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者 第八節 死亡

作者 ︰ 南方之墓

(1)

似乎永遠沒有變化的夢惑之城,籠罩在漫天雨幕之下,唯有三公里外的夢惑之塔仍然清晰可見。

持續了一天後,某一刻,雨突然停了。結束得很急,如同開始一樣。整個天空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樓頂的所有人遠遠注視著夢惑之塔,眼神狂熱。從後面的建築物中,又有一些人踩著飛梭飛上來,落在樓頂上,同樣遠遠望著夢惑之塔,沒有言語。

夢惑之塔的塔尖忽然射出一束血色的光芒,光芒刺入暮黃色的天空,消失不見。暮黃色的天空開始以一種奇怪的方式蠕動起來,成了一個漩渦狀,最開始是以小片區域,然後越來越大,半個小時後,漩渦的面積蔓延到整個內城區,而漩渦的中心,是夢惑之塔塔尖的位置。我望著這樣的變化,心理泛起了驚濤駭浪,眼楮緊緊盯著夢惑之塔,觀察它的每一個變化。

龍姓老人抬頭望著漩渦的中心,夢惑之塔塔尖的位置,臉色越來越凝重,其他的老人也露出了無比凝重的表情。那個流里流氣的老頭眼楮半眯著,嘴里說道︰媽的,太異常了,太異常了,有大事要發生了……

龍姓老人忽然轉頭對他身後的青年男子說︰你們先回去,記住,盡快離開內城區,一刻也不要停留。年輕男子看著龍姓老人,欲言又止,最終點了點頭,轉身踩著飛梭,飛躍而下。另外那些為老人撐傘的年輕男子也在老人的話語中,紛紛踩著飛梭,離開了樓頂。

龍姓老人突然轉過頭看向我,說︰小子,你還不走……

我看了一眼夢惑之塔,猶豫了一下,抬頭看著龍姓老人,說︰我想看看。前輩放心,小子會保護自己。

龍姓老人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轉過頭去,不再說話。那邊那個流里流氣的老頭忽然踩著飛梭落到了我所站的樓頂,對我說︰小子,借個位置。

我一楞︰為什麼?

老頭一本正經地說︰這邊遠,一會兒容易跑。

(2)

某一刻。

天空中的漩渦開始消失,暮黃色的雲伴隨漩渦的消失,也跟著消失。確切地說,不是消失,而是移動。漩渦卷著所有的雲往漩渦的中心收縮,留下一片蒼白的天空。由黃色的雲構成的漩渦快速收縮,最終消失在夢惑之塔的塔尖之上。

所有人的目光不再關注天空,而是緊緊盯住夢惑之塔的底部,那扇大門。漩渦消失後幾分鐘,從夢惑之塔內部傳出陣陣隆隆聲,聲音越來越大,最好化為雷一樣的聲音,傳出去很遠很遠。腦中一陣轟鳴,我趕忙捂住耳朵,睜大了眼楮緊緊盯著那扇大門。

轟鳴聲達到極致的那一刻,突然消失了,夢惑之塔的大門突然開始動了起來,在以極慢的速度打開。門上不斷落下黃色的灰塵粉末,發出輕微的隆隆聲。門露出了一條縫隙,從門里面一道詭異的黑色光芒,然後縫隙漸漸變大,在露出大約兩人大的通道時,突然停住了。那些老人看到這里,大多舒了一口氣,但那龍姓老人和另外幾人仍然面色凝重,緊緊盯住大門。

大門停了大約半分鐘,又突然開始動了起來,這一次動得很快,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強行推開似的,一下子打開了一道兩米的通道,從里面傳出來強烈的轟鳴聲,但門里面黑霧彌漫,什麼也看不見。所有人面色大變,很多人臉上一臉恐懼,嘴唇顫動,不停地自言自語。站在我旁邊的老頭一臉鐵青,罵了一句︰媽的,大發了……

大門真正停止不動了,一切都靜止了,夢惑之塔沒有了聲音,所有人屏住了呼吸。下一刻,一陣如排山倒海的聲音突然傳出來,所有人都捂著了耳朵,緊接著,一股血紅色的洪流從夢惑之塔里面沖了出來,如同洪水般淹沒了整個廣場,向廣場外的居住區沖去。這是一幅詭異的畫面。

(3)

我望著那從夢惑之塔涌來的血色洪水,心跳急劇加快,腦中一片空白,一股刺骨的寒意蔓延全身。我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夢惑之塔大門不斷涌出血色洪流,似乎無窮無盡,血色洪流融入到半人深的積水中,很快就將水染成了血紅色,甚至沒有被稀釋的跡象。

