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 第六章

作者 ︰ 落葉無痕劉松

人類看似十分的偉大,可以用自己的才智與聰慧創造出許多偉大的科學發明,用自己的雙手改變著世界,眼下的今天,遠古的人們又怎可想到會有如此的繁華,摩天的大樓,自動化的生產車間,現代化的交通工具,等等的一切都是我們人類不朽的杰作。但時光更移,四季悄無聲息的更替,在潛移默化中我們漸漸老去,身體的各項機能逐漸的退化。生老病死這個恆古不變的事實伴隨著我們的發展走過了幾億年的血雨腥風,對死亡的恐懼,對死亡的逃避只是一次又一次我們無知的徒勞。但又有哪一個人能夠真正的躲得過呢?

剛一回到家里何躍就听到了父親病危的消息,他沒來得及稍作的休息就趕到了醫院里。

輕輕地推開病房的門,在醫院的病窗前,紅腫著眼眶的何躍看著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父親,他一直都在這樣沉默著這幾天。傷心用淚水的形式完全的寫在了他的臉上,彷徨無助的他等待著奇跡的降臨,毫無辦法了,也唯獨只剩下無期的等待了。父親昏迷已經三天了,這三天他連動也沒動一下。姐姐听到父親住院的噩耗後不久也匆匆的從廣東趕回來了,這三天幾乎又花光了家里那少有的一點積蓄,姐姐現在正在家里陪著昏過去了不知多少次了的母親,大家都知道這次父親恐怕是真的不行了,肺癌晚期,所有為父親診斷的醫生都只是微微的朝著家人搖了搖頭,然後無奈的嘆息著「你們送來得太晚了」。

何躍待在病床前已經是第三天了,他抬頭看了看為父親輸液的那根管子,里面的液滴還在慢慢的向下一滴一滴的滴著,病房里很安靜,每一個病床前都坐著一個或者幾個焦急等待著的家屬們,四周都很靜,靜得哪怕是一根針掉在地上也可以听到那清脆的響聲,隔壁床上的大爺不是發出微弱的申吟聲,這里的空氣才不至于完全的死去。三天了,父親沒有動一下,一直都這樣昏睡著,任憑家人在旁邊怎樣的呼喊他,他也沒有任何的反應,才幾個月不見的父親更是瘦了,黝黑的布滿皺紋的臉足足小了一大圈,黃中帶黑已經沒有了活著的生氣。他的雙眼向里也凹進去不少了,這幾天一直緊閉著連動也沒動一下,嘴唇烏黑著,微微的張開,為了不讓它干的龜裂,家里人每天都會為他用棉簽沾著水抹上幾次。

「爸你醒醒呀,你睜眼看看我吧,我回來了,姐姐也回來了,你不可以就這樣扔下我們,你快給我起來呀,沒有你我們家以後怎麼辦呀?」握著此時父親那竹枝般干枯的手,何躍用早已喊得沙啞的聲音哭著在躺在病床上的父親的耳邊喊道,四周還是如舊,父親的雙眼依舊緊緊地閉著,周圍靜的沒了一點生氣。

姐姐扶著悲痛欲絕的母親走進病房,何躍轉過頭看了看,又把眼楮放在了病床上,姐姐走過來握了握父親的手,又轉過頭擦了下自己的眼楮,畢竟人的心都不是鐵鑄的,看著這樣的親人又有哪一個不會是這樣的反應也?何躍的家人是,我們的所有人也會是這樣。母親慢慢的坐了下來,呆呆的看著躺在眼前的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伴,又看了看床頭輸液的液滴,眼淚也跟著掉了下來,她將手放在何躍的肩上輕輕地拍打了幾下微微的說道「兒子,你回去休息下吧,這兒我和你姐姐看著」。

