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一百九十八、冷宮玉嬪

作者 ︰ 寶瓶齋

紫蘭自然知道,這時候往勤政殿去,太著痕跡了。後宮中各方勢力想要打听內情的,勢必都盯著那里。她只是想截住嘉王,沒必要這時候落在別人眼中。故而紫蘭只是悄悄繞到南宮門,想躲在在宮門內側邊花苑隱蔽處遠遠觀望,靜靜等待嘉王殿下出現。

眼見前面不遠就是南宮門,紫蘭加快幾步,走到一個轉角,忽然從南宮門方向慌慌張張跑出一個中年宮女,懷里抱著一個半舊的包袱,一下撞在了紫蘭身上。紫蘭一個踉蹌,險些沒有摔倒。那中年宮女更是跌倒在地,舊包袱也掉在地上,包袱口散開,從包袱里滾出些亂七八糟的藥材。紫蘭這趟出來本就帶著十二分的小心,突然發生這種事情,紫蘭心中已經起疑,不敢輕舉妄動,低聲喝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中年宮女越發顯得急迫,顧不得紫蘭發問,匆匆將掉在地上的藥材撿起仍舊裝在包袱里。

紫蘭仔細觀察,這位中年宮女臉色蠟黃,神情憂慮,分明是宮中極不得意的。那散落的藥材也不像是宮中包裝的樣式,反倒像是從外頭普通藥鋪弄來的。

那中年宮女收拾好包袱站起身來,抬頭看向紫蘭,紫蘭的衣著打扮一看就不是一般的宮人,那中年宮女眼中顯得有些後怕,忙低頭道︰「奴婢沖撞姑姑了,請姑姑見諒」說罷就想走。

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中年宮女一定有問題。放在平時,這種事情紫蘭是不會去管的。宮中的事情千頭萬緒,哪里是她一個奴婢能管得著的。只是今天不同,她不能無緣無故被牽扯進什麼事情,給郡主惹來麻煩。

紫蘭伸手一攔,擋住了那中年宮女的去路。

那中年宮女一驚,遲疑的後退了半步,抬頭看向紫蘭。~

紫蘭不帶喜怒,沉聲問道︰「說清楚了再走。你是什麼人?這藥材是哪里來的,用來干什麼?」

那中年宮女本就是驚弓之鳥,見紫蘭分明是管定了這件事,心中叫苦。她就想盡辦法好不容易托門口當值的小太監弄來這些藥材,預備給自己的主子治病,眼見已經功成,卻忽然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那中年宮女咬了咬嘴唇,低頭道︰「奴婢是雲霜宮的宮女,這藥材……是奴婢自己用來治病的。」

雲霜宮紫蘭吸了一口氣,她在宮中這些年,自然知道,雲霜宮便是傳說中的冷宮。只是看這中年宮女的樣子,也不像是個有病的,有什麼理由偷偷違反宮禁,從外頭弄藥進來?

紫蘭走近一步,低聲道︰「我本不想管這件事。但是恰好踫到了。你說話又不盡不實,我怎麼知道這里頭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若是等你事發,少不得將我牽連進去。我只有叫管事公公來了。」

那中年宮女听得紫蘭這樣說,急忙道︰「姑姑開恩奴婢不敢隱瞞,是奴婢伺候的玉嬪娘娘……不,是羅庶人重病在身,奴婢屢次央求雲霜宮的潘公公請太醫,都被拒絕。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從宮外弄了些藥材。奴婢下次不敢了請姑姑看在一條人命的份上,放過奴婢一次」

紫蘭听到「玉嬪娘娘」幾個字,眼楮不由得一縮,玉嬪娘娘不正是先皇後的表妹,二十年前艷冠後宮卻忽遭廢黜的那位?原來是她

勤政殿內,氣氛謹肅。陳帝背著手在御座前走來走去,各肱骨大臣、親王皇子垂頭肅立,不敢做聲。

「哪里跑出來的這一支強軍?之前不是一直回報說,節節勝利,黨項已經潰不成軍?到底是之前吳鍾業欺君罔報,還是黨項設的輕敵之計?」陳帝顯然火氣不小。~

眾人都知道急轉直下的軍情,讓一直志得意滿的陳帝有些接受不了。幾位宿臣都是溫吞的性子,加上只有保靖侯奏折上的只言片語,誰也不願意輕易開口,這時候一個不好,出頭鳥就要承受陳帝宣泄的怒火。

太子陳洪恪卻不能對陳帝的這番質問視而不見。保靖侯是他的嫡系,這次陳帝點了年輕的保靖侯領軍出征,太子自然知道,這是父皇在為自己培養班底。事關保靖侯,以太子的立場,他是保也得保,不保也得保。陳洪恪忙出列道︰「父皇息怒保靖侯一門忠烈,是父皇最倚重的勛貴。鍾業雖然年輕,卻也是自幼受家門燻陶,當得上重任的。父皇之前也屢屢稱贊他沉得住氣,當他像親子佷一般看待。以他的性子,怎會為了爭功謊報軍情?況且此次梁陳聯軍開赴塞北,一舉一動也是瞞不了人的。梁國那邊傳來的消息,之前也是高歌猛進。還請父皇明察」

