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儂站在站牌前等公車,寒冷的天氣讓她不停的搓著手,偶爾也重重的跺一下腳。低頭看看時間,還好,時間不算晚。
積雪的道路使得很多私家車停在家里的停車場,站牌下的人越來越多,人們紛紛的擠往這個唯一能抵御寒風的站牌前,原本寬敞的站牌頓時擁擠了很多,何以儂被加困在里面很不舒服,雙臂推開人群走了出來,站在靠近路邊的一角。沒了站牌的擋風,寒風毫無阻攔的吹來,她忍不住打個寒顫。
終于,公車在眾人的翹首企盼中緩緩駛來,還沒停下,一股腦的紛紛涌了上去,何以儂跟在後面,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終于擠了上去了,卻恰好夾在兩個男人之間,車子的晃動,男人的有意無意擠壓讓她覺得惡心,緊緊的咬著下唇,竭力抵抗那靠過來的龐大身軀。
沈浩宇正看向窗外,不知誰打開窗戶,寒風吹進來,一陣冷氣過後,他卻聞到了那熟悉的淡淡的清雅香氣,轉頭看去,一張委屈憤怒卻莫奈何的小臉,憋得通紅通紅的。
心輕輕的蕩了一下,喜悅驚喜的泡泡紛紛冒出頭來,呵呵,原來他是那麼迫切的相見到她啊!
「是你?!好巧!」
正奮力抵抗的何以儂聞言抬起頭,眼里閃過驚訝,輕輕一笑,眉頭依然輕蹙著。
「是,是啊!」
沈浩宇看了看,站起身,拉她坐下來。
「何同學,你坐一會兒吧!」
何以儂一愣,已然被他拉進位置上,寬松的環境頓時讓她松了一口氣,可是自己享受了,卻讓別人遭罪了,怎麼說心里也不好意思。
「沈同學,還是你坐下吧,我……」
沈浩宇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摁下,溫柔的笑意里有著小小的寵溺。
「我就快下車了,站一會而不要緊!」
何以儂見他堅持,不好拒絕,說聲謝謝,坐了下來。
「你經常坐這趟車嗎?」
沈浩宇見她又要把頭扭向窗外,忽然問道,他不喜歡看到她那種飄忽幽怨的神情,仿佛他與她同路人無異,這種認知讓他心里不舒服,他要她的眼里有他的存在。
「嗯,這輛是最近的。」
沈浩宇一路上不停的問著,何以儂簡單的回答著,偶爾微笑點頭。雖沒高談闊論,暢所欲言,但只是平淡的幾句交流讓沈浩宇一向平靜的心湖開始蕩漾起來。
何以儂沿著學校的大道悠閑的走著,靴子踩在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一場雪下下來,校園里頓時清冷了很多,偶爾一兩個同學走過,也是腳步匆匆的。光禿禿的枝丫上,堆著雪,風一吹,簌簌落下來,打在臉上,沁涼透骨的寒。
揉揉發疼的額際,何以儂懊悔的嘆了一聲。韓霽風真如她想的那樣徹夜未歸,而她愣是瞪著天花板睜眼到天亮。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听不到那放肆而囂張的剎車聲,她甚至不能安然入睡,總是抑制不住心胡思亂想,而當困意襲來時,天色已經是魚肚白了。
突然手機鈴聲響起,讓沉思中的何以儂嚇了一跳,拿出手機一看,是家里的號。
「喂,我是何以儂。」
那邊傳來王媽焦急的聲音,「小姐啊,你快點回來吧,老爺病發作了,正在搶救呢。」
何以儂一驚,差點握不住手機,他知道爺爺的心髒不好,可是無緣無故的怎麼會發作呢。
「病倒?爺爺他怎麼會病倒呢?」
「小姐啊,你就不要再問了,趕快回來吧!」王媽急匆匆的掛斷電話。
何以儂飛快的向校外跑去,忽然停了下來,爺爺病了,不知道哥哥知不知道,打通電話吧!
