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低頭盯著自己的指尖,他要是知道,會跟自己搶著要這個未出世的孩子吧?他可以答應離婚,但絕不會放任自己的孩子由著她帶走。
就能力而言,若是離成婚,孩子肯定會判給他,自己就一蝦,而他在洛城有著密布的人脈,這令一一不由想起了十八歲結婚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到達法定的年齡,而冷卉卻私下布置好了一切,就勾引她這條小魚上鉤。
她的心仿若被萬千跟寒冰拉成的細絲縈繞住,漸漸拉攏,再拉攏,直到沁出血來。
忘了吧,不要再想那個負心的男人了,或許他愛自己,但是他的心,還能夠容下別的女人。
她要的是純粹的愛,都說七年之癢,她們的婚姻,前後總共加起來,才四年,四年,他的心就開始癢了。
「一一,你沒事吧?」
冷少華打斷了她的遐思,一一搖了搖頭,最近她的心思,是越來越敏感了,稍稍一點動靜,或者別人的半句話,都能夠讓她的情緒,大起大落。她將這一切,都歸結到懷孕上。
「沒事。」
一一不想要讓別人跟著擔心,何況是關心自己的二哥。
冷少華原本還想要纏著這話題,看她臉上血色全無,蒼白得跟鬼魅一樣,放棄了再說下去。
不管怎樣不滿,但這前提,自己都不能傷害她,寧可傷害的那個人是自己,心,早就血跡斑斑了,不介意再添加幾道傷痕。
「你前幾天要我幫你找旅行社,我已經找到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出去,還是算了吧,你都有身孕了,一個人在外不方便,要不我抽空陪你出去散散心?」
冷少華不放心她一個人單獨出行,雖說她一直強調,現在發現她有了身孕,他愈發不放心了。
「我不去了。」
一一沒說具體的理由,也不想解釋,有些無理取鬧的意味,不過冷少華卻松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還是寧願她留在洛城,至少她在洛城,自己還能幫襯上幾分,若是離得太遠,她又不讓跟去,那估計夜不成寐的人,換成了自己。
「那你還是早些休息吧,我先走了。」
冷少華起身告辭,雖然想要留下來跟她再說會話,但那看她滿臉的倦怠,覺得還是讓她多多休息比較好,听說懷孕嗜睡,她還是多睡會,養足體力看上去才會精神些。
「你不用送了。」
冷少華忙對剛起身的她說道,然後離開了。
又成了一個人了,茶幾上的一次性紙盒都被冷少華帶走了,順道還將放在門邊的垃圾袋都帶走了,她笑了笑,決定去臥室睡一覺。
三天,三天很快就會來到了。
在一一安穩度日的三天里,外頭大刀闊斧的行為,一一是一概不知。
冷家兄弟,被冷卉逼迫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團團轉。
冷氏總裁辦公室。
冷少君被叫進了總裁辦公室,冷烈沉著張臉,冷少君有些惴惴不安,「爸爸,你找我。」
「最近有人看到你跟成小小攪和在一起,不知道是真是假?」
「爸爸,肯定是假的,誰說的?這麼小人,卑鄙無恥,想要陷害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爸爸,是不是她,是不是那個寧一一說的?那女人,除了搬弄是非,沒別的本事。」
冷少君不打自招,其實冷烈也沒親眼看到,是有人給他寄了一疊照片。但他原本的重點並不是放在這一件事上。
冷烈眯起眼楮,眸光一閃,沒想到寧一一也看到了。但這個好事之人,就不知道是否真是她了。
「少君,你前陣子挪用公款,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又去賭博了。」
「爸爸,我沒有啊。」
冷少君還想要狡辯。
「冷卉還在的時候,就給你留了證據,你要不要看看,到底我有沒有冤枉你?」
冷烈十分瞧不起這個不成器的大兒子,若是他有擔當些,自己也不用還被老二跟老四氣到跳腳。
這一天,天空灰蒙蒙的,下著綿綿小雨,打在臉上,猶如輕飄飄的鵝毛,或許是夏日的緣故,空氣中夾雜著綠色的味道。
今天是冷卉跟一一約定簽離婚協議的一天,三日算是完完整整渡過了。
冷卉跟一一都覺得這三天在指縫間流過,流的太快。
冷卉來接一一,李律師的律師事務所有點偏僻,他說喜歡安靜的氛圍,在洛城近郊,人煙稀少,但環境清幽,他倒是會享受,寧可花大筆資金在廣告上,也不願意搬遷。
