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本來還听他說話,搖頭來著,後頭,發現自己一搖頭,他那雙漂亮的瞳眸就倏的一縮,似乎很緊張,然後便是濃濃的失落。
她發現自己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他倒是會時不時展露下笑顏,于是她變聰明了,不再自虐。
要知道,八年沒下過床,這一具身體宛若變得不是自己了似的,僵硬的厲害,就搖頭而言,每搖下頭,這脖頸,真懷疑要不堪重負,幅度大了,會這段,而且全身的骨頭都跟著隱隱作痛。
「一一,你怎麼不說話?」
冷卉自言自語說了N句話,說道口干舌燥,終于從興奮跟失落中解月兌了出來,意識到了不對勁,非常的不對勁。
一一努了努嘴,想要表達些什麼,可惜發不出聲,舉起了手。
在冷卉猝不及防間,一一握住冷卉的手。
然後,在她想要在他手心寫字的那一刻,沒想到,又遭到誤解,他的大掌反握住了她的小手。
「一一,你不用說了,我都明白了。你原諒我了,對不對?」
冷卉滿臉的雀躍,隨即又恍惚了那麼一下,她都不認識自己了,哪來的原諒跟不原諒。
一一欲哭無淚,她的頭隱隱作痛,冷卉怎麼變化這麼大,她有些不敢確認眼前這個人,就是她所認識的冷卉了,可是為何五官如此想像。
「四少爺,琴小姐來了。」
張媽在外頭瞎嚷嚷。
接著,在一一跟冷卉四目相對中,琴素素進了房間,她見冷卉跟痴了似的看著一一,大掌還包裹著小手,親密無間。
「讓一讓。」
琴素素怎麼看眼前這兩個人的姿勢有些礙眼,忍不住加以破壞,可冷卉听著卻無動于衷。
「讓一讓,冷少。」
琴素素咬了咬下唇,卉高了聲音。
冷卉挑了挑眉,還是松開了一一的手,站了起來。
好歹這一次一一的醒來,多虧琴素素找人來幫忙針灸,也算是半個救命恩人,自己不能對她太疾言厲色。
「對了,素素,一一得了失憶癥。這對她的身體,沒影響吧?」
冷卉皺著眉頭問道,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盼到一一醒來了,他可不希望再出差錯,饒是他是錚錚男兒,也承受不住這接二連三的打擊。
「失憶?」
琴素素一怔,覺得有些詫異。
冷卉怔怔看著琴素素,眼眸的顏色變得深沉,琴素素這神色,讓他的心猛然一凜。
「一一,你還記得我嗎?」
琴素素病沒有回答冷卉,而是湊到一一面前,一一搖了搖頭。她只認識冷卉,眼前這個漂亮高挑的女人,自己不認識,而且她有些不悅她跟冷卉的親昵。
琴素素暗暗叫糟,沉吟半響︰「看來真的失憶了。」
她見冷卉兩道英挺的劍眉皺成了川字,又忍不住勸道,「可能這是正常現象,比較當年傷在後腦,多少有些影響。」
「那她為何一直不講話?」
冷卉還是憂心忡忡。
「她剛醒來,估計還不適應發聲,過陣子會恢復的,不會成一啞巴的,你放心。」
琴素素對他的殷情關切,有些吃不消,比較他殷切的對象不是自己。
「那她什麼時候能夠吃飯,什麼時候能夠講話,什麼時候能夠下床?」
冷卉連著問了三個問題。
琴素素開始咋舌,「太多了,一個一個來,吃飯還要過些天,起碼要一星期,她現在還需要維持靜脈注射營養液,過了第一個星期,要根據營養師三餐的餐普,開始食療,熬半年才能開始恢復正常的人的飲食。其二,講話,也需要時間,少則一星期,多則半個月,具體詳情,我也無法肯定,反正你只要期待奇跡出現就行了。第三,下床,下床是可以的,隨時都可以,不過她的身體估計還無法適應,需要復建,或許走路都忘光了,需要從頭學起,畢竟雙腿多少有些肌肉萎縮。」
「那針灸是否還要持續?」
「這個自然的,再針灸一個月吧,有益無害。」
琴素素用力地絞扭著自己的手指,盡量保持冷靜。
琴素素使了哥眼色,冷卉跟她一同出去了。
兩個人坐在客廳中商討,冷卉心中存有疑惑,「既然一一忘記了人,應該忘記了事,那一一到底記得什麼呢?還有她的記憶,會不會忽然恢復過來?」
琴素素默默听著,隔了片刻才說︰「這個因人而異,我暫時也沒法子給出答案。不過她很有可能會再記起,慢慢恢復記憶,也有可能一輩子也記不起來。其實,你寧願她記不起來,對不對?」
冷卉仰面凝視著客廳的天花板,神色有些恍惚起來,他嘆息道,「或許吧,不過我不該這麼貪心,一一能夠醒來,便是上天給我最好的禮物。」
他坐正身子,舉手遮光,眉宇間一片淡定,話鋒一轉,「素素,謝謝你這些年來對一一的盡心盡力。」
琴素素聞言,擱淺在膝蓋上的手微微一顫,臉上確實客套的說辭,「這都說的是哪門子的話,應該的麼。」
「素素,你不要光顧著忙活別人的,你也該考慮下你的終身大事了,若有中意的,就定下來吧,不要眼界太高了,都三十歲的老女人了,小心沒人要了。」