何躍抬頭看了看母親,又轉過去看了看父親說道「不,我要在這守著爸,我哪也不去」。

「媽,我們哪也不去,我們就守在爸的生旁等著她醒來」姐姐又擦了下臉上的的眼淚說道。

听完女兒的這番話母親也沒再說什麼了。一家人就這樣在病床前看著、等著眼前躺著的這位男人醒來。

夜很深了,何躍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已是凌晨兩點半了,母親趴在床頭已經睡去,姐姐面無表情的坐在對面,何躍起身活動了一下自己坐得已經僵硬的身體,又將自己的外套月兌了下來輕輕地蓋在母親的身上,他低下頭看著父親,想哭,但又抬起頭來閉著眼楮對著天花板將眼淚倒流了回去。他又慢慢的低下頭來,看著病床躺著的父親,突然,他看到父親的嘴微微的動了一下,他變得激動了起來,把眼楮睜得大大的不敢多眨一下的看著,對,沒錯父親的嘴動了。

「姐,媽,爸爸醒了」。

何躍激動的喊了出來,兩人應聲都湊了過來,病床上的人緩緩的睜開雙眼,灰白色的眼球慢慢的在眼眶里轉了幾下後停在了何躍身上,何躍激動的緊緊的握著父親的手,旁邊的姐姐也握起另一只。

「爸、爸」姐弟兩大聲的叫著。

「老頭子,你終于醒了」母親哭著喊道。

但,父親嘴里還是沒有聲音發出來,只是將兩只手緊緊地握著姐弟兩,嘴微微的動著,是乎很想說什麼,何躍將耳朵使勁的貼到父親的嘴旁他听到了,听到了,父親用極為微弱的聲音說道「你們不要怪爸爸,孩子加油」。之後便是一陣急促的喘氣聲。此時姐弟兩感覺父親的手更用力的握了自己一下,床頭上,一台何躍叫不出名的儀器滴滴滴滴的急促的響了起來,而屏幕上只為何躍一家留下一條刺眼的筆直的白線。

大山腳下,一座嶄新墳,孤零零的磊在了那兒。沒有盛大的葬禮儀式,也沒有立一塊碑文,風還是依舊的吹著,吹的墳上的花圈嘩嘩的向著,三人默默地站在墳前,什麼也沒有說,他們知道里面睡著的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的老伴,兩個孩子的父親。三支香慢慢的吐著白煙,在一縷白煙里,男人落下了一滴堅定地淚水,淚水悄悄地沁在了墳前的泥土里。

大山腳下,茅屋孤單的立在那兒,四周安靜極了,屋內的煤油燈發出微弱的暗黃的光,何躍、母親、姐姐靜靜地坐在那張破桌子前,自從父親走後家里人總是覺得少了些什麼,屋里還是空空的,那張巨大的**像下方放著一張父親的黑白色的遺像,遺像前的香爐里,三支香筆直的插成一排,慢慢的冒著白煙,姐姐看了看遺像上的父親,又看了看坐在自己對面的母親輕輕地說道「媽,現在爸走了,弟弟也要上學去了,家里以後就只剩下你一個人了,你還是跟著我去廣東吧」。

「哎、、、」母親嘆了一聲看著女兒說道「我老了,哪里也都不想去了,現在我呀就只想待在這里陪著你爸爸,你們放心吧。你爸雖然走了,但我總覺得呀他還在,他是不會離開我們的」母親看著遺像慢慢的說道。

「媽,你還是跟著姐姐去吧,你年紀都這麼大了,萬一有個什麼麼事的話我和姐姐都不在家,我們家離別家又這麼遠,到時候你怎麼辦呀?你一個人在家里姐姐怎麼在外面工作,我又怎麼在學校安心讀書呀?」何躍看著母親說道。

「哎、、、孩子們,我知道你們都長大了,只要你們在外面好了,我呀在家什麼都好了」說完便進了里屋。

何躍看著姐姐正想要說什麼,「哎、、、、我知道媽是舍不得爸,不想讓他一個人留在這里,隨她吧,你放假有時間多回來看看,以後等你我都安定了我們再回來接她走」姐姐搶先一步說道。