jack說他的屬下今天要請假,咨詢要不要換個人,冷卉說沒必要,今天他會將她送回來的,有自己在身邊,又豈會讓她出事。
一一剛吃完飯,冷卉便來了,而且明明讓他在樓下打個電話自己就好了,他偏偏到了自己的門口才打電話,非要進來坐下,一一無奈,還是給他倒了一杯溫的純淨水。
冷卉這一次沒有跟上次一樣死賴著,這一回,他靜靜喝完,便起身跟她說,「走吧。」低沉的嗓音很淡很淡,甚至听起來有些飄渺,仿若風一吹,便消散得無影無蹤。
一一錯愕,也僅三秒,她平靜地跟著他下樓。
沒想到冷卉選擇爬樓梯,她也沒吭聲,靜靜地跟在他的後頭,他腳下昂貴的意大利手工小牛皮鞋踩著一格一格的台階,發出響亮的聲響。
而她的中高跟金色涼鞋也發出清脆的聲響,不同于他的渾厚,她的是鞋跟跟台階摩擦造成的,更偏向于刺耳。
一一甚至有一種感覺,當台階走完的時候,兩個人也走上了不同的兩條路。
冷卉今天開過來的車是一輛黑色賓士,沒有夸張的風格,顯得很沉穩,倒是挺符合他成熟穩重的氣質,都說賓士是成功男人的選擇,如今看來,還挺有道理的。
冷卉並沒有直接進駕駛座,而是走到副駕駛座邊,開門,紳士的請她進去,一一愣了愣,進去之後,冷卉也沒有立刻就轉身,而是俯身過來,在一一張大嘴正要問的時候,他幫她小心系好安全帶。
在他轉身的時候,一一心里一酸,眼眶里似乎凝聚起了淚水,但被她拼命眨了回去。她不想要懦弱,這個時候想哭,似乎很可恥,寧一一,她開始有些唾棄起自己來了,被他微微關懷下,她就有些不成氣候了。
冷卉似乎今天喜歡沉默寡言,一一也不多說話。
等車子從地下車庫駛出來的時候,一一發現下雨了,細如絲,輕盈地打在車窗上,模糊了玻璃,模糊了外頭行人的輪廓。
今天下雨,路上行人不多,不過大家都撐著花花綠綠的雨傘,看上去為這灰蒙蒙的天空增色不少。
冷卉穩穩地握著方向盤,朝著目的地駛去。
路上的行人雖然不多,但是車輛還是挺多的,下雨天打出租車的人,很多,所以冷卉開的速度不是很快。
開開停停,一一一直目視前方,不敢胡亂斜視,就怕跟冷卉的視線對上,潰不成軍。今天的他,就算是坐在身邊,也讓他人感到渾身的冷意,似乎寫著閑人勿進幾個字。
冷卉故意跟一一保持形成陌路,他不知道這個時候,到底該用什麼語氣跟她閑聊,怕自己經不住就開始冷嘲熱諷。
到底還是怕自己失控,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信跟毅力,在她面前,總是容易決堤、坍塌。
從上了車一直到李律師的事務所,冷卉沒跟一一說過一句話。
兩個人默默上了李律師的事務所,在二樓,兩個人再次選擇了爬樓梯。
冷卉先進了李律師的辦公室,一一跟進。
李律師有些無語,這兩個夫妻看上去像是在鬧別扭,而非是離婚,一般他處理離婚事務的時候,夫妻雙方經常尖酸刻薄地諷刺對方,露出可憎的面目,而眼前的,保持沉默是金的一對夫妻還真是少見,更少見的是他們的年輕,冷卉今年二十二歲,一一也是,要是根據法定結婚年齡,一一剛符合要求,而冷卉還未達到法定結婚年齡。
或許說,兩個人都太年輕了,要是再過些年結婚或許還能將這一段婚姻維持得久些,但這上世界,偏偏就有些人,有些事,不遂人願。
李律師干咳了一聲,「冷先生,冷太太過來,這是離婚協議書,你們瞧瞧。」
李律師打破了橫隔在冷卉跟一一之間無形中維持起來的距離,兩個人倒是步調一致地上前,不過冷卉沒有看,只是站在旁邊,一一看也沒看,就準備簽字。
李律師不得不多問一句,「冷太太,你難道不看下嗎?」
一一勾了勾唇,「我想我先生應該不會虧待我。」
李律師啞然失笑,倒是冷卉目光灼灼地落在一一那只手上,在她簽字的瞬間,他有一股沖動,想要奪過她手中的那支筆,她怎能寫的這般干脆,沒有絲毫猶豫,對他們的婚姻根本就不曾懷有絲毫的留戀。倒是反觀自己,心里頭很不是滋味,很不愉快,很不爽,他有殺人的沖動。
他真的很想大笑三聲,然後迫使她回答,「寧一一,你這麼迫不及待跟我離婚,到底是為什麼?是不是為了冷少華?」jack派人送過來的資料中顯示,唯一自由出入一一公寓的男人便是冷少華,而且,一一目前所住的這套公寓是冷少華名下的產業,這能夠說明什麼呢?
一一甘願住進冷少華為她築造的城堡,還能說明什麼?冷卉,你就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何必呢?