冷卉眼楮微微一眯,最近不易察覺的微微卉起,調侃道。
他原本因一一的事,對別人提不起勁來,如今一一醒來了,自個兒高興,也該關心下良苦用心的功臣了。
琴素素心亂如麻,極力佯裝冷靜,面上方不露聲色,「那你可得給我介紹個好的,我這不是相親都沒踫到好的麼,我爸媽急死了,都快為我操心到白了頭了。」
心里卻攪起最不可抑的疼痛,細細聆听之下,或許會發現她的呼吸之間夾雜著幾縷紊亂。
她真想要喝酒,在醉意朦朧間,借酒壯膽,吐露心事,傾心于他,卻要暗自藏著,捂著,而他倒好,還想要將自己推出去。
不管是明白還是不明白,都該放手了,三十歲了,連他都覺得自己老了,早上出門照鏡子還發現了眼角細細的魚尾紋,很淡很淡,但還是有了。
心里有千言萬語,卻一時梗在那兒,什麼也說不得,談笑自若,心,卻折騰的木然。
「這個是自然,其實jack挺好的,你可以考慮下的。」
冷卉覺得手臂隱隱的有些發酸,抬起了甩了兩下。
「jack不適合我,這個你就免了,我可不想要跟jack到最後連朋友也做不成。」
琴素素唇角勉強浮起一縷笑意,呵斥道。
「那來日方長,我定會為你找到你心目中的如意郎君的。」
冷卉神色自若地邊說邊站了起來,「張媽今天做了挺豐盛的晚餐,你今日就留下來吃個便飯再走吧。」
「不了,今日我家里還舉辦個家宴,我要是不到我媽又要叫我了。」
琴素素也站了起來,告辭道。
冷卉本還尋思著要挽留下,沒想到她包包里的手機振動起來,幾欲弄到天翻地覆。
琴素素歉然一笑,也沒有立刻去接手機,而是伸手往包包里邊掏邊道,「那我可就走了,你不用送了,好好陪陪她。」
「那慢走。」
冷卉低聲道。
琴素素匆忙出了門,掏出手機關了鬧鐘,就怕留下來礙眼,視線將鬧鐘振動設好時間,讓別人以為是電話進來了。
一一醒來了,這處公寓,她名正言順的機會,估計就不多了,每天原本還能夠跟他對聊上幾句,今後,將會成為奢侈。或許她,真該尋個伴了。
八年夠了,她倒是看看他會給自己介紹什麼樣的貨色,若是可以接受的,那便嘗試下吧。
走出公寓,琴素素發現天上飄下來的是鵝毛般的雪花,下雪了,也對,這都十二月了。
冷卉匆匆扒了幾口飯,便往臥室大步而去,張媽讓他多吃點,他卻心急如焚想要去著急看她。
剛才自己跟琴素素一起出來探討她的病情,還是不想要讓她听出異樣的,免得她疑心,先還是讓她安心調養身子吧。
等她身體康復後,一切再議。
進了房,發現一一閉目小憩,均勻的呼吸聲傳來,冷卉頗為懊惱,她竟然睡著了。可隨即一想,她今天剛醒來,體力肯定不支,還是多睡些吧。
這一晚,他自己睡在她隔壁的那張床,一夜到天亮,未曾間斷。
早上起來拉開窗簾的時候,發現外頭白茫茫的一片,什麼時候下起了雪,自己竟然不知道。
「一一,下雪了。」
他站在她的床沿,輕聲道,她還在睡,他不認吵醒她,又想要跟她分享下雪的喜悅,只好放低了聲音。
冷卉睡衣也沒換就出了臥室,見張媽已經在準備早餐了,還大了哥招呼,「張媽早。」
張媽嚇得手中的土司都掉了下去,這少爺,真是嚇死人,人嚇人啊,這似乎是少爺第一次跟自己打招呼呢,少爺肯定是心情很好。
冷卉吃完早餐,看報紙,還順帶給李秘書打了個電話,今日個他不去上班了,文件什麼的,都讓總經理簽署,具體別的重要事情,整理下發到他郵箱來。
冷卉進了書房,開始工作,忙了兩小時後,他覺得一一應該醒來了,便停下了手中的這些活計,去了臥室。
一一確實醒來了,不過她似乎在掙扎著想要爬下床,冷卉嚇了一跳,她整個人隱隱欲墜,吃力地趴在床沿,一半的身子已經在床的外頭了。
他匆忙將她給抱了回去,結果好心被雷劈,一一丟給他的是飽含怨氣的一記白眼。
「你到底想要干什麼?你知不知道你身體還很弱,不能做劇烈的動作。」
冷卉忍不住楊高了聲音,聲音還打著顫兒,全身被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冷汗涔涔。
一一眼波幽幽,恨恨地睨著他,她想要下去,昨天還覺得他柔情了很多,今日個,又變回霸王本性,自己真是瞎了眼,才把大灰狼看成喜洋洋的。
冷卉吼完之後,又頓生惱意,她這眼神,實在是太囂張了,可心里頭到底是軟下了幾分,他兀自安慰道,好歹她這也是表情豐富,是個大活人,過些時日,便可以蹦蹦跳跳了。自己這是生的哪門子悶氣。
可笑可笑,自己今年也三十歲了,怎麼還跟她一個孩子般的女人較勁,不過他顯然忘記了一一也是三十高齡了,渾然不自知,還將她當成孩子看。
仔細打量一一,她看上去清減憔悴不少,畢竟是睡了八年,身體孱弱不少。
他細聲問道,「一一是不是想要下床?」
一一重重點了點頭,又伸手指了指窗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