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五術天地間 8、夜祭亡妻

作者 ︰ 水如空

呂德治好了李二嫂的怪病,這事兒傳遍了玉孤山的前前後後,附近一帶都知道有一個姓呂的大夫,一時之間,他的名聲大噪。後來,人們也知道他不但懂醫術,會看病,而且還精通五行術數,會看相、卜卦,斷風水、決疑惑,所以,人們有個大事小情就都來找他,時有奇準的時候,從此,他的名聲更響,有人知道他的字叫亞仙,于是索性送了他一個外號,叫「呂半仙」。而他們父子二人就靠他這身醫卜星相的本事,混口飯吃。

幾年的時間轉瞬即近。

這幾年里,呂品跟著父親學習,不但讀了大量儒家、道家經典,也讀了許多醫卜星相之類的書籍。呂口天生聰穎,記憶力強,悟性更高,許多連他父親都認為很難掌握的東西,他竟是一點即通,呂德看在眼里,喜在心上。

只是呂品的性格仍然沒有多大改變。他的個子長高了幾近一倍,可是除了和李阿毛要好外,竟不願和別的孩子往來。

阿毛大他三歲,幾年前,李二嫂就買了幾只羊叫他和別的孩子一起去放,呂品有時和他同去放羊,有時不願去,就獨自呆在家里讀書。見此情景,呂德不免暗暗擔起憂來。

這一年呂品已經十三歲了。李二嫂的身體不好,家里月兌離不開,從去年起,阿毛就不再放羊,在家里侍侯母親,一邊春種秋收,伺弄莊稼——雖然他不過才十五歲,卻已經要做為大人,挑起家庭的重擔了。一時間呂品沒了玩伴兒,終日不出家門,顯得更加孤獨了。

呂德從先人手中傳下數卷古籍,自幼得長輩教,加上自己悉心研究,所以才在醫卜星相上有了些許成就。然而他志向本不在此,更喜愛黃、老之術,自年少時起,就每天勤加練習,他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長生不老、得道飛升的。可惜二十余年過去,竟然沒有多少長進。只就五行術數這一塊來說,他連最基本的周易納甲神術與梅花易術都不能得心應手,鐵口直斷,更何況高深的太乙神術或是奇門遁甲了。自打李二嫂的事兒過後,他深感自己能力低微,上次治好吳少夫人全憑誤打誤撞,而這次治好李二嫂又靠的是她自己母愛的強大力量。如果不是有偶然因素,後果真是不堪設想了。

如今,遷到玉孤山下的東山村已經七年有余,他也覺得自己頭上皺紋日漸增多,頭上也添了幾絲白發。想想古往今來,有多少人痴迷慕道修仙,然而真正有成就者又有幾個?前人記載的《神仙傳》也不過就是那麼薄薄的一本。又何況自己資質有限,二十年都沒有進展,而今,自己年齡漸長,竟然一事無成,腦力也漸不如前,恐怕今生也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一想到這一層,呂德頓時沒有了平日的雄心壯志。看著兒子悟性極高,或有所成,心中深感安慰,于是索性樂天認命,不再妄想,先是把自己堅持十幾年的清晨早起、練習「五禽戲」的功課疏懶了,不久又把夜里晚睡、對著星空吐故納新的功課也略去了。每天只管逍遙自在,任憑時光慢慢流逝。

不過兒子呂品性格孤僻,不愛與人交往,終究還是成了他的一塊心病。

呂德觀兒子相貌,見他額頭不廣,面不豐厚,知他沒有富貴命,不能靠科舉入仕途,得個一官半職,光宗耀祖;然而他卻五官端正,鼻梁高聳,兩耳垂珠,目如朗星,口如丹珠,一副月兌塵離俗的氣質,只怕將來也要走自己這條道路,而且成就遠勝自己,就是真能得道成仙也未可知。只是人生在世,終究要步入社會,與人交往,如果只知道讀死書,不通人情事故,是難成大器的。看來,為了兒子的未來途著想,總要想一個辦法鍛煉鍛煉他才行了。

只可惜沒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一想到這一層,呂德不由得想起死去的妻子王氏來,如果她在,兩個人商量一下有多好啊,也多了一個拿主意的人。然而,此時的夫妻二人,不僅是陰陽相隔,更兼是關山相阻了——她的墳墓遠在遼東故土,連拜祭一下都不可能。

夏天漸漸過去,秋的氣息漸漸走近了。這一天夜里,呂德陪兒子讀了一會兒書,自覺無聊,見他睡下了,又一個人走出院外,在庭院中閑走,一邊仰望夜空。

時候已近半夜,一輪明月照在當空,四下里萬籟俱寂,沒有一點聲響,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窸窸窣窣,踩碎了滿院的月光。

月掛中天,群星暗淡,只有這一輪明月顯得那樣圓滿、光潔,月中桂樹清晰,似有人影晃動,那就是傳說中砍樹的吳剛吧?呂德呆呆凝望著,一時間無限感慨。也許神仙只是人們心中的一種夢想,就像傳說中月中廣寒宮和海外仙山一樣,永遠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還是要過好眼前的日子才是。