陳帝面對這個自己最疼愛的兒子,將來陳國的繼承人,微微壓了壓心中的火氣,嚴肅的問道︰「那你說,這支突然出現的彪悍騎軍,是從哪里冒出來的?可以迎頭痛擊我軍,還俘虜了左翼軍兩千余眾,這樣的武力,為什麼之前一直隱忍不發?難道是從天而降的不成?」

嘉王陳洪愷听了心中一動,女兒清瑜之前在書房跟自己分析的那一番話突然涌上心頭。元蒙……難道真的是元蒙發動了?否則正如陳帝所言,這樣一支像是憑空出現的強大軍隊,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黨項的土地上?黨項已經到了傾族覆滅的關頭,這支軍隊不可能是黨項的班底

太子陳洪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得保守答道︰「如今只有這一封奏報,詳細情形還未可知。想必不久之後,前線還會有後續消息傳來……」

陳帝冷哼一聲,他手上可用之兵本就不多,不然也不會龜縮蜀地這麼多年不求寸進。要不是這次梁陳合力,陳帝想著是個有勝無敗的前景,也不會調集軍隊貿然北上。如今軍情急轉直下,他怎能不驚慌?

沉吟了片刻,陳帝才道︰「老三,戶部那邊,軍費籌調得如何了?」

巴王陳洪恆與嘉王不同,他一去戶部就領了戶部左侍郎的官餃,加上戶部尚書老邁不堪用,戶部右侍郎是早就投向了巴王陣營的,故而巴王對于戶部可謂是已經全盤掌握。听到陳帝發問,陳洪恆出列答道︰「稟父皇,計算加稅所得,並熔鑄黃金九鼎換成的銀兩,如今共有二百萬兩軍費可供支取。」

陳帝听到軍費充盈,神色微微有些松緩,點頭道︰「做得不錯你這些日子好好預備,繼續抽調部分送到達州老六那里,讓他采購些後勤補給。至于軍糧軍餉你也安排妥當,額外準備些賞銀,等我下旨,前線兵將若能反撲得勝,十倍賞之」

一直默然無語的嘉王心頭震駭,父皇這分明是賭徒心態,如今形勢不明,不好好坐下分析事態,反而一意孤行要繼續猛攻,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而且這筆軍費一出,工部需要重建麻雀里的銀錢就鐵定落空了。陳洪愷輕嘆了一口氣,自己攤上這樣的難事,怎麼了結才好?

見到陳帝這樣,幾位老臣也忍不住了,宰相自來老成持重,進言道︰「陛下,開戰至今,國庫耗費銀錢不下三百萬兩之巨,長此以往,恐怕難以為繼。自古征討在外,可命兵士就地取食。如今正值夏季,草原上雨水充沛,黨項牛羊肥美,按道理兵士擄掠所得可抵口糧十之四五。為何開戰至今,我軍一路急奏凱歌,前線軍糧卻一再加碼?此中是否有不法內情,還請皇上下旨嚴查」

陳帝微微皺眉,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陳帝年輕的時候也是打過仗的,他知道前線的戰事瞬息萬變,許多事情不是他們在後方想當然這麼簡單。即便是前線軍士貪墨些劫掠所得,這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軍糧所需日漸增加,確實也有疑問。

兵部尚書也進言道︰「陛下,開戰至今幾個月,我軍雖節節勝利,卻也折損不少。此時遇到這樣的敗績,臣認為朝廷應該三思後行。若是繼續征討不利,不如退守已經佔據的隴南膏腴之地,固守堅城,慢慢經營,方是上策。」

嘉王陳洪愷一直認真在听,從前他也覺得朝廷的老臣太過于保守,但是今天,宰相與兵部尚書的老成之言,陳洪愷心里卻是同意的。

陳帝橫眼看去,宰相垂垂老矣,兵部尚書唯唯諾諾,幾個兒子也不像剛剛開戰那會躊躇滿志,躍躍欲試的樣子。難道就他一個人有進取之心?

陳帝也不對兩位老臣的提議發表意見,只淡淡揮了揮手道︰「天色不早,你們都下去。等前線再有消息傳來,我們再下定論」

眾人微微吁了一口氣,都謝恩退下了。每個人帶著沉重的心情,低頭出宮。巴王雖也擔心前線局勢,不過他適才得到陳帝一聲夸獎,比起因為保靖侯拖累的太子,算是好得多了。

太子單獨拉了拉大哥嘉王,示意他留下有話說。

陳洪愷會意,對巴王他們幾個道︰「我幾天沒有去給母妃請安,順便看看瑜兒,待會去一趟寶應殿再出宮。」

太子和嘉王將眾人送到南宮門,直到人都走遠了,才轉身往回走。

太子低聲道︰「大哥,剛才你一直沒有說話,可是心中有何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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