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三百一十九、病有玄機

作者 ︰ 寶瓶齋

太子陳洪恪定定看了看面前的佷女兒,低聲道︰「大哥好福氣啊!」

清瑜不知太子所指何事,眼帶疑問的看著這位二叔。陳洪恪正了正色,問道︰「延州皇陵是不是……?」

清瑜嘆息道︰「回太子殿下的話,因守陵護軍主力上了前線,延州防務空虛,讓蒙古人鑽了空子。感應寺被圍困,凶險萬分。若不是了空方丈搏命一擊,佷女兒的性命和佛寶只怕都保不住。」

陳洪恪拍拍額頭,低沉道︰「都是我們做子孫的無能不孝啊。好在人還在,總算萬幸。」

清瑜想起感應寺中凶多吉少的眾人,頹然搖頭道︰「只怕了空方丈,無相住持他們……」

陳洪恪看著清瑜道︰「瑜兒你知道,我說的人還在,只是說的你。其余的人,縱使為國捐軀了,還影響不到大局。若是你有失,那就後果堪憂了。也怪我一時疏忽,以為延州遠在後方無虞安全,倒教你受驚了。」

清瑜低頭道︰「本是意料之外的事,戰事如此凶危。太子叔叔重任在肩,總不能萬事前知,瑜兒知道分寸的。」

陳洪恪點頭道︰「就怕你年紀輕,心里有什麼想頭。既然如此,孤王就放心了。這一路上,除了蒙古人,可曾有什麼人窺伺了佛寶?」

清瑜疑惑的問道︰「叔叔何出此言?」

陳洪恪正色道︰「佛寶的秘密算是我們陳國最大的機密之一,若泄漏出去。佷女兒你只怕永無寧日。」

清瑜想到小蒼谷遇到的玄虛,有些心有餘悸。不過仔細論起來,玄虛也是恰逢其會,並不知清瑜掌握著牟尼珠,還把到手的龍象缽盂丟了。對著這位父王最大的潛在對手太子叔叔,清瑜還不想和盤托出。微微搖頭道︰「此事絕密,佷女兒知道其中利害。」

陳洪恪這才微微放心,起身背著手踱步道︰「時至今日,孤王也只是听父皇大略說了此事,好多內情並不清楚。況且孤王也很想見識見識這佛寶。佷女兒隨身攜帶著嗎?」

清瑜聞言好不驚異,原來太子只是略知皮毛,還不曉得這牟尼珠與自己已經密不可分。她雖看不出太子有什麼特別表情,卻總覺得對方有一股貪欲。清瑜便斟酌著道︰「太子殿下有所不知。這佛寶乃是了空方丈憑借絕**力強行賜予佷女兒的。佷女兒雖通竅門,奈何功力淺薄,還不能收用自如。恐怕要讓太子殿下失望了。」

陳洪恪見清瑜拒絕,心中有些不快。他是名利中人,得知這麼一樣奇寶的存在,卻不能收為己用,自然是心癢癢的。何況這樣佛寶還牽扯到他將來繼承的江山?只是清瑜話中的意思也明白,即便給了陳洪恪,你也用不了,更何況給不出來。

陳洪恪不好跟晚輩強搶,又顧忌到清瑜父親嘉王是自己一大臂助,便和顏悅色探問道︰「到底這佛寶是怎麼個使用之法,瑜兒說出來也讓叔叔安安心。」

清瑜明知說出來陳洪恪只怕也不信,也只得據實道︰「我知道太子叔叔心念國運,只是這達摩三寶關乎天下氣運的事,本就是玄之又玄的。連了空大師也說不清楚。佷女兒所謂通寫竅門,不過是身藏此寶,叫人奪不走罷了。若想要借此寶做些什麼大事,只怕非得神仙一流的人物方才能夠。」

陳洪恪急道︰「瑜兒,如今咱們陳國到了什麼當口,你還不知道嗎?我知道此寶關系甚大,但你也不能瞞著叔叔!」

清瑜立即起身道︰「瑜兒句句屬實。太子殿下試想,若真能以人力操控此寶,皇爺爺這麼多年怎麼不吩咐了空方丈做法?佛寶乃是鎮壓氣運之寶,照了空師祖所說,只要保證此寶留在我們陳國,則可保佑我們陳國社稷不失。請太子叔叔明鑒!」

陳洪恪听清瑜句句在理,倒是不好再辯駁。只是重要的東西掌握在別人手里,陳洪恪又有一種說不出的隱憂。就這麼猶猶豫豫好不為難。

清瑜知道該是時候表表忠心,忙打出親情牌道︰「瑜兒知道太子叔叔愛惜佷女兒,只是瑜兒身為陳國皇室,面對此事必定盡心竭力維護江山社稷。瑜兒從小便知道父王是太子叔叔至親骨肉,我們嘉王府上下是太子叔叔最信任的親族。瑜兒不過一介女流,不過是個媒介,暫得保存佛寶而已。從今往後,還請太子叔叔庇佑扶持,只等將來瑜兒功力大成,便可選擇一名皇族子弟承接佛寶,讓他效仿了空師祖,重掌感應寺,守護此寶!」

