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緩過神來,立即回到床上,鑽進了被子里。
紫蘭麻利的將所有文稿圖畫團成一卷,塞在了衣櫃里。而筆墨紙硯倉皇間來不及收拾,紫蘭只得任由那些東西擺在書桌上。
香雲掀開簾子引了兩位娘娘進來。紫蘭見吳巧容扶著姚貴妃,另一宮女扶著胡賢妃,忙迎上去,行禮道︰「奴婢拜見貴妃娘娘、賢妃娘娘」
姚貴妃面無表情點了點頭,便問道︰「瑜兒怎麼樣了?怎麼就你一個人伺候?」
紫蘭覺得姚貴妃話里有話,只得低聲編個理由道︰「郡主睡著了,奴婢怕人多了吵,讓其他伺候的下去了。」
姚貴妃似乎對紫蘭這樣的回答沒什麼興趣,走近清瑜的床邊去看孫女兒。香雲輕輕拉開帳子,果然見清瑜閉目躺在床上。
姚貴妃大略看了一眼,便回頭對紫蘭道︰「如今天氣這麼熱,怎麼瑜兒睡著了衣也不月兌,還蓋著被子,她這個傷,怎能捂著?你是怎麼伺候的?」
紫蘭心中暗暗叫苦,剛才一時著急,哪里顧得上這些?紫蘭忙跪下道︰「奴婢疏忽,請娘娘責罰」
躺在床上裝睡的清瑜自然也都听見,她如今身邊只有紫蘭是信得過的,怎能讓她受到責罰,忙揉了揉眼皮,假裝被她們的說話聲弄醒,輕叫道︰「祖母您來了?」
姚貴妃見清瑜醒了,忙替她捋了捋頭發,溫和的道︰「瑜兒可大好了?祖母的腿腳不方便,平日只好讓巧容來替我看你。可巧,今日賢妃娘娘來到我這里,說起此事,想過來看看,我便讓人扶著過來了。」
清瑜乖巧點頭道︰「孫女兒無礙了。祖母身體不好,要多將養些。我做晚輩的不能服侍您,還要勞您牽掛,真是不孝。葉*子悠*悠」
胡賢妃也湊到跟前,見清瑜這麼說,笑對姚貴妃道︰「好個可人疼的孫女兒姐姐真是有福氣」
姚貴妃輕笑道︰「應陵那孩子也不錯的。」又對清瑜道︰「賢妃娘娘特意來看望你,還不趕快謝謝賢妃娘娘」
清瑜雖跟巴王府打過幾次交道,尤其是應陵,沒少見面。但是都不是很熱絡。見到這位出身開國功臣府上的胡賢妃,清瑜多多少少心里有些提防,只是淺笑謝道︰「有勞賢妃娘娘移步折煞瑜兒了。」
胡賢妃待人如沐春風,體貼的對清瑜道︰「乖孩子,你就是不像你應陵姐姐,來宮里來得少了,才會不注意打翻了那燈架子,受這樣的罪。我前時得了些上好的三七,最宜補血,極適合你現在這個情形用的,回頭我讓人送來,請太醫斟酌著用。」
清瑜忙推辭道︰「謝娘娘好意。只是如今我已經漸好了,太醫開的藥也是很得用的。不需要這麼珍貴的東西。」
賢妃娘娘笑道︰「傻孩子,咱們是天家,本就是合用最好的東西。那三七放在我那里也是白放著,你難道就不想早點好起來嗎?別跟我客氣,我與姚姐姐相交幾十年,如今宮里就屬我們二人進宮時間最長,你當這是什麼樣的情分?你雖不是我親生孫女兒,我眼里看你和應陵,那是一樣的。」
清瑜還想推辭,姚貴妃已經發話了︰「那就謝謝妹妹了。等孩子將來痊愈,讓她父親帶著她去給你磕頭。」
胡賢妃笑著搖頭道︰「姐姐這話外道了,等瑜兒好了,也不用磕頭,閑時便多到我那里去坐坐。」
清瑜看著兩位後宮位份最高的娘娘客氣周到,雖然清瑜臉上帶著笑,心里卻別扭極了。這兩位眼楮盯著皇後寶座的,早恨不得對方死,卻又要做出這幅姐妹情深的樣子,實在是讓人膩煩。(葉子•悠~悠.YZuU.)
