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下里,李靖天和王綺芳談論過這件事,他們兩個一致覺得唐雲奇以普通進士身份入翰林院,這其間一定有蹊蹺。
隨後,李靖天通過俠客盟四通八達的消息網絡調查得知,當日殿試的時候,曾有人故意引導今上看到唐雲奇的答卷,並故作不經意的提起前朝最後一個狀元,而這個狀元恰巧正是唐家的先祖。
做了這麼多的鋪墊,今上總算記起太祖爺錯失的一位名震天下的大才子唐狀元,低頭又看到唐雲奇的名字,便隨口問了句,沒想到唐雲奇竟是隱居多年的洛州唐家嫡系子孫,這下子今上來了興致,當場考問了唐雲奇幾個問題,見他思維敏捷、措辭得當,對當下的政務也有幾分獨特的見解,今上很滿意。
只是,唐家的先祖曾經公開唾罵太祖皇帝是叛臣賊子,太祖惜才,並沒有將唐家治罪。可作為孝順的子孫,隆慶帝覺得自己不能縱容唐家,唐雲奇雖有才,但絕不能給他太好的名次。就這樣,隆慶帝故意定了唐雲奇一個二甲的進士。
殿試結束後,隆慶帝又覺得有些可惜,便補償似的大筆一揮,親自下旨命唐雲奇進翰林院當差。
唐雲奇殿試到入翰林院的的整個過程,看似正常,實則是一個設計完美的計策,每一步的背後卻都有一個影子在引導。而這些幾乎透明的影子,都跟太子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知道了這些情況,李靖天兩口子都認為,太子和福王的奪嫡之爭已經開始,而唐家便是太子試圖招攬的一個棋子。
「唐家雖然五代不曾入仕,但子孫眾多,姻親更是遍布整個大周,五姓老貴族和一些新貴都和唐家有親戚關系。尤其是現在,唐家剛剛出山,還不是很扎眼,招攬起來也不費力氣,」李靖天結合了所有的信息,略帶佩服的贊嘆道︰「太子果然下了一步好棋,不顯山不露水的賣給唐家一個人情,還不會招致今上的懷疑和猜忌。唔,比起幾年前,太子老練了許多。」
「那唐家會接受太子的招攬嗎?」
王綺芳對朝中的事並不怎麼關注,但事關姨媽,她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不好說,唐家沉寂了百年,第一次露面,估計不會這麼快摻和奪嫡大戰。」李靖天搖搖頭,推測道︰「不過也不能排除他們有這種傾向,畢竟太子是正統,跟著他遠比福王更名正言順。」
唐家怎麼樣,李靖天並不關心,他看重的是太子和福王的爭斗。從唐雲奇這件事上,李靖天看出太子系已經按耐不住準備動手了,而且他還清楚的感覺到,太子似乎真的變聰明了,竟能將隆慶帝的心思猜得這麼準,每個細節都想到了,又不著痕跡的做出了應對之策,果然厲害。
太子變強了,福王這邊也要跟進才行,雙方只有勢均力敵才能打得持久,這樣他們李家也才會更安全。
當然,這些想法,王綺芳並不知道,她只知道唐家正站在分叉口上,介于親戚的關系,王綺芳雞婆的伸手拉了一把,至于對方肯不肯听,那就是唐家人的選擇了。
至少,听了王綺芳的話,唐雲琴並沒有任何表示,只是不自然的笑了笑,隨便找了個話題,把這事兒圓了過去。
接下來的日子里,王綺芳和唐雲琴似乎有了默契,都沒有提起唐雲奇的話題,更沒有談及任何關于官場的事兒,姐妹兩個只是說些雞毛蒜皮的瑣事。
就這樣又過了十幾天,一行人終于來到京城。
進了城門,唐姨媽就帶著兒女跟李靖天一家人分開了,相互留了地址,約好一起去拜訪李昌伯的時間,兩家人在街口告別,一個朝東一個朝西,各回各家。
王綺芳這次回京,並沒有去平安坊的宅子,而是跟著李靖天來到他在京城的新居。
「這套院子是上次我來京城的時候,特意選的。布局跟你在平安坊的宅子差不多,不過,面積要大一些。」
李靖天扶著王綺芳下了馬車,他們夫妻每人抱著一個孩子,領著小丫,一家五口來到院門前,一邊往里走著,一邊說著話。
「不是吧,那時你就想好要讓爵給恆哥兒?」李家在京城有祖宅,如果李靖天不是有其他的想法,他不會特意買這麼一棟院子,還如此用心的重新翻修了一遍。
「其實我對輔國公的爵位並不感興趣,或許是在外面自由慣了,根本不能適應呆在一個小地方終老的生活。」
當初,太祖為了控制八位國公,曾經明令,國公不得擔任實職,沒有皇帝的召見,不得隨意離開駐地,否則按叛逆罪論處。李家的駐地在平州,李靖天如果當上輔國公,有生之年便不得離開這個地方,至少不能光明正大的離開。
王綺芳表示理解,說實話,在國公府雖然只待了幾天,但她真的不喜歡那種呆板、單調的生活,整天悶在深宅大院里,什麼事都不能做,也難怪那些女人老想著斗來斗去呢,閑的!