一想到眼前,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看今夜月兒正圓,不是十五也是十六的樣子,那就是說,妻子的祭日應該到了。每年的這一天夜里,他都會和兒子到村外的十字路口,去祭奠妻子,同時給呂品講講她的故事。這段時間只顧想著怎麼改變兒子的性格,怎麼竟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想到這里,他急忙屈指一算,今夜果然是七月十六,正是妻子的祭日。他想叫起兒子,可一見時候已晚,兒子應該睡得正香,終究不忍心叫醒他,何況家里又沒有備著紙錢香燭,叫他也是無益。

他略一遲疑,隨後心念一動,便開了院門,走出村去。

夜色如水,月光下的景物都看得清清楚楚,然而呂德再沒有心情觀賞景物,他邁天大步,直來到村外的十字路口。

四野無聲,只有北面的玉孤山在月光下更顯得幽暗深邃,在這樣的夜里,似乎她已不再是那個等待情人的妙齡少女,更象一位撫慰子女的溫情母親,深情地凝視著她的子女們。

呂德望望玉孤山,心中無限感慨,于是向著北方,雙膝跪倒,抬頭望著空中的明月,似乎看見了妻子溫馨的面容,一時悲從中來,不由得一腔熱淚奪眶而出。

呂德望空遙拜︰「賢妻在上︰一別之後,陰陽異路。如今品兒已長大成人,身體康健,異稟非常,深慰人心。只是他喜愛讀書,性格孤僻,不願與人交往。你如地下有知,保佑品兒,教我良策,叫他不但聰明伶俐,更能完善性格,以便繼承祖業,早成大器,不負呂家歷代心願。若能如此,呂德再苦再累,不敢推辭,亦期早日相從于地下,夫妻完聚,共享天倫。」

說罷,附身向下磕頭,再抬起頭來,已是淚流滿面。

明月無聲,月光清冷,只在他的身上灑下陣陣寒意。他抬頭對著那一輪明月,久久凝望。

不知什麼時候,呂品已經跪在他的身後了。呂德听見輕輕的哭泣聲,回過頭來,看見兒子在他身後直挺挺地跪著,兩眼同樣緊盯著那一輪皎潔的月亮,眼中的淚水已經順著臉頰流下去。

「品兒,你怎麼來了?」呂德拿衣袖拭了拭眼淚,輕聲問道。

「我夢見母親了。醒來見你不在,想起是母親的祭日,就一個人找來了。」呂品說。

呂德如夢方醒,妻子祭日的第二天就是兒子的生日啊。雖然這些年來,他們只過祭日,從來沒有慶祝過生日,可是哪個孩子會忘記自己的生日呢?只是他為什麼早先卻沒有說出來呢?他從來沒有見過他母親,又怎麼會夢見她?既然夢見了,又怎麼知道一定是她呢?

呂德站起來,也把兒子扶起來,替他擦了擦了臉上的淚水︰「品兒,你夢見你母親在哪里?她又怎麼樣了?」

呂品回答說︰「我夢見母親就在後邊的玉孤山上,她和我一起放著一群羊,她就坐在那里,看著我在山坡上跑啊……跑啊……我一高興,就醒過來了。」他說著,眼淚又流下來了。

呂德裝做沒有看見的樣子,心中無限感慨。這一幕,也許只是他的夢想罷了,他又什麼時候享受過這樣的快樂呢?可是這話卻不能對他講出來,他不能喚醒兒子難得的美夢。

明月漸漸西行,呂德看著夜色淒冷,怕兒子著了涼,便帶著他回到家里重新睡下。他自己卻久久不能入睡。呂德的心中一直在不住地思考︰這樣的日子里,這樣的一個夢,究竟意味著什麼?難道這就是她給我們父子的暗示?而這一切又暗示著什麼呢?

不知想到什麼時候,呂德才矇睡去,一覺直到天明。

兒子還睡得正香,呂德起來穿好衣服,一貫地先出去看看,舒活一下筋骨,才回來準備早飯。這一出來,他才吃了一驚,原來昨晚想得太久,他起得實在遲了些,太陽已經出來很高了。村中炊煙裊裊升起,映著陽光,伴著晨霧,閃出一道道金光。有兩個孩子正趕著羊群向後山走去,恰如一片浮動的白雲,直飄上玉孤山前坡地上,一片咩咩的的叫聲此起彼伏,伴著雞鳴犬吠,叫出一片祥和的鄉村景象。

呂德心中不由一動,難道妻子的意思是要兒子去山上放羊嗎?去外面做些事情,總比關在屋里讀死書好,既可以接觸自然,又可以與其他孩子來往,這真不失是一個鍛煉兒子的好主意。

這麼一想,呂德如同撥雲見日,心中豁然開朗,幾日來的郁悶一掃而光,似乎看到兒子已經成長為一個性格開朗、本領出眾的翩翩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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