我幾乎想掉頭就走,但那些老頭都沒有離開,似乎他們覺得站在房頂很安全。血色洪流很快蔓延到了我們的樓下,繼續向後方涌去。我注意到,隨著血色洪流一起沖出來的,還有很多白色的東西,不過一眨眼就消失在血色洪流之下。

以夢惑之塔為中心,一圈血紅色以很快的速度向周圍蔓延,很快漫過了方圓幾十里的區域,直到夢惑之城與天空的交界。我的注意力忽然放在了幾百米開外的一座大樓樓頂上,一個黑色身影立在那里,面對著夢惑之塔,望著淹沒了城市的血色洪流,一動不動。那是趙瞳。

我望著趙瞳,心里閃過一絲疑惑。站在我旁邊的老頭也看到了趙瞳,驚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說︰那女娃好像是趙家的養女啊……

我問老頭︰趙家的養女怎麼了?

老頭鄙視地看了我一眼,說︰小子,不該你知道的就不要問。然後又一臉凝重地望著夢惑之塔,不理我。我狠狠地瞪了老頭一眼,又看了看遠處的趙瞳,不再說話。這時候,血色洪流已經淹沒了夢惑之塔的大門。

(4)

地面上的血色洪流已經成了一片海。

望著眼前的血海,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空氣中濃濃的血腥味讓我很胸悶,甚至呼吸困難,而那些老人只是皺了皺眉,沒有多大反應。幾個老人臉色很難看,嘆了一口氣,轉身踩著飛梭,往內城區方向飛去。那些人飛在血海上空的時候,一臉凝重,很小心翼翼,生怕掉下去。站在我旁邊的老頭望著那些離開的老人,輕蔑地笑了一聲,說︰一群膽小鬼……

我無語地看了老頭一眼,正要說話,那邊的龍姓老人忽然驚咦了一聲,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夢惑之塔大門的位置突然冒出一個黑色球體,黑球在血海中一沉一浮,最終沉入血海中,消失不見。旁邊的老頭突然大叫一聲︰不好……然後就迅速踩上飛梭,以極快的速度向後飛去,在他之後,其他人也是一副驚駭的表情,慌忙踩上飛梭,化作一道道流光,飛逃而去。

夢惑之塔的塔尖忽然泛起一道刺眼的白光,白光沿著塔身而下,很快將整個夢惑之塔包裹在內,然後以整個塔身為中心,蕩開一圈白色光芒。我心里一陣驚悸。我趕忙踩上飛梭,跟在那些老人身後,飛逃而去。我瞥了一眼剛才趙瞳站的位置,那里早已沒有人。

我開啟飛梭最大速度,回頭看去,白色光芒以夢惑之塔為中心,向四周蔓延,白光漫過的地方,一座座摩天大樓轟然倒塌,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突然,一道細細的白光從下方射上來,貼著我的身體而過,白光擦過的地方,鮮血直流。我的腳下一軟,飛梭失衡,整個人向血海栽下去。

(5)

我的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望著越來越近的血海,吳玲玲的身影在腦中一閃而過。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在這種情況下死在這種地方。

突然腰上一緊,一股大力將我往旁邊一拉,將我放在了一棟樓房的陽台上。半空中,一身黑衣的趙瞳踩著飛梭,收回纏在我腰上的長鞭,臉色有些蒼白,一個年輕男子踩著飛梭站在她身邊,一臉焦急,看了我一眼,對趙瞳說︰瞳兒,別耽誤時間了,不然來不及了。

我望著趙瞳,趙瞳也望著我,眉頭緊皺,心里似乎正在掙扎。旁邊的男子臉色更急,干脆一把拉住趙瞳的手,往內城區方向飛去,趙瞳眼中閃過一絲愧疚,被男子拉住的手掙扎了兩下,但沒掙月兌。我望著趙瞳很快遠去,心里忽然一片平靜。

我的飛梭早已掉入下面的血海之中,我干脆坐在陽台上,望著漸漸襲來的毀滅光圈,心里出奇地平靜,仿佛毀滅不再是消失。下面的血海浪花翻動,一塊塊白色的碎片翻上來,又沉下去。我注意到那些白色碎片,心里想到了很多,那些白色碎片竟然是破碎的瓷片,如同當初那些被打碎的瓷人碎片一樣,而這些瓷片竟然從夢或之塔中被血水沖了出來。

毀滅光圈漫過我所在的大樓,整棟大樓開始傾斜,然後倒下。我被一股大力拋出,落向血海,刺鼻的腥味沖入鼻孔。一塊落石忽然砸在我背上,一陣劇痛襲來,口中一咸,一口鮮血噴了出來。我的意識逐漸模糊,眼前的血色無限放大,周圍一片冰冷,迷糊中,我感覺我的身體突然飛了起來,越飛越高,我似乎看到了一道灰色的身影站在我面前,那道身影很熟悉,但怎麼也想不起來。

最後意識徹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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