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里,莊心碧搶救過後還在休息,展念初去看過她,醫生確定她沒有危險,展念初才松了口氣.
病房外和梁震東對視了下,兩個人都落湯雞一樣的直淌水,忍不住笑起來對方的狼狽,她舒口氣,「折騰了大半夜,你回家換個衣服休息吧。」
梁震東咳嗽了一下,搖頭,「得了吧,我可不想你這兒連個男人都沒有,要是再有什麼事兒連個壯膽的人都沒有。」
展念初看他有些哆嗦的樣子,找了條毛巾給他擦擦臉,「真不用,待會兒應輝就來。快走吧,麻煩你那麼久了。」
梁震東從毛巾里露出一只眼楮,斜她,「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想趕我走啊?我怎麼著也要讓伯母清醒後看到我這幅樣子才行,這麼好的表現機會想害我錯過?累」
展念初也擦鼻水,「別開玩笑了震東,你的大恩大德我記著,但……」
「停。」梁震東打了個噴嚏,抱怨,「肯定被你傳染了——你坐會兒,我喝口熱水去。」
沒給她說話的機會梁震東就溜走了,展念初有些發抖,抱了抱手臂進了病房里檬。
莊心碧已經醒了,靠在那兒怔怔的看著展念初。
走到媽媽身邊,展念初握著她的手,「媽,你嚇死我了。」
莊心碧看著女兒,嘆著,「我這身體早晚要拖累你——你小姨那邊有人過去嗎?」
「應輝和腮腮去了,剛通了電話,等穩定點,就接小姨一起回來。」
莊心碧握緊女兒涼涼的手,「小初,你小姨她又離婚了,她都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整天胡扯瞎鬧,我要是不收到醫院的電話,我都不知道她又跑去拍什麼電視劇!」
怕媽媽發現自己早都知道這些事,展念初尷尬的轉移話題,「算了媽,小姨有自己的想法,你就別操心了,等她回來少說幾句,她離了婚肯定心里也不好受。」
莊心碧疼惜的模模女兒潮濕的發絲,定定的看著她卻不說話,被看的心發慌,展念初不好意思的整理了下頭發,「媽,你干嘛這樣看著我。」
莊心碧搖搖頭,靠回枕頭上,「你先回家去換個衣服洗個澡吧,生病了怎麼辦。」
展念初正說過一會兒再走,病房就被人敲響,回頭就看見換了身衣服的梁震東拎著好幾個袋子進來,一臉謙卑的笑,「伯母,你醒了?我買了點滋補的湯,恢復元氣很管用。」
看莊心碧一臉嚴肅,他又看向展念初,遞過來另一個紙袋子,「里面有干淨的衣服,你先去洗手間換一下吧,濕衣服穿久了要生病。」
展念初看看紙袋又看看媽媽,莊心碧淡淡的說,「去換了吧。」
接過紙袋,展念初一步一回頭的往洗手間走,對上梁震東,她瞪了瞪眼示意他別亂說話,後者卻只是搓搓手笑起來,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
看著展念初進了洗手間,梁震東急忙擰開保溫壺,用蓋子倒了些熱騰騰的補湯出來,遞過去,「伯母,喝口吧,折騰了這麼久,餓了是不是?」
莊心碧接過來喝了口,滿口鮮香,看了看旁邊禮貌周到的小伙子,她卻不得不嚴肅起來,「梁家老二是嗎?」
梁震東急忙應了,畢恭畢敬的,「是梁家老二,伯母,我知道你要跟我說什麼——我跟小初從小就一起長大,雖然後半段我出國去了,可是也一直沒忘了她,回來後重逢,那種找對人的感覺特別強烈。我也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知道自己該負什麼樣的責任,我對小初是認真的,我會對她好,至于將來,無論發展到哪一步,我都會保護她周全,我的家里人,說得通最好,說不通,我會帶著小初去國外。伯母也跟我們一起。」
被他把所有擔憂都說出來,莊心碧反倒無話可說了,坐在那兒喝了口湯,「你要是個素昧平生的小伙子,我會很高興我女兒有你這樣的對象,可是你是梁家人,你哥哥曾經跟我女兒談過很久的戀愛,且不說你家里人有疙瘩,我也會有。」
梁震東點頭,「是,這一點我也知道,不過沒有善待小初做錯事的那個是我大哥,我不會重蹈覆轍,絕對不會。再說,我哥是家里的長子,他要顧慮的和承擔的都要更多,我從小就不在父母身邊,他們對我的要求和依賴要少很多,我可以做出獨立的決定,不受任何人左右。」
莊心碧看著他誠摯的樣子,不忍心說的太絕對,只好說,「你今天說的話,我會一直記著,也會看著你的所作所為——不過你要記得一點,我們家庭雖然不比你們家有錢有勢,但是決不能容許別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欺辱,如果你不是真心的,沒有足夠的長性能照顧我女兒,我勸你盡早放手。」
梁震東搖搖頭,篤定的說,「伯母放心,我會盡我所能的對小初好。」
莊心碧看著他,說不出別的,正沉默著,展念初從洗手間出來,穿上梁震東新買的衛衣套裝,保暖又青春,她揉揉後頸,看著那兩個人,「媽……你們說什麼呢……」
梁震東給她也倒了一碗湯,「喝點會暖和。」
展念初邊喝湯邊觀察媽媽的臉色,她沒生氣也沒高興,看不出什麼意思。梁震東又從袋子里拿出個盒子,打開露出里面的手機,遞給展念初,「給你先用這個,原來的號碼我幫你掛失了,拿回來你再換回去。」
展念初沒接,梁震東就看著莊心碧,「小初的手機丟了,我想總要有個聯系方式,有事的話才不會找不到,是不是伯母?」
莊心碧放下碗,看著女兒,「拿著吧,回頭把錢給人家。」
梁震東傻傻一笑,「沒關系。不用分那麼清楚的。」
展念初斜他一眼,怎麼感覺自己不在的時候好像他跟媽媽進行了很深入的對話?
