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漆黑，只有打開的木門映射進房子里的月光倒影著門口那消瘦的身影。
撲面而來的是一股濃濃的腐朽的氣味。借著那微弱的月光，可以看到在角落里，靠牆坐著一個人。
不確切的說，是一具尸體。一具孱弱的尸體，那麼單薄，那麼無助和無奈。
其實言迪早就知道該是這種結果的。只是他實在是不願意，不想這是真的。陳老頭是自己在這個世界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救了自己。
他是個過時的獵手，靠著村里人的接濟存活，卻拿著別人救濟他的口糧養著自己這個不曾相識的陌生人。
他，不偉大，至少善良，與世無爭。
他，沒什麼特別，只是一個老頭，卻活的安靜。
他，不是強者，卻依然樂的瀟灑，過著自己的小生活。
可是就是這樣他這樣的一個普通小老百姓，一個安靜的活在這麼個祥和的小村莊的他，依然被無情的殘殺，被肆意的殘殺。
陳老頭，大牛的父母，這個村子里的所有人，所有村民，都是這樣的無辜，可依然被收割了性命，沒有一個活口。甚至雞犬不留，真正的雞犬不留。
言迪面色蒼白，那張平靜的臉下，看不出任何的表情。僵硬的面部肌肉，讓他無法作出什麼在這個時候可以作的表情。
沒有顧忌那難聞的血腥味夾雜著令人反胃的腐爛味。言迪朝著陳老頭的尸體走了過去。輕輕的在他的面前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我，言迪，在此發誓，一定會找出殺你，殺你們的畜生，無論付出什麼代價，無論對方有多強，我言迪都要將其手刃。窮碧落，極蒼穹，上天入地，絕不放過。如違此誓，當永世尋不到回路，淒慘死在這異世。」
言迪舉著右手，眼神堅定的盯著陳老頭那早已開始腐爛的尸體，鄭重的立下了自己人生的第一個誓言。
沒有什麼天打雷劈，五馬分尸之類的惡毒語言，只有一點，尋不到回路。對于言迪來說，沒什麼比尋找到回路還讓他值得看重了。只此一條，就抵過了所有的毒誓，所有的豪言壯語。
抱起陳老頭那因為死去多時變得異常輕盈的尸體，那具冷冷的，沒有任何生氣的尸體，甚至是因為死去時間太久而爬滿了蛆蟲的尸體，言迪一步一步慢慢的向屋子外走去。一些蛆蟲借此爬到了他的手上也沒有不曾去抵擋，只是，邁著沉重的步子，似乎手上的是座千斤大山一樣的走向了屋外。
……
大牛和言迪兩人挖了個大坑，把全村的人都埋在了一起。他們是這場災難的受害者，他們該在一起。哪怕是死了，也可以如現在這般，生活在一起，一直這麼的安靜，祥和，與世無爭。二人合力托來一塊一兩千斤重的巨石，立在了那埋著眾人的巨坑前。
碑上，言迪用自己的拳頭生生的刻下了全村一百多號人的名字，包括大牛家的那條大黑狗，甚至是幾只雞，幾只鴨，幾頭豬。這些，都是無辜的，他們，本都該有生的權利。
大牛之前一直抱著他爹娘的尸體嚎啕大哭。而言迪卻是一直都沒說話，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無法表達出他內心的憤怒。他悲傷，但是卻被他強自的壓在了心底。悲傷，並不能解決什麼問題。
殺人者，人恆殺之。
既然他們被人殺了，那麼殺他們的人，那些連婦孺小孩，雞鴨豬狗都不放過的畜生，自己也會去殺了他們。無論天涯海角。
言迪在村子里點了幾把火，將那些被毀的和沒毀的房子都給點了。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那麼這村子又還有什麼留下來的必要呢。
大火熊熊燃燒，火光映在言迪的臉上，似他心底的怒火一般，熊熊燃燒。
在村口原本貼些公告，例如哪家有喜，哪家有喪的木牌上，貼著一塊告示「茲，陳家村村民言迪，陳大牛，陳壽才，陳二狗，陳烈……等八人于作戰之時私自逃離戰場，當以逃兵論。現已捕殺陳二狗，陳烈等四人，尚有四人在逃。得城主令，剿殺窩藏叛賊逃兵之陳家村，雞犬不留。肥水城軍令部」