「對了,咱們這個坊叫平康坊,九公主和定國公都在這個坊里。」
「定國公?」王綺芳放下懷里的小丸子,任由幾個孩子在花園里撒歡兒,她叮囑了紫株和清風好生照看孩子們,便繼續跟李靖天查看院子,「是不是三公主的婆家?我記得趙永年的妹妹趙延娘,也是定國公的兒媳婦,她是不是也住在平康坊?」
「三公主和趙延娘確實都是定國公的兒媳婦,只是她們兩個都不住在這里,」李靖天搖搖頭,解釋道︰「三公主是因為身份特殊,所以只是偶爾過來看看。趙延娘則是跟公婆不和,又跟自個兒的丈夫吵翻了天,婆家呆不下去,這才跑回娘家住。」對于這位極品老女人,李靖天也覺得很無語。
「哦,」王綺芳也不想提這個刻薄尖酸的女人,她隨意的應了一聲,便換了個話題,「對了,明天我想派人送小新哥兒他們回趟趙府,免得他們知道了,說小新哥兒不孝。你覺得呢?」
李靖天頓住身形,認真的想了想,道︰「嗯,按道理是該如此。這樣,我安排幾個人護送他們去,給趙永年夫婦和趙天青問了安,就讓孩子們回來,決不讓孩子們單獨跟他們接觸。」
王綺芳點頭,又跟李靖天商量了些其他的事,將整個府邸逛了個遍,這才分派了院子,指揮下人們把行禮搬進來。
下午,稍作休息後,王綺芳夫婦帶著三個孩子去了平安坊,準備拜訪剛剛抵京的王瑾瑜一家。
「大哥也真是的,怎麼把他也帶來了呢。難道還嫌他的名聲在京城不夠響亮?」
王綺芳一想到那個無良的父親,她就很心煩,原以為短時間內不會看到他,沒想到大哥竟然把他也一路帶進了京城。
「莫言也是沒辦法,除服後,朝廷給了他新的差事,他必須回京城復命。他的差事定下來了,家眷自然也要隨行,岳父又沒有其他的地方可去……」王名川就兩個兒子,一個跟他一起被趕出家門,一個要去京城當官,根本就是單選題呀。
「哼,倒是便宜了王瑾玨。」王綺芳嘟著嘴,不甘心的抱怨道,「這個三少爺也是個臉皮厚的,他當年那樣陷害大哥,上個月又幫著王玖芳跑來鬧喜堂,現在卻好意思死賴著大哥,真、真不愧是我父親的好兒子!」
一對無恥父子。
「呵呵,你看你,又不是讓你養他們,你氣什麼?」
再說了,王瑾瑜又不是開善堂的,大老遠的把王氏父子弄進京,肯定有原因。李靖天跟王瑾瑜相交不是一年兩年,遠比自己的娘子了解這位老兄。
兩口子說著話,馬車駛出平康坊,穿過繁華的街道,朝平安坊駛去。
平康坊坊門口,一個穿著粗布衣衫的婦人,正坐著個小茶攤上喝茶,她正對著坊門,抬眼便看到疾馳而出的馬車,以及馬車上那個明顯的徽標。她忙從桌上的灰布包袱里模出一塊牌子,用力擦了擦,仔細對照著上面的花紋,陽光照射下,被反復擦拭的銘牌露出閃亮的金光,清晰的露出整個花紋,這個花紋竟同馬車上的俠客盟的徽標一模一樣。
婦人猛地站起來,幾步跑到馬路中央,看著漸漸遠去的馬車,禁不住流出眼淚,「嗚嗚,表哥,是你嗎?真的是你嗎?我、我可找著你了!」
黃昏,茶攤的老板準備收攤,發現空蕩蕩的幾張桌子旁,只剩下一個客人。
「這位大娘,我們要收攤了,你要喝茶的話,明兒再來吧。」
婦人哆哆嗦嗦的從破舊的荷包里掏出兩枚銅錢兒,問道︰「老板,這附近有客棧嗎?還有,這坊門晚上啥時候關,早上啥時候開呀?」
她第一次來京城,又是一個人投親,原想等著表哥回來,誰承想等了半天,天都要黑了還沒等到人,嗚嗚,這讓她可咋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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