何躍看著姐姐,微微的將頭點了幾下。此時外面下起雨來,雨點打在樹葉上的聲音回蕩在整個大山的山谷中嘩啦啦的響著。這一夜一家人都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

第三天姐姐就回去上班了,再過不了幾天何躍也該去學校上學了,死去父親肯定是悲傷的,但又能怎麼辦呢?日子還在繼續,堅強的心最終也許能戰勝傷痛,每個人都是這樣。慢慢的他們一家人從悲痛中走了出來,家里又恢復了先前的平靜,只是少了一個人的存在,那個男人的離去給這個原本就脆弱的家庭更是增添了一份永恆的懷戀。

風總是在不經意的時候吹來,繁雜的思緒應和著風的呼嘯浮現在何躍的臉上。今夜又是一個不能讓何躍入夢的夜晚,母親的房里早已沒有了動靜,山里的夜晚總是出奇的靜。何躍慢慢的走出了大門。

四周充滿了未知的黑暗,是乎白天那生氣的一切在這時都不見了。風肆虐的從山那邊狂亂的出來,屋頂的茅草簌簌的往下掉了幾根,牆角的母雞不安的抖動著身上的羽毛,牆上的塑料薄膜嗒嗒的拍打著牆上的泥土,看上去給人一種淒涼的滄桑。

「孩子你怎麼出來了?快進屋去吧,外面這麼冷。」母親的聲音從發著呆的何躍的腦後傳來。

何躍轉過頭看著自己的母親,又笑了笑說道「媽我睡不著,出來看看,你先進屋睡吧,你不要著涼了」。

母親看了看何躍,慢慢的走到他的跟前「兒子,媽知道你心里不好過,自從你爸走了以後這個家呀也不像個什麼家了。我的這個心里呀總是覺得少了什麼一樣」。

母親看了看遠處又接著說道「你爸爸還在的時候呀總是希望我們過得好一點,舍不得吃也舍不得穿的。在夜里呀總是說對不起你姐弟兩,自己沒什麼出息,你們都長大了現在,眼看著日子好過一點了呢他又這樣走了,這就是命呀」。

「哎」母親嘆息著。

何躍將一只手放在母親的肩上「媽爸在我的眼中一直都是個堅強的男人,一個好父親。他給我們的愛以及對這個家的付出其實他有多麼的辛苦我都看在了眼里,可是歲月無情呀,再堅強的人都經不起病痛這樣的折磨,父親對我所付出的一切沒能等到我的回報,而我呢現在卻為家里增添著負擔」。

「孩子你可不能這樣的認為呀」。母親打斷了何躍的話。「你爸生前都希望你們可以成才,在以後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人呀」。

「媽,我不想讀書了」。何躍小聲的說道。

「你說啥?你這樣對得起你爸對你的期待媽?他會走得安心嗎?,你難道就想這樣來報答他?」。母親突然生氣的說道。

「可是媽」。

「好了不要在說了孩子」。母親又小聲的說道「你還小不懂得為人父母的想法,我和你爸都吃了沒有文化的虧呀,你不要想太多了,安心的去上學吧,哪怕是我這條老命沒有了也要把你供出來,走出這座大山,讓你的父親安心「。

「媽,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會再那樣想了」。安靜幾許的空氣後傳出了何躍這樣的話語。

「傻孩子」。

風慢慢的冷靜了下來,天空的烏雲被吹散之後還給了大地一輪皎潔的明月。月光暖暖的柔柔的,以它的光輝閃耀著世間的一切生靈。從此這里的夜不再感到寂寞,大地的光明把所以的一切都顯現了出來。默默地洗滌著大地上的一切也把一個脆弱的靈魂照耀的更加的堅強。

母子兩相依著走進了茅屋的深處,緩緩關上的木門卻打開了一家人甜美而苦澀的夢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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