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漸黑了下來,街上的行人也逐漸回家去。
在遠離鬧市住宅區的大牢,趁著天黑,凌風用馬車和稻草掩蓋將兩具尸體搬到城外去。
事情順利得出奇,事先用捕快的身份,以縣令大人派出秘密任務為理由打開城門,兩具尸體就這樣被運到了北城門外的荒野中。南城門是通往南荒的路,南荒凶險,暫時沒有冒險的必要。
凌風環顧著周圍的環境,月色之下朦朦朧朧看得不是很清晰,找了半天附近沒有什麼可以藏尸體的地方,便找了處隱蔽之地,從馬車上拿下鋤頭,準備挖坑。
「喂。」耳邊突然听到聲音。
凌風停下,手放在褲腰的匕首上,提高警惕。這不是魔王的聲音,魔王現在留在米行煉制丹藥。
「誰,出來。」凌風一邊肉眼尋找著目標一邊退到馬車旁邊。
「好漢,這兩個人是你殺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
凌風迅速回頭,只見在馬車旁邊,不知什麼時候站著一個乞丐,這乞丐不像一般乞丐那樣佝僂著身子,反而腰板挺得直直的,身上結實的肌肉鼓起來,雙目炯炯有神地盯著凌風看,臉上卻髒兮兮的看不清容貌。
「你是誰?」見對方沒有惡意,凌風稍微松了口氣。
「我姓胡,叫胡刁。」乞丐胡刁說道︰「先別說我,我說好漢,你這劍法好準啊,一劍穿心。」
說著胡刁已經將馬車上的稻草扔到了地上,露出躺在車上的兩具青衣人尸體。
「這沒什麼,事先用蒙汗藥迷暈罷了。」凌風說道。
「哈哈哈,所以才說你是好漢嘛,只有好漢敢明目張膽地用迷藥,那些個正人君子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明著是正人君子,暗地里卻干盡壞事。」乞丐說著說著,一臉的憤怒,又瞟了一眼尸體,狠狠地吐了口口水。
「這兩個人都打扮得正人君子似的,但好漢既然殺他,那他就不是什麼好東西,我胡刁今日就當沒見過此事,只會在暗地里大喊一聲,殺得好。」胡刁憤憤說道。
凌風听到這個人的言論,頭腦有些混亂。可能是遇上瘋子了吧,凌風這樣跟自己解釋。
「來,好漢,我幫你一把。」胡刁一把搶過鋤頭,蹭蹭蹭在地上挖了起來,凌風一陣無語,自始至終自己都沒有報過自己的名字呢,這人怎麼就這麼認定他是好漢了?
「那個,我只有一把鋤頭。」看到胡刁這個樣子,凌風尷尬說道。
「啊,沒事,好漢是那種對著地就能殺人的好漢,粗活就留給我們這些粗人來干,好漢你先歇會吧,我馬上把坑挖好。」胡刁站起來,「呸」的一聲朝自己手掌吐了點口水,然後繼續挖坑。
凌風有點搞不清楚,剛才一下子被胡刁那種豪爽的性格沖得有點亂,現在靜下來回想,下意識把胡刁跟通緝犯胡猛聯想起來。
「難道是他?」這麼一想,凌風心里起疑,「那個,胡刁好漢,」凌風提高聲調問道︰「這里地處南荒邊境,土地偏僻,民風淳樸,不知好漢到此來,是中原武林發生了什麼大事件嗎?」
「不是。」胡刁停了一下,說道︰「我到這來,只是為了找人。」
「找人?」
「找我的一個遠房親戚。」說到親戚兩字,胡刁不自覺手中停下,想了一會,馬上又大笑著說道︰「你看我身上這破破爛爛,不投靠親戚就真的要當乞丐了啊,哈哈哈。」
「是啊。」凌風笑著說道,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哪有這麼巧合的,自從邊城的鐵面判官上任後,對南城門嚴加盤查,又抓捕了幾個大逃犯,自此以後逃到這里的犯人也就漸漸沒有了,治安也穩定下來。
這也多虧了那位縣令大人。跟邊城的每個人都一樣,凌風打心底里尊敬那位縣令大人。
「行了,好漢,看這坑夠不夠大。」就在凌風想事的時候,胡刁已經停下手中的工作。
凌風看了一眼眼前的大坑,不禁感嘆這人難道是天生為挖坑的生的?眼前的大坑,別說埋下兩個人,就算再把凌風和胡刁推下去也能埋上。
「嘿嘿,我以前是當獵人的,挖陷阱挖多了。」胡刁不好意思說道。
凌風再次被胡刁這種性格搞得有點混亂,張張口想說話又吞回了肚里,其實他想說︰「我更相信你是盜墓的,挖墳挖多了。」
兩人不再說話,一起把尸體埋好,剛放下鋤頭,胡刁便撓著頭站到凌風面前。
