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八十四、結怨伏禍

作者 ︰ 寶瓶齋

()賽紅花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老臉紅了幾分,不過到底是歡場上打滾的人物,呵呵幾句便掩飾了尷尬,接著說道︰「楊掌櫃的若不信,只管去打听打听,抱月的黃菊仙是個什麼名聲,仗著香琴是襄陽花魁,沒少作威作福,架子大得不得了。」

楊娘子安撫道︰「賽老板放心,你說的我們心里都有數。不然當初也不會舍香琴,而先派人聯絡上畫眉姑娘了。」

賽紅花一輩子被黃菊仙踩在頭頂上,如今翻身過來,怎都要死死摁住對頭。想著與姿生堂打好關系,便笑著對楊娘子道︰「說起貴店的香粉,那真是沒話說,我十來歲就落在這行當里頭,幾十年見過的胭脂水粉成千上百,論起機巧心思,沒一個能比得上你們姿生堂的我們家姑娘多,平時的用度大,往日里都是讓她們自己去挑揀,亂得不成樣子。如今我想請楊掌櫃的專給我們供貨,彼此兩便,楊掌櫃你看如何?」

楊娘子與清瑜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些歡喜。論到胭脂水粉又有誰用得比青女子多呢?楊娘子點頭道︰「那可謝謝賽老板了。回頭我就準備好了貨樣,就拿去青娥館給姑娘們試試。」

賽紅花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瞞掌櫃的,我有兩個小小要求。一來,貴店的粉好香濃自然不必說,價錢也……不是說貴,就是我們用度這麼大,若能便宜些,就再好不過了。二來嘛,我們那里像畫眉這樣的清倌人為數不多,您給畫眉兒的蘭花香我也聞了,清雅是清雅,就是略微淡了些。您知道,做那些……生意的姑娘打扮自然要濃艷些。」

楊娘子和清瑜一下子就反應過來,因為之前她們打算走高層路線,這貨品走得就是高雅清新的路子,自然就不適合那種迎來送往皮肉生意的青女子。楊娘子點頭道︰「賽老板說得有理,回頭我就跟師傅們商量商量,盡快制出些濃艷俏麗的貨物來,至于價錢嘛,我知道賽老板找上我,也是一片好心照顧我生意,就八……八折。~」

楊娘子本**開口八折,卻被清瑜偷偷用手指在她手心捏了一把,這才反應過來。賽紅花也不討價還價,本來就是為了拉近關系,互讓一步方顯得誠心。

兩人聊得頗為高興,賽紅花**借這個時機讓畫面更上一層,籌備了好多的節目,不便多留,便起身告辭。楊娘子也擔心外頭的楊得廣,就場面上留了兩句便作罷。

賽紅花起身時,想起來,低聲提醒道︰「若楊掌櫃的生意有什麼阻礙,或者有那不開眼的來鬧事,只管跟我說。我們青娥館的恩客里,我認識幾個台面上的人物,說不定能幫上忙。」

楊娘子含笑謝過,因不想賽、黃兩人遇見再有什麼不快,便走側門送了賽金花出去。

看著賽金花一扭一扭的上了轎子,楊娘子才對清瑜笑道︰「看樣子這個賽金花倒是挺知恩圖報的,一番舉動倒也誠心。」

清瑜若有所思道︰「也許。」

有句話雖然俗,卻一直被人提起,叫做「*子無情,戲子無義」。清瑜雖然並不鄙視這些苦命的女人,但是賽金花這般殷勤熱絡,她反倒覺得此人有些勢利,生意上的來往無所謂,交情上就算了,可別被誑了去。

楊娘子問︰「剛才你偷偷捏我,是要我不打折?」

清瑜點頭道︰「可惜大嫂已經說了半句,也不好改口了。」

楊娘子疑惑道︰「按照青娥館的用量,就是打個八折咱們也是大賺的。~」

清瑜搖搖頭道︰「打折之風不可取,一旦開頭,就會止不住。我看還不如送些小贈品的好。維持住咱們的貨品價格,等于是拿住了自己的身份。你看那各行各業里頭最好的東西,何曾打過折,還不是供不應求?」

楊娘子到底從前是個農婦,雖然人極聰明,這些日子進步神速,如何能與清瑜這個帶著幾千年的歷史經驗,在商品社會燻陶下長大的鬼精靈相比?這會細細揣摩著清瑜的話,品出了幾分意思,不住點頭。

外頭的楊得廣就不好過了。黃菊仙因昨日香琴吃了癟,心里很不痛快。嘴上沒少埋怨。楊得廣好言陪盡不是,她仍然不依不饒,非得姿生堂也找一首不亞于《蘭花草》的曲子來給香琴不可。同樣是給面子開業來表演了,姿生堂憑什麼厚此薄彼?

