的一聲倒在地上。眾人看到這種情況,臉上布滿恐懼,尤其是那些女眷們,立刻用手遮住了雙眼。
「這個人好吵哦」,瑤光見鐘都尉沒了氣息,右手的法器揮了下。
「殺了他倆」,將士們見鐘都尉慘死,都沖了上去,只見開陽將雙手往上一揚,兩股黑氣從袖子里面飄了出來,瑤光看開陽如此,閃個身就不見了。不一會黑氣彌漫整個正堂,一屋的人像是被什麼綁住一樣,一步也動不了,身體一個一個左右搖擺,臉型慢慢變得扭曲,漸漸地身體僵硬起來。
陸將軍終究是身經百戰之人,論武藝也高手一類,雖然渾身難受,被什麼擠壓一樣,依然能顫顫巍巍地走動,可陸夫人只是一女流之輩,身體柔弱,受到這等瘴氣,自然更加難受。她眼楮盯著陸將軍,一動不動,掛滿了淚水,臉型雖然扭曲,仍然能看出笑容。
「你們到底受何人指使」,陸將軍說完這句,倒了下去,身體向陸夫人的方向傾斜,眼楮看著陸夫人。
大堂內,一片死寂。只有燭火晃動著開陽鬼魅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