「我好了,輪到你了。」
一一簽好了,見冷卉還在一邊發呆,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把。
「等等,我想上一趟洗手間。」
冷卉對她這般急切,視若無睹,她想要速戰速決,他偏要拉拉扯扯,不讓她痛快。
「簽了再去。」
一一皺了皺眉,目不轉楮地盯著他,不太相信他,甚至還疑心他會趁機逃跑。畢竟每次提離婚,他這個人就是不干脆,想要左擁右抱,琴素素肯,自己是萬分不願意的,何況自己還有解不開的心結。如今她有了孩子,到底還要為孩子考慮,這婚若是離遲了,說不定消息泄露,就到了冷卉耳中去了。自己是不可能承受得起孩子被奪走的後果的。
「去了再簽,你不放心跟來好了。」
冷卉劍眉倒豎,沒有妥協。
倒是李律師出聲打了圓場,對于這一對男不願、女強逼的離婚,哭笑不得,活了這麼多年,還是頭一遭目睹這麼有趣的一幕。
「我這辦公室附設洗手間。」
他指了指一個標志,冷卉便進去了。
「冷太太,你為什麼非要離婚呢,我看冷先生還是不怎麼願意的,你看離婚協議書上夫妻財產處理這一條中,冷先生提出的每一條,都是對你有利的。」
畢竟冷卉是自己的老板,李律師還是願意為他講些好話的,如果有轉寰之地,就更好了。
「我說過不要財產的,或許他感到虧欠,既然他一定要給,那我收下就是了,他錢多沒地方燒,我幫忙花點,也是應該的。」
一一絲毫不為所動,她外柔內剛,若是真下了決心,肯定不會因為別人的三言兩語,就打消主意的,何況眼前這個人是拿著冷卉的錢辦事的,就算是讓他去殺人放火,可能也會肝腦涂地。
所以,不可信。
冷卉倒是沒花太長的時間,就出來。
其實他剛才也听到了一一跟李律師的話,這女人這麼決絕,自己到底在磨蹭什麼呢?
他一氣之下,也簽好了自己的名字。
李律師說,「明天你們拿這份離婚協議書去民政局領取離婚證,就算真正離婚了。」
一一主動要求,「那這份協議書放我這好了。」
她倒是怕冷卉一個不高興就撕了,到時,就不好辦了,再折騰一回,雖說不麻煩,但冷卉的脾氣就跟定時炸彈一樣,以防萬一,這東西還算自己收著,比較安心。
在一一跟冷卉在李律師辦公室的時候,外頭地下車庫,有人鬼鬼祟祟地穿過,除去了地下車庫的攝像頭,在冷卉的賓士上動了手腳。
動作熟練至極,好像是演練過無數次,就跟喝水一樣平常。
不同于上次從里面弄斷左前輪胎的支柱,這一次用了鐵釘,放在輪胎里面,薄一層以後,開著開著鐵釘就會將會弄破紙,接著就會掛破輪胎,這個時候只要加速,翻車就是不可避免的。
冷卉坐上駕駛座後,沒發現異常,這就是那人的高明之處,冷卉自然沒想到人家對付的對象換成了自己,而非是一一。
一一原本也是沒打算乘冷卉的車,但這是近郊,冷卉冷冷的說,「我有義務送你回去。」
一一推拒不得,冷卉若是知曉,接下來會發生令他痛不欲生的事情,肯定寧可讓他一個人留著,孤零零地留著,也不去理會她。
一一到底還是坐上了副駕駛座,這次冷卉伸手幫忙,一一倒是說,「我自己來。」
冷卉卉了卉眉,不可置否,車子穩穩開了出去。
開了十分鐘後,冷卉發現了不對勁,一一也是,汽車輪胎發出尖銳的嗓音,在那一刻,一陣一陣天旋地轉,車子失去了控制,在路上開始打滑,速度卻快得驚人,震蕩,劇烈的震蕩,地動山搖一般,車子完全失去了控制。
一一的腦袋一片空白,下意識地撲過去護住了冷卉,生死一刻,她沒有多做他想,就在猝不及防間,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解開安全帶,撲了過去。
她的手,緊緊抓住的是他的西裝外套,就在冷卉瞠目結舌間,兩個人密切地壓在一起,身體貼著身體,毫無間隙。
「一一……」
冷卉嗓音歇斯底里,低吼了出來。
一一血色全無,她覺得五髒六腑都被震碎了,一陣排山倒海般的難受襲來,忍不住發出一聲聲痛苦的申吟。
整個人的骨頭仿若被震的失去了知覺,冷卉被震的,也是面色蒼白,他喘著氣,緊張地問道,「一一,你沒事吧?」這個女人,剛才還決絕地跟自己說離婚,這下,怎麼這麼傻呢?
撲過來干嘛?她要是出了事,自己簡直就生不如死,他又不需要他救命。
車子還是翻了,翻了三下,一一的腦袋撞到了擋風玻璃,重重擊中了下,又在小小的空間里,反彈了過來。
玻璃碎片扎進了她的額頭中,冷卉沒膽量看她後腦勺有沒被玻璃扎進。
冷卉的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一一,你沒事吧?」其實他此刻腦袋里一片混沌,跟漿糊一樣,心卻跳的很快,他渾身都痛,但是他比起一一來,他已經不去管自己的傷勢了,盡管他感覺到自己的肋骨似乎折斷了兩根。
一一虛弱的睜開眼楮,「我還好,你呢?」她這是在安慰他,也是在安慰自己。
「該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