胡賢妃還待與姚貴妃、清瑜閑話一番家常,她那貼身的侍女忽然湊上去在胡賢妃身邊耳語了幾句。當著姚貴妃的面,那侍女這樣做顯然有些不合適。胡賢妃正準備出口教訓,陡然听到什麼臉上一振,神色間喜憂參半。她看了姚貴妃一眼,也不解釋,跟清瑜隨便敷衍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姚貴妃起身陪胡賢妃出去,清瑜也半坐起在床上以示恭送。
等人都走了,清瑜忙問香雲︰「你在外頭瞅見沒,賢妃娘娘好似突然得了什麼信,那樣子怪怪的。」
香雲點頭道︰「奴婢適才看到外頭來了個太監,將賢妃娘娘得用的映雪姑姑請出去嘀咕了一陣,映雪姑姑才來稟告賢妃娘娘的。」
清瑜追問道︰「是哪個宮里的太監?你可認得?」
香雲想了想,肯定道︰「是勤政殿的雲喜。都說是如今皇上面前得寵的小公公,前兒遠遠看見過,當時寶一旁應殿的宮女還在指指點點的議論他。」
清瑜有些拿不準發生了什麼事。想了想,清瑜便吩咐香雲道︰「賢妃娘娘這樣,必定是出了什麼事。我們雖打听不到,祖母那里必定有消息來源。香雲你去試著探問探問。」
香雲一愣,臉上立刻浮現了歡喜之色,忙點頭道︰「郡主放心,奴婢這就去。」
看著香雲出去了,清瑜才對紫蘭道︰「下午你陪我將我的東西趕出來,你再想個法子,在散衙之前,給父王送個信去,只說我想見他,請他來一趟。」
紫蘭雖知此事有點難,還是答應下來,並勸慰清瑜道︰「賢妃娘娘走的時候雖有些急色,不過這事說不定跟咱們王府沒關系。郡主不用太擔心了。」
清瑜搖搖頭道︰「我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恐怕有件我一直擔心的事情,此時爆發了。」
紫蘭雖很想問是什麼事情,但是看到清瑜已經走到書桌旁繼續涂涂畫畫去了,也就閉口不言。
約模到了申時末刻,清瑜才停下手中的筆。紫蘭已經想辦法往工部衙門遞消息去了,而香雲去了一下午還沒回來。旁人清瑜又信不過,故而屋子里便靜悄悄的剩下她自己一個。
終于將自己的策劃案大致完成,清瑜自己倒了杯茶,定了定神。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清瑜有種應接不暇的感覺,似這樣一個人靜靜獨處的機會,似乎已經好久沒有過了。但是這樣的寧靜的周遭,卻越發讓清瑜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她這個年紀,是不是應該一直藏拙,不要把自己置身在風起雲涌的斗爭、時勢當中,而應該靜靜等待自己長大了再來面對呢?
清瑜沒有一個人待太久,便等到了紫蘭與香雲聯袂歸來。兩人的神色都很鄭重,紫蘭有些為難,道︰「郡主听了不要著急,如今軍情緊急,王爺已經被召到御前去了。奴婢托付的小太監無功而返。」
清瑜眼皮一跳,忙問道︰「什麼軍情?」
香雲這才支吾道︰「奴婢打听得也不甚清楚。有說是前軍大敗,保靖侯重傷的;也有的說是我軍潰敗,左翼全軍覆沒……」
清瑜听了,端起茶杯的手禁不住顫抖起來,茶水溢出,燙得她一松手。茶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紫蘭香雲嚇了一跳,兩人忙搶過來察看清瑜的手有沒有燙傷,清瑜苦澀的搖搖頭,嘆氣道︰「我沒事。想不到好的不靈壞的靈,我一直擔心的如今竟然成了真。」
紫蘭安慰道︰「謠言都是這樣,香雲也是道听途說,說不定事情沒有這麼緊急呢……」
香雲也點頭道︰「之前一直說是節節勝利,突然有了這消息,還真說不過去。況且黨項不過憑一族之力,咱們陳國可是跟梁國聯軍出擊的。郡主莫要急壞了身子,奴婢再去打探」說罷就要出去。
清瑜晃過神來,連忙阻止道︰「香雲回來宮里議論這樣的事情本就不合規矩,早知道賢妃娘娘下午是因這件事匆匆而去,我就不叫你去打探了。如今就是知曉了內情,我們這樣的女眷又有什麼辦法,還是規規矩矩守在屋里。真要是出了這樣的大事,遲早瞞不住的。也不用打探。」
紫蘭偷看清瑜的臉色,越發差了,忙勸道︰「郡主勞心勞力一天,肯定累了。既然咱們暫時管不著這樣的大事,不如讓奴婢伺候郡主先去床上歇一歇。等待會晚膳的時候,再叫郡主起來。」
清瑜被這一天紛紛擾擾也弄得沒了力氣,微微點了點頭,便由著紫蘭香雲服侍,上床歪著了。
紫蘭放下帳子,拉著香雲到了外間,低聲道︰「郡主相見王爺一面,王爺卻因為公務繁忙月兌不開身,妹妹在這里陪著郡主,我再去外頭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截住王爺,引過來與郡主相見。」
香雲答應道︰「姐姐放心,我一步也不會離開的。姐姐也要小心,如今發生這樣的事,宮禁也跟著緊了起來。」
紫蘭點頭,低聲道︰「我無妨的,若是有人問起,我們姐妹只統一口徑,說是郡主不大舒服,想見王爺。這理由總能蒙混過去的。」
兩人商量好了,便分頭行事。
清瑜躺在床上,怔怔的看著頭頂帳子上繁復的花紋,一想到鄧厚如今正在軍中,謠傳全軍覆沒的左翼大軍不正是鄧獻公所領?那鄧厚的安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