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
窗簾層層低垂,燈光有些暗,坐在畫板前,沈蜜心專注的盯著面前完成過半的畫,隱隱帶著興奮,又有些憂慮,側頭看著一邊抱臂同樣神色嚴肅的慕景深,「阿景,這畫真的非常的難仿——她的手這里,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復雜的顏色和筆法。還有,資料根本就不完全,那女人手上的戒指,只能模模糊糊看出來是一只鳥,可是到底是什麼也不清楚,難道真要自由發揮?」
「容易的畫也不需要我們。」慕景深沉口氣,轉頭拿過冰咖啡喝了口,指了指畫板,「這里讓我再想想怎麼畫,太晚了,你先去休息。」
沈蜜心伸了下懶腰,「你也休息吧,你身體還沒好完全,不要這樣操勞。」
慕景深搖搖頭,扳過畫板正對著自己,抱著受傷的右臂坐在那兒沉思,拿過資料翻起來,他面色凝重。
看他不動,沈蜜心去廚房拿了些宵夜上來,重新進入畫室,見他又在抽煙,過來奪下,「又煙又酒,你不想好了是嗎?砍」
顯然壓力很大,慕景深揉揉額角,「資料不可全信,她的戒指,不可能是鳳凰。」
沈蜜心坐在一邊看著他,他拿著原作者的履歷翻起來,時不時轉頭用電腦搜索些資料——她嘆氣,假如只是單純的一比一復制,那就太簡單不過了,這幅《殘顏》雖然技法復雜色彩多變,但是畢竟難不住他們這種水平的畫家,可是難就難在因為年月久遠,真跡下落不明,根本沒有人親眼見過那幅畫,流傳的樣板也幾經損耗,許多細節根本都模糊不辨,要復制,除了要技法高超,還要懂得揣度原作者的心思和情感,所以這幅畫復原起來簡直就像是偵探查案一樣,要大膽猜測小心求證,實在是令人頭疼。
「這幅畫是紀念作者亡妻的,資料說,他太太是位生物學家,會不會那個圖案是她發現的某種鳥類?那群混蛋提供的指南也說這個方向比較可能。」
慕景深沒說話,翻開原作者履歷,他太太最後死于科考期間誤被某種有鳥類咬傷,他傷心之下將太太的全部科研筆記燒毀。盯著那頁,他搖搖頭,「這種假設不成立,試想,畫家失去摯愛,憤怒到燒掉妻子的科研成果,他那麼憎恨那個凶手,怎麼可能還將它畫在妻子的手上。」
沈蜜心揉揉額頭,「或者他後悔了燒掉資料,為了彌補愧疚?」
「他們最後一張合影是在埃及。」指著資料冊子,慕景深眯起眼楮,「畫家妻子出事之前,他們已經計劃了在當地定居。玩」
「是啊,可惜。後來畫家還把妻子制成木乃伊——咦,雖然挺浪漫的,不過想想還是有點毛骨悚然。」
眉頭微皺,慕景深想了會兒,低頭拿來一張紙飛快的畫出個輪廓,沈蜜心看他用電腦掃描,費解,「你想到什麼了嗎?鷹?為什麼畫了一只這麼奇怪的東西?」
俯身對著電腦,慕景深敲了敲鍵盤將圖形輸入,預設好的軟件將圖形嵌入《殘顏》里,識別了一會兒,屏幕上跳動著綠色的方框。
沈蜜心怔了會兒,反應過來頓時激動不已,「吻合?你猜對了?是只鷹?」
慕景深捂了下右臂,松口氣,「那不是鷹,那是‘巴’,埃及神話中會帶走靈魂的人頭鳥。古埃及人會制作木乃伊,就是因為他們相信在三千年以後,死者的**和靈魂將會重新結合並獲得新生。」
沈蜜心對他崇拜不已,摟著他脖子親了下,「阿景,我真喜歡和你在一起。」
淡淡推開她,慕景深將畫板轉給她,「知道是什麼了,剩下的你來搞定。」
看他神色不太自然的起身,她扁扁嘴,「親你一下就這樣,那你怎麼給小初畫那種畫像的?阿景,你談戀愛的時候也會很浪漫很孩子氣嗎?」
他頓了頓,面色如常的起身走開,「不曉得——去睡覺。」
看著他快步走開,沈蜜心心里帶著苦澀,畫完這幅畫,他就要離開自己去找小初回來了吧,他不顧後果的去拼這一次,到底是多舍不得她,寧願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也要去搏這一回……
看著電腦屏幕上的那只人頭鳥,她悶悶的將它打印出來——三千年之後身體和靈魂才會重新結合讓人重生,那麼是不是得到他,也要等到三千年後的下一個輪回……想想就這樣失去他,她滿心酸楚和不甘。
臥室里,慕景深躺在黑暗的床上悶悶的發呆,貓咪窩在他腿上睡覺,他用指頭輕輕抓著它後頸,仰在那兒久久不動一下。
牆壁上,蒙著紅色薄紗的女體畫靜謐唯美,她身體的每一寸他本來都已經熟悉無比,就算不看她,閉著眼也能回憶下來——可是現在,她好像已經離開自己太久了,他快要記不住關于她的太多細節了。
他們在一起的諸多美好他快要回憶不起,一想到她腦子里就會自動出現她跟著梁震東離開的情形,還有她脖子上的吻痕,還有她說以後再也不會回來……
心里突然一陣恐慌,胸口窒息一樣的發緊,他急忙回手翻了翻抽屜,拿出兩片藥丟進嘴里吞下去,一杯水喝的見底,好一會兒才平復下來。
抱著受驚的看著自己的貓咪,他模模瓜瓜的小腦袋,嘆息著起身,帶它站在窗前,窗外夜幕靜謐動人,站在那兒,玻璃上映出他消瘦的臉,他看著懷里的貓,自言自語似的說,「還來得及是嗎……來得及……」
明天見,明天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