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朝著北面的坦克跑了過去。路被照得通亮，我倆在地上拉下了長長的身影。鬼影一般的，把我的心牽向了玉寶，我迫切想知道玉寶的情況，不斷加快奔跑的速度。
距離坦克三十米左右的時候，前面的情況才看得清清楚楚，玉寶正躺在坦克履帶下，一動不動，我的心「咯 」一下沉到了谷底，霎時間渾身無力了，玉寶死了。
玉寶趴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背後好幾個彈孔瓖嵌在棉衣上。我緩慢的蹲在玉寶的旁邊，用雙手把他翻了個身。他還沒有硬，渾身軟綿綿。我伸手模了模他的臉，冰涼冰涼的，沒有一點熱度。
越模我就越想哭，眼淚唰唰的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看著他胸口可怕地彈孔，我愈發的傷心，這是我的戰士，我的戰士！
我好後悔，要是不讓他上來，沒準他此時還生龍活虎的。
「玉寶，連長害了你，你好走，兄弟要是能活著出去一定給你多燒紙錢。」
我把玉寶的眼皮合上，看著這熟悉的面龐，止不住的淚水模糊了我的視野。
「連長，咱們該走了，一會兒美軍支援部隊就該趕上來了」玉寶使勁的拉著我的手，想把我拽走。
「咱不能丟下兄弟！來，鐵蛋，我們抬著他回去。」
我忍著傷痛，搭著玉寶的雙手，鐵蛋搭著玉寶的雙腳，我倆這樣一前一後抬著玉寶的尸體朝著山路奔去。
一路上我倆一句話也沒有說，我實在不忍心看著玉寶被打的渾身是洞，只好換了一個方向，背對著玉寶，把他上半身背在背上，深一腳淺一腳的前進著。
到集合點的時候，我停了一下，看著地上玉寶留下的痕跡發呆。
「連長，咋了？」後面鐵蛋問道。
「沒事，眼楮進雪了」說完我又繼續背著玉寶往前走了。
美國人沒有從後面追過來，因為他們知道黑夜是屬于我們的。上山的路還是那麼的近，為了避開美軍的地雷，我選擇了原路返回，雖然距離遠了點，但是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安全的。
雪慢慢的變小了，看得越來越遠了，很快就要天亮了。都說死人的尸體越拖越重，現在才發現老一輩沒有騙人，我感覺自己越來越沒力氣了。
「鐵蛋，我們休息一會，實在累的不行了」我對後面的玉寶說，「找個地方把玉寶靠著。」
我倆在路旁找了半個樹樁，把玉寶靠在上面，但是他直挺挺的，剛靠上就倒下了。鐵蛋慌忙把他翻過身來，再靠上去。
「不用了，就放到地上吧。」
鐵蛋也只好作罷，蹲在地上抓了把雪塞在嘴巴里，吧唧吧唧吃了起來。我大步的走遠，實在憋不住了。估計走了二十來步，我停了下來，掏出家伙就開始尿。隨著尿水的外泄，渾身感覺越來越舒服了。快尿完的時候，我低頭看了一下，嚇的我往後直退，剩下的尿也憋了回去。
尿把地上的雪融化了，露出了半張人臉。是一個美國兵的臉，他的死相雖然不是很難看，但是還是很人。我呼呼的跑了回去，伸手抬起玉寶的腿。
「走，我們趕快回去，天快亮了」
說實話我還是有些害怕，都說不能對死人不敬，不然會大禍臨頭，雖然我不信，但是還是有些忌諱。鐵蛋听到我發話了，雖然嘴里的雪還沒有化，也只好抬起玉寶的雙手，往上走。
不要怪我，不要怪我，我心里不停的嘀咕著。
我倆踉蹌的走在崎嶇的山路上，說是路，其實就是被美軍炮彈打光的山林。我們剛來駐守的時候，這里還是茂密的樹林，還能見到跳躍的松鼠。開戰之後，樹被美軍炮彈炸斷了，那些沒有被炸斷的樹木也沒有逃過美軍的燃燒彈，松鼠、鳥兒還沒來得及搬家就被烤熟了，最後連尸體都被燒成灰了，融進了生養它們的土地。
「小子，你命真大！在美軍軍營搞那麼大動作都能安然無恙的回來。」為了緩解死沉的氣氛，我對鐵蛋說。
「連長，其實還得感謝你倆，要不是你們在回來的路上拼命，恐怕這時候該換你們抬著我了……」
鐵蛋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後面就沒有再說了。
「哪弄的這身皮？」
「這是我從一個美國佬身上扒下來的，不過好像不太合身」
「那個尸體是你動的？」我終于知道放在那兒的尸體怎麼會沒有了。
「不是」玉寶的話把我的話壓了回去，看來我又猜錯了。
「我是從活人身上拔下來的，月兌他衣服的時候那家伙還有氣呢？」玉寶和我說的顯然不是一個人。
「你殺了一個美軍？」我很好奇。
「不是一個，是三個，其中還有一個女人」听著他那驕傲的語氣，我更加的好奇了。
「女人？」
「對，我模進一個帳篷，沒想到正好撞見他們三個人在干那種事。」
「哪種事？」
「就是那種男女之事……」鐵蛋的話說了一半就打住了。
「你同時殺三人？」我還是不相信，同時殺三個人幾乎是不可能地，除非用槍，「用刀？」
「嘿嘿，是啊，那個女的幾乎沒有反應。我蹦到他們面前的時候把他們都嚇懵了。看到我宰了那兩個男的之後，女的就昏過去了，我怕她醒來後嚷嚷，我就在她的頸子上送了一刀。」
我沒有說話，難道說鐵蛋殺她錯了嗎？沒有誰錯，戰爭就是死亡。
「然後我就挑了幾件他們的衣服套在身上，這身皮還挺好使。一路都沒有人盤問我了，再後來我就誤打誤撞跑進了他們的彈藥庫，我就留了點東西在里面。」鐵蛋得意的說著。
「光著手回來了？」
「是啊——」鐵蛋意識到自己犯了錯誤。「笨！瞧瞧我這驢腦子，怎麼沒想到拿點東西，笨！笨！」鐵蛋一個勁的罵自己。
「好了，別打馬後炮了，看著路，別老把我往溝里帶！」
後來，我倆就一直沒有說話，默默的走在上山的路上，雪越來越小，天越來越亮了。
「口令！」前面傳來了拐子的聲音。
「老鷹，回令」
「老鼠」
我們總算是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