幾聲簡單的嘟嘟聲後,電話被接起。
「我是韓霽風。」
何以儂咽咽唾沫,輕聲小心的說道︰「哥,我是以儂。」
那頭沉默。
「哥,爺爺突然病倒了,你……」
韓霽風冷笑兩聲,干脆的答道︰「我知道。」隨即切斷電話。
何以儂愣了一會兒,收起電話,朝外跑出去。
何以儂急匆匆的趕到醫院,徑直走到頂層的特護病房,看到他們,跑了過去。
「韓叔叔,雪姨,爺爺怎麼會突然暈倒,發生什麼事了?」
紀雪柔眼楮瞪向一旁雙手插在褲袋里,一派悠閑的韓霽風身上。
「還不是那個混蛋不肖子,一回家就把爺爺氣成這樣。你說我怎麼會有這麼個無情的兒子,他的心是鐵打的嗎?」
說著說著淚就掉下來了,何以儂心疼的讓她靠在自己身上,輕聲安慰著。
「雪姨,你不要太難過了,爺爺的身子那麼硬朗,一定會沒事的。」
韓子群看著哭得幾乎要昏過去的妻子,輕嘆一聲。
「小儂說的對,你的身體不好,就不要太難過了,要是你也倒下了……」
韓子群垂下頭,不再說話。他知道雪柔和父親的之間的感情,他不在家的那些年,爸的一切都是雪柔在照顧,名義上公公和媳婦,其實感情深似父女。
紀雪柔見丈夫一臉挫敗的模樣,也慢慢止住了眼淚,輕輕的握了握他的手。
何以儂轉頭遠遠看向倚牆而立的韓霽風,他正仰著臉,閉著眼,後腦勺貼在牆上,就算是在這個時候,她還是不能從他的臉上讀出任何該有的情緒,除了冷淡,還是冷淡。
等等,雪姨說爺爺是被他氣病的,那他是什麼時候回的家,昨天晚上還是今天早上?眼楮不由自主的再次向他望去,卻正好迎上他睜開的眼楮,幽冷的黑眸如結了一層冰,一切情緒都凍結冰封其下,薄而鋒利的唇緊緊抿出一個無情的弧度。
雪姨的話響在耳邊,難道他的心真的是鐵打的,那是他的親爺爺,親爺爺現在危在旦機,而他卻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甚至是一副看玩笑的表情,那嘴角揚起的弧度,似是嘲弄著他們的緊張和擔心。
那樣冷情的一個人,要是報復起來,會不會讓人連眨眼的瞬間都沒有就掉進了地獄。
而她,恰恰就是他要報復的對象。
何以儂忽然感到恐懼,一股寒氣從腳底心一路躥升,涼遍全身,身體不可抑的顫抖起來,臉色也變得蒼白,抵在長凳上的手,用力握著,指尖幾乎掐進手心里。
紀雪柔察覺到何以儂的不對勁兒,連忙坐起來,抓住她的手,輕輕的掰著。
「小儂,你怎麼了?臉色怎麼這麼蒼白,還有你身體也在顫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韓子群一听,也扭頭關切的看著她。
何以儂慢慢從恐懼中回神,知道自己的舉動嚇到了兩位,朝他們虛弱的笑笑。
「沒什麼,只是太擔心爺爺。」
紀雪柔似是埋怨卻是心疼的瞪了她一眼,擦擦她額際滲出的汗珠。
「剛才還堅強的安慰我,現在怎麼這麼柔弱。」
何以儂知道她是在心疼自己,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韓霽風將她的一切舉動看在眼里,眸光越發黑沉,插在口袋里的手也不自覺的握緊。
不久,醫生推門出來,說沒什麼大礙,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只是以後不能再受刺激了。
眾人松下一口氣,韓子群看著虛弱的妻子,走到兒子面前。
「霽風,你先送你媽媽和小儂回去,我留下來就行了。」
韓霽風沒說話,拿起搭在凳上的外套,大步的走出去,何以儂攙扶著紀雪柔跟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