這初春里,楊得廣的汗都快下來了。苦著臉道︰「黃媽媽別為難我們了,誰不知道香琴姑娘琴藝是襄陽一絕,要什麼譜子沒有?我們鋪子小根基淺,弄來的曲子也登不得大雅之堂。」

黃菊仙微怒道︰「楊管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姿生堂開業這樣大的手筆,謙虛什麼《***》、《蘭花草》個個都紅透半邊天。我就是不懂,論長相,論才華,我們香琴有什麼地方不如畫眉的?為何單單選了她?」

楊得廣倒是听清瑜說過,一來是畫眉年輕,又擅長唱曲,不像香琴弄個純音樂,有點曲高和寡的,于他們宣傳不利。二來,香琴本是襄陽花魁,他們眼巴巴找上去,十有**抱月定是趾高氣揚的,即便是答應了,那提的條件絕對不會低。反而畫眉缺的就是一個機會,有香琴在前頭壓著,提的條件也好談。

只是知道歸知道,這樣的理由也沒法當著面說給黃菊仙听。楊得廣苦著一張臉,道︰「我們店小,能請動香琴姑娘來一趟已經知足了,哪里敢打包票找來的曲子會紅?所以不敢勞動香琴姑娘,想著畫眉年輕,地位低些。這才……」

黃菊仙听了更氣,道︰「你們竟然嫌棄香琴年紀大了也不想想,這琴是這麼容易學出來的嗎?要是彈琴能像畫眉那樣抱個琵琶,依依呀呀唱兩句那麼簡單就好了」

楊得廣見她急了,忙道︰「黃老板誤會了,我們絕無此意。」

黃菊仙本是襄陽風月場中頭把交椅,從來都是頤指氣使慣了的。可不知道走了什麼霉運,從昨天開始,就什麼都變了。本來她與這姿生堂沒有過往來,今日上門,一半是為討個說法,一半也是存了僥幸,看看能不能拉上關系,扳回一城。

可一看楊掌櫃那做派,親自將賽金花接了進去。只派了個外管事在外頭跟自己打馬虎眼,哪里還有不明白的?不蒸饅頭爭口氣,黃菊仙也沒有耐心再在這里被人晾著,帶著準備的禮物就要走。

楊得廣不願這般得罪人,追出去還想挽留,黃菊仙轉身冷笑道︰「楊管事不必多言了。我們香琴就權作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一番辛苦為她人做嫁衣裳了只是山不轉水轉,這襄陽城就這麼大,往後總有照面的機會,我黃菊仙打開門做生意這麼多年,交的朋友雖多,結的梁子也不少。我的性子也不是任人欺凌以德報怨的好相與,貴店如此行事,將來保不齊要遭報應的」

楊得廣本對抱月有些許愧疚,听黃菊仙說出這番赤luo果威脅的話來,心里也有些光火。但凡話說得漂亮些,什麼事沒有轉圜的余地,偏她一來就跟人家八輩子欠了她一般,氣勢洶洶不可理喻。楊得廣也懶得跟她一般見識,送也不送,轉身回鋪子去了。須知古人說「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一點也不錯,將來果然生出禍端來。

清瑜與楊娘子從楊得廣那里得知此事,也無奈得很,清瑜勸著受了窩囊氣的楊得廣道︰「這事我們本也沒什麼錯,我們與畫眉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抱月什麼事?誰規定了找人就非得找她抱月的人?開業時請香琴姑娘的程儀我們可一分也沒少給她。順了哥情失嫂意,既然反正是要得罪人,楊大哥就不必生氣了。氣壞了身體沒處找賠去」

楊得廣嘆氣道︰「任憑我們盡了十二分的心,還是不得圓滿。我們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她做青生意的,人面最廣,萬一要給我們穿小鞋,還真是一樁煩惱」

楊娘子道︰「抱月說到底還是要跟青娥館斗,不過這事攤到我們頭上,被牽扯進去做了磨心。正好賽掌櫃的說了,要是有人鬧事找她去。我想這兩個老鴇子,半斤八兩,你就別擔心了」

清瑜便岔開話題問道︰「還不知道今天楊大哥赴宴,跟那老板談得怎樣?」

楊得廣收起心思,答道︰「差不多了,價錢也談得七七八八。賬期說好先是三個月,往後看咱們的行市再說。不過,茉香粉那邊他也沒有一丁點辦法。我就擔心,難道咱們賣光這些存貨,就只能轉做其他了嗎?那不是就失了我們鋪子最大的特色?」

因銷售看好,幾人都想找找茉香粉的進貨門路。獨家,是那麼好做的。

清瑜想了想,試探問道︰「听說襄陽城里有不少苗疆商人,楊大哥要不找他們問問?」

(君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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