莊心碧早早就休息下了,展念初打算在病房陪媽媽,送梁震東出來,兩個人一起下樓。
看著他胡茬都冒出來,展念初把雨傘遞給他,「震東,平心而論你是個好朋友,今晚多虧有你。」梁震東兩手放在褲袋里,看了眼外面的雨,「既然謝謝我,就送我到停車場,路這麼遠,沒人陪說話很無趣。」.
展念初撇撇嘴,撐起傘送他去停車場。
小雨沙沙的掉在傘面上,敲擊出密集的韻律。
皮鞋踩著積水,梁震東慢悠悠的往前走,隔一會兒,輕聲地說,「本來這幾天我也想找你去的,地震的時候我就想,我要是死了,還沒娶妻生子,多冤枉。」
展念初笑他,梁震東繼續說,「今天我上山的時候雖然摔了不少跟頭,但是心情無比舒爽——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比我哥強。他連接你的資格都沒有,我卻可以光明正大的保護你呵護你。」
展念初低頭,苦澀一笑,「震東,別讓我為難。」
「不會讓你為難,你選不選我是你的事,對你好不好是我的事——我們小時候一起玩,每次你都毫不猶豫的選擇跟我大哥一伙,我總是落單,那時候我就想,長大後我一定要比我大哥強,可是現在看來,我這個願望要落空了,但是我還有機會,因為我有機會討你做老婆,他沒了。」
展念初踩著水,「震東,現實點。」
「沒有比娶妻生子更現實的了。別以為我還是以前跟在你和我哥後的小跟班,我知道自己想要什麼。」走到車邊上,梁震東轉頭看她,「回吧,我明早過來給你送早餐,你愛吃你家附近的紅豆餅嘛。」
展念初想說話,他忽然俯飛快的親了下她的嘴唇,溫暖一閃而過,他丟下句‘接電話’就上車走了。
展念初捂著嘴唇,沒一會兒他就打電話過來,想想被無端佔了便宜就憤憤然,「梁震東!誰讓你親我了!」
梁震東邊開車邊夾著電話,「等你讓,黃花菜都要涼了——」
展念初氣得不行,「有話不當面說還打電話干嘛!」
「因為現在只有我知道你的電話號碼啊!」他得意的笑,「而且,有些話不想當面听你說,會傷自尊的。」
展念初一嘆,往回走,剛叫了聲震東,他就說,「得了,別總把我往外推,推走了有你後悔的那天。等伯母好了,我們好好發展,跟著我,有我一粒米就不讓你餓著。」
她有點感動,仰頭用力咽回去哽咽,「別對我太好,我的事你根本不知道多少……」
「那你就別讓我知道,我的過去也挺不堪的,我同時交四五個女朋友,結果撞一起去了,被兩個女人當眾潑酒甩耳光——」他大言不慚,「你有沒有因此而覺得配得上我了?」
她嘆了嘆,不知道說什麼好。
「好了,不想我出車禍就別在電話里刺激我了。」他笑笑,聲音很溫暖,「明早來找你,乖,今晚別太想我。」
她憤而掛了電話,可是心里的波痕卻久久無法平復。要是他不姓梁,她會高興自己有這樣的幸運,可是,命運如此安排,她無話可說。
回到醫院里,她給媽媽掖了掖被子,莊心碧閉著眼,低聲說,「他回去了?」
展念初嚇一跳,急忙說,「嗯,回去了。」
「媽只能說,孩子是好孩子,可是他們家的環境我們融不入,不管他的保證怎麼絕對,將來都會很辛苦。」
展念初點點頭,「我知道,我跟他不可能的。」
莊心碧只是嘆息一聲,展念初听出她是有些遺憾的,當初她很喜歡梁君涵,梁家的孩子禮貌是有的,很討長輩喜歡,可是,不是良人就是了。
夜深人靜之後,展念初躺在那兒,睡不著,就從包里掏出個MP4來,塞好耳機,里面傳出慕景深的聲音——
「如果我是正式任課老師,有學生問我這種問題,我會直接建議他改行學油漆工。」
她忍不住笑,就好像要一個世界冠軍去教幼兒園的小朋友游泳一樣,他大概就是怎麼都看不爽這些學生們吧。
心浮氣躁的時候听不進去什麼,還好錄了下來,這樣雨聲響徹的晚上,听他的課程倒是有別樣的體會。
在本子上記錄了些要點,她撐著額角,不知不覺卻在紙上畫起了他的樣子——橫眉豎目,令人敬而遠之。
下雨了,山上會更潮濕,不知道他身上的疹子會不會更嚴重,對著呂小柔他也會毫不遮掩的讓她給涂藥膏嗎?模了模胳膊上的水泡,才感覺還是疼。準備好參賽作品再去找他給把關吧,那之前,她不想去找他了,他可能也不想看到她。
相看兩相厭,為什麼又要湊到一起。總感覺他對自己的態度很奇怪,有時候很好很體貼,可是轉個頭就翻臉無情,有時候她甚至有錯覺,他其實是自己的仇人,專門以折磨她取樂。
不然為什麼,每次給她希望,又立刻殘忍的摧毀……
越想越遠,她搖搖頭收回思緒。罷了,懂了又如何,萍水相逢而已……
震東是好孩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