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邑之謀失敗後,劉徹的日子實在不好過。
匈奴問題不但沒有解決,反而更加嚴峻,劉徹對此憂心忡忡,卻只能選擇加強戒備,暫時忍讓,在沒有物色好合適的將領前,這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馬邑之事剛過半年,劉徹稍稍擺月兌了失敗的陰影,喘了口氣,他又遇著了麻煩。
元光三年春,河水暴漲,五月份,暴漲的河水終于撕開了一道口子,一瀉千里,淹了十六個郡。
看著各地的飛來的急報,劉徹的心中突然冒出屋漏偏逢連陰雨的感覺,放下雪片般的急報,劉徹竟也不免心煩意亂起來。
朕的天下到底怎麼了,連老天爺也來攪和。難道朕不夠愛民如子嗎?難道朕不夠敬天法祖麼?自從朕登基以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那時朕執掌權柄,處處掣肘,如今朕獨坐廟堂,想有所作為,卻屢屢受挫,這是為何?為何啊?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在心中翻江倒海之時,劉徹喃喃念起了孟子的言語,頓時胸中一熱,想起了多年未見的儒學大師董仲舒,「如果董先生在此,朕定要向他當面請教!」
劉徹小聲嘆了口氣,這時候,內侍前來稟報,「汲黯和鄭當時兩位大臣以在宮外侯旨」。
劉徹一听,連忙整理衣冠和書桌,抓起一份奏折,正襟危坐,徉讀起來,余光卻不時往殿外瞄去。
在朝中所有大臣中,他最為忌憚的就是汲黯。
汲黯此人,一直把袁盎視為榜樣,喜歡犯顏直諫,眼楮里揉不進沙子,他若發現了別人的過失,他一定會當面說出來,也不管什麼場合,更不管你愛不愛听。
幾年前,劉徹下旨征舉天下賢良,親自接見了士子們,劉徹在大殿之上侃侃而談。沒想到話音剛落,汲黯就表示有話要說。
汲黯也不客氣,開口就來了一句令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話,他說,「陛下內多欲而外施仁義,柰何欲效唐虞之治乎!」
群臣都震驚了,有這麼批評皇上的麼,這不是罵皇上外面一套,里面一套嗎?即便真是這樣,你汲黯也太直白了吧。
朝上的氣氛一時尷尬至極,平日里這汲大人在朝中的人緣實在不好,不少人在心里幸災樂禍,估模著汲大人不死也得掉層皮了,眼巴巴看好戲了,也有不少正直的大臣深深地替汲黯捏了把汗。
果不其然,劉徹的臉色極其難看,他一怒之下,起身拂袖而去,留下群臣在大殿里茫然失措。
劉徹的好心情被汲黯平白無故的攪和了,在後殿直罵汲黯愚蠢。
對于此事,汲黯卻很坦然,有人為此責備他,他卻回答得擲地有聲,「皇上置公卿大臣,難道是讓我們阿諛奉承陷皇上于不義嗎?」
劉徹雖然受了汲黯的氣,卻仍然非常賞識汲黯,把他視為社稷之臣。
劉徹實在是有點怕了他,因此,與召見其他大臣不同,他在召見汲黯時總要將衣冠整理齊整,正襟危坐。萬一被汲黯抓到話柄,這幾天就不用好好吃飯睡覺了!
不知不覺中,汲黯與鄭當時已經進入了宣室殿內。
劉徹把各地報急公文讓兩人傳閱,隨口說道想听听他們的意見。
汲黯與鄭當時都明白皇上的意思,他是想讓他們去治水。鄭當時是右內史,汲黯是主爵都尉,實際上洪澇都不屬于他們的管轄範圍,但是既然皇上對他們如此信任,自然也不能推辭。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隨後異口同聲地說道,「治河應用堵。」
劉徹點了點頭,正式下旨,讓他們兩人火速趕往災區治水。
兩人匍匐領命便退了出去。
劉徹看著他們遠去的背影,心里稍微安穩了一些。
他十分了解這個人,汲黯雖然有鐵面菩薩之稱,但正直能干,鄭當時雖然做事猶豫,不過卻極其清廉。加上兩人都在地方上干過,在治災上都十分有經驗,所以劉徹對派他們去治水還是非常放心。
然而,不久之後的奏報傳來,劉徹才發覺自己低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奏折上說,洪水太大,堵好了馬上就又被沖毀,汲鄭兩人已是黔驢技窮,希望朝廷拿出更好的辦法來。
劉徹只能召集廷議。
丞相田蚡眼珠子一轉,連忙奏道,「江河決口是天然之事,不能以人力強塞,塞了不一定順應天意!」
明眼人都知道,田蚡這是一石二鳥之計,他的食邑在河北鄃縣,決口在鄃縣南面,如果把它堵住了,說不定會把鄃縣給淹了,這樣一來,田蚡的收成就要變少,田蚡肯定不會干虧本的買賣的。
田蚡這個主意既可以避免自己的損失,又能給劉徹出謀劃策。
事實上,朝中所有大臣都沒有更好的主意,所以劉徹同意了。
「如此,只能盡力安撫災民吧。」劉徹下旨的時候透露出無奈。
後來,田蚡的政策成了治水的第一大策略。
劉徹采納了田蚡的策略,本來也沒什麼,田蚡是丞相,建言是他的職責,但田蚡卻非常高興,因為這個主意完全是從他的腦袋瓜子里想出來的。
自從被劉徹斥責過幾次後,田蚡在外甥面前刻意保持低調,不隨便說話,更不隨便亂出主意。
不過,隨著他的多次諫言被采納後,田蚡日久生驕,終于惹出了事端,給本已焦頭爛額的劉徹火上澆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