陳洪恪聞言方知了空早有安排,他略想了想,當下也無善法,只得點頭道︰「瑜兒明白叔叔的苦心就好。你放心,只等目前危機過去,叔叔執掌陳國社稷的時候,一定為你設法。無論是天才地寶也好,典籍秘藏也罷。只要佷女兒需要,叔叔一定竭力幫你尋來。只盼望你早日能完成了空大師的囑托。」

清瑜低頭稱謝,心里跟明鏡似的。如今雙方互相畫餅,表面融洽。恰恰是因為有共同的利益。一旦國難過去,情勢悄悄轉變的時候,恐怕就沒這麼容易混過去了。不過深知父王心思的清瑜也曉得,到時候太子叔叔能不能執掌江山社稷還兩說呢。姚貴妃埋下的禍根,還得讓太子來擔。所謂母債子還。當年姚貴妃怎麼從先皇後手中奪走的,將來父王一定會怎麼從這鳩佔鵲巢的太子手中奪回來!

陳洪恪不知清瑜怎麼作想,只覺得如今緊要的是多調集些兵馬,將行宮保護得更嚴密些。尤其是西苑那邊,一定要圍得跟鐵桶一般!

清瑜非常有重點被保護對象的自覺,對于太子的安排沒有任何異議。如此乖巧听話的做派,倒是讓陳洪恪微微放心。為了顯示親近,清瑜不顧辛苦,非要去探望病中的皇太孫陳澤祺,太子雖然嘴上沒說,看得出還是挺滿意清瑜這般巴結的。

誰知本是走個過場的探病,卻不期然讓清瑜看出一些端倪來。

當清瑜跟著太子陳洪恪來到春陽殿後院的紫宸軒內時,太子妃張氏正邊哭邊訓斥兩位太醫,清瑜只遠遠听到幾句什麼「又是這藥方……不管用的東西反復用了做什麼!?」

太子臉色也不好看,讓人進去將御醫們領了出來。清瑜見了一愣,那位領頭的御醫倒有七八分面善,略一回想,此人五官正是文太醫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當是文太醫子佷輩無疑。

太子對清瑜道︰「你進去看看澤祺,順便勸勸你嬸嬸。」

清瑜忙點頭稱是,匆匆從那兩名御醫身邊繞了過去。

太子妃見是清瑜來了,眼淚汪汪的拉著清瑜的手,還在埋怨御醫道︰「說他們謹小慎微吧,他們就說要用虎狼之藥嚇我。讓他們小心斟酌著辦,他們就只會拿些醫書上的老方來拖著!」

清瑜幫著張氏順氣,勸說道︰「嬸嬸莫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有時候幾副藥下去,看上去沒奏效,實際內里已經起了變化。」

張氏听著清瑜口吻,倒還真像個積年老郎中似的,想著既然來了,看看總無妨的。忙對清瑜道︰「我听說感應寺的佛醫是鼎鼎有名的。瑜兒既然來了,就幫著給看看。哪怕不能開方,也能幫嬸嬸看出些門道。到底是這些御醫失責,還是我們澤祺該有此難!」

清瑜微微點頭,環顧四周,見這屋子里除了燒了暖暖的地龍之外,還燃起了四個炭盆,把兩間闊大的屋子弄得暖意融融的。不過顯然御醫們指點過,通風沒有問題,清瑜也不覺得絲毫憋悶。

等清瑜挽起紗帳看向床上的澤祺時,只見皇太孫唇干氣弱,面白骨瘦,分明是受了不短時間的病痛折磨。但清瑜將脈門一模,又與太子妃遞來的脈案一對,倒是看不出什麼不妥。氣虛、血弱、驚風樣樣對得上。而御醫們所開的這些藥方,無一不是有名的成方。

可越是如此,清瑜便越覺得蹊蹺。這樣的病,莫說是在御醫手下,就是市井中普通大夫來看,也不會拖延這麼久不見好。難道是皇太孫得了什麼奇難雜癥?清瑜又回頭再細心把脈,將黃疸、痘疹全都排除了,依然不得要領。

太子妃張氏見清瑜來來回回折騰,臉色卻不輕松,不由得也跟著越發懸心來。過了好半晌,清瑜方才將紗帳放下,沉吟不語。張氏本是個精明女人,偏偏遇到兒子的事情就有些失了方寸,結結巴巴問道︰「瑜兒……怎……怎麼樣?」

清瑜不好意思的抬起頭來,羞愧道︰「不瞞嬸嬸說,瑜兒今日有些張狂了。原本以為憑借自己學了幾年,總能幫上些忙,卻不料硬是看不出究竟。」

張氏听清瑜如此說,反倒沒那麼害怕。只要不是什麼危重的消息,張氏總還能接受。

清瑜見張氏有些疲憊,天色又不早了,忙辭了出來。

新月斜掛天幕,微弱的光芒照不穿這黑暗。清瑜心中很是沉重,她剛才並沒有跟太子妃說實話。雖然下手的人高明,但是清瑜傳自感應寺的醫術也不差。皇太孫這一遭分明是小病起頭,卻被人暗中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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