「嘿嘿,好漢,我還有一事相求。」果然,要提要求了,「是這樣的,今早我起身趕路的時間有點遲,結果沒趕上這個城門開門,剛才看你從城里出來,所以……嘿嘿,你看能不能幫個忙?」
凌風想了一下,「沒問題。」隨後爽快說道。先放下胡刁是不是逃犯的身份不講,即使他是逃犯,把他送進城里也可以甕中捉鱉,沒什麼理由好拒絕的。
「嘿,謝謝啦。」胡刁馬上拿起車上的鞭子,「那我駕車。」
「不不不,還是我來。」凌風搶過鞭子說道︰「你駕車進不去的。」
胡刁一听,想了一下,「嗯,有道理。」接著爬上馬車,乖孩子一樣坐好。
凌風覺得可笑,不再說話,趕著馬車往城門口駛去。
「喂,是我。」來到城門口下,凌風朝城樓大喊道。
听到聲音的衛兵迅速跑下城樓,叫醒打瞌睡的胖子守衛,守衛迷迷糊糊地晃了晃頭腦,正準備開門,突然一坐在地上。
「大,大大,大人,」胖子守衛趕緊爬起來跪在地上,一身肥肉哆嗦著不敢出聲。
「打開城門。」身穿縣官衣服說道,在他身後,跟著捕頭捕快共十余人。
「是,是。」胖子連忙爬起來取下門閂,這時旁邊的捕頭過來拉開半邊城門,胖子也不敢怠慢,馬上拉開另一半。
凌風見城門打開,趕著馬車進去,忽然注意到攔在前面的人。
「縣官大人。」看這陣仗,凌風自然猜到發生了什麼,十成是自己借口出門的事情暴露了,雖然一開始就不打算瞞很久,但沒想到暴露得這麼快。
「你去了哪里。」旁邊開門的捕頭問道。
「邢捕頭,我……」
凌風剛要找借口,忽然被身穿縣官衣服的人打斷。
「他是誰?」縣官問道。
他,自然是指馬車上的胡刁。
胡刁低著頭,蓬亂的頭發遮住了面貌,默不作聲。
看到胡刁這個模樣的凌風忽然有不妙的預感,但還沒反應過來,縣官已經從旁人手上接過燈籠,走到胡刁面前。
「抬起頭來。」縣官說道。凌風一時不知道說什麼話,只能心里祈禱事情不要變得更糟。
胡刁沒有反應,好像死人一樣。
縣官皺皺眉頭,伸出手去撥開胡刁的頭發。
「認出我嗎?」胡刁突然出聲,縣官趕緊後退,但為時已晚,只見胡刁身形暴起,手中出現一把匕首,匕首在月光之下折射著幽幽綠光,在人們愣神的一瞬間已經向縣官刺下。
「啊,」縣官連連後退,匕首正好扎在他的肩膀位置。
「抓住他們。」邢捕頭最先反應過來,大喊一聲,霎時城門口亮起一片刀劍的光斑。
胡刁沒有作反抗,很快被捕快們拖到馬車下用鐵鏈捆綁起來,凌風也沒有逃走,站在原地被兩個捕快拷上手銬。
兩人被押著送進大牢,胡刁臉上是一臉爽快的表情,而凌風則忘了怎麼思考,知道身體重重撞在牢房的牆壁之上時才回過神來。
「哈哈哈,爽快,終于除掉這個大仇人啦。」胡刁臉上充滿著,復仇後的愉悅。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他跟你有什麼仇恨。」凌風冷冷問道,臉上的冷漠,不是對胡刁,而是對自己的冷漠,這是犯下大錯後不能原諒自己的人才有的表情。
「仇恨啊。」胡刁慢慢說道,好像陷入了回憶。
「他殺了我全家八十幾口人這不是仇恨嗎?」忽然暴起的胡刁,大手揪住凌風的衣領。
凌風沒有說話,片刻之後,胡刁回過神來︰「對不起,我經常會混亂認錯人,對不起。」
胡刁吧凌風放下,挪到一邊的牆角去。
此事凌風腦里,听到胡刁的咆哮已經亂成一團,好像被他的聲音轟得跟漿糊一樣。縣官殺了他家八十幾口人?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在那個愛民如子的人身上。凌風不能相信,半晌之後才恢復神智,想要搞清楚這件事情。
「你家,是被那個胡猛滅門胡家嗎?」凌風問道。
胡刁望了這邊一眼,「沒錯,就是那個胡家。」
「你跟胡猛什麼關系……」
「親生兄弟。」胡刁不等凌風問完,說道。
親生兄弟,如果是這樣的話,胡猛滅掉胡家八十余人的事情可能是造假,而且通緝這麼久都沒有半點胡猛的消息,也可能是因為胡猛已經死亡。
「那麼你怎麼肯定就是縣官殺害了你全家。」凌風問道。
「那個狗官他就是胡猛。」胡刁頓時站起,手指激動地指著前上方,手上和腳上的鐵鏈隨著動作 作響,片刻之後包括在外面聊天的獄卒,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