在準備離開村子時，言迪看到了這則告示。一直都沒說過話，沒流過淚的言迪卻在此刻笑了。
是的，他笑了。
笑的那麼的淒慘，連哭都不如的笑了。搖了搖頭，就這麼暗自的笑著。
笑著笑著，眼里竟流出了幾滴淚水，不過隨即就被他擦掉了。
「好一句以逃兵論，好一句窩藏叛賊，好一句的城主令。」言迪笑的更凶了。也更加的淒然，似乎是在嘲笑，又似乎是在蔑視，蔑視這冠冕堂皇的城主令，嘲笑無妄的言論。
「叛賊，這就是賊喊捉賊嗎，誰是叛賊，我們？還是你這高高在上的城主大人。使我們叛了你這聯合金國要叛國的城主嗎，還是你怕我們揭穿你叛國的罪行？」言迪再一次無言的落淚了，這是多麼好笑的笑話啊。
一個叛國者，竟敢高聲宣稱他人是叛賊。
真是，做人，怎麼可以厚顏無恥到這個地步。就因為他是城主嗎？就因為他得力量比一般大嗎？就因為他有這個能力殺死別人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自己的力量比他強時，是不是也可以這樣殘忍的虐殺他，虐殺他們了吧。
那麼，既然是這樣的話，既然一定要強者才有話語權的話，等著吧，等著我變強吧，等我強大後，總會有那麼一天的。言迪堅決的暗暗在心底說著。
其實，在剛進村的時候，言迪就已經猜測到是肥水城派人來做的。只是那時滿腦子都是震驚和憤怒，所以也沒有仔細去想。後來再掩埋村里人的尸體時，他知道，絕對是肥水城軍隊無疑了。因為每個人致命的傷口，居然都是那麼統一的相似。而看這傷口的刀法，就是自己加入肥水城軍隊時部隊教官所教習的那幾式簡單的刀法。
最後再看到這告示，言迪內心的憤怒，已經燃燒到了頂峰。如果怒火可以殺死人，言迪此刻的怒火絕對可以殺死十萬大軍。
大牛在看到這些字的時候，幾近發瘋了。
居然是他們，是他們，肥水城城主，是他。
自己的殺父殺母仇人，殺了全村人的罪魁禍首。
舉起銅錘般的大拳頭，一拳將那告示牌砸了個粉碎。「啊~」仰天長嘯，如怒吼的野獸，雙眼放著如惡狼般凶狠的目光，似乎那城主要是站在自己面前，就會不顧一切的將其撕碎。
言迪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牛滿臉的淚水，鐵打的漢子，看到自己生活了那麼多年的地方，一村上下，不論男女老幼都被屠戮，也是要流下一滴淚水的。這些，昔日都是自己熟識的人，都是自己的叔伯兄弟啊，還有自己的父母，朋友。
大牛這個塔一樣的大漢，這會兒像個孩子一樣的趴在了言迪的肩上大聲的哭了起來，哭的那麼的讓人心疼。
「沒事，他們，我們會為他們報仇的，只要我們足夠強，只要我們強起來。到時候，他肥水城主屠戮我們一村，我們屠戮他滿門，還有他的所有走狗。」言迪很安靜的笑了，輕輕的扯動了下嘴角，那笑容，怎麼看都是殘忍，怎麼看都是邪惡，卻又那麼的讓人共鳴。
告示上的消息，至少也讓言迪他們知道了仇人是誰，也知道秀才也還沒有死，沒有被抓。不知道秀才現在在何方。
言迪和大牛走了，離開了村子。他們朝著遠離肥水城的方向走了。言迪清楚的認識現在自己兩個人和肥水城這龐然大物的差距，簡直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
自己二人這樣去復仇的話，不但報不了仇，而且也會告別自己的小命。現在需要的是時間，是時間累積下的實力只有強大了，才能為村子里這一百多條無辜的性命伸冤，才能讓他們瞑目。
回首再看了一眼那被自己放火燒成灰燼的村子，言迪毅然的轉過頭，不再回頭看一眼。他知道，沒有實力，一切都是免談。既然如此，那麼自己只有不斷的去變強，變強，變得足夠強。現在的肥水城城主，還根本不能想象自己招惹了兩個什麼樣的存在，不知道有一天，就是這麼兩個現在的小蝦米，會變成自己無法抗衡的煞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