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一六四二 179 我們為解放菲律賓而來

作者 ︰ 土土的包子

清晨,陳府。

小花園之中,鬢角斑白的老者一招一式地打著太極拳。在他身旁不遠處,一個穿著洋裝年紀三十出頭的華人手上搭著毛巾,靜靜地立在那里。

這老頭便是陳家的家主,名喚陳廷遠。便是他接過了陳家的家業,依靠著嫻熟的商業手段與人格魅力,將原本只是普通的陳家發展成了現在的規模。也是他,使出去大筆的銀錢,又不惜讓自己的獨子——便是站旁邊的洋裝華人——信了洋教,娶了洋婆子,這才在五年前的屠殺中讓陳家以及近三千號的華人幸免于難。

半晌,陳廷遠耍了個十字手,緊跟著就是收勢,這一套太極拳算是打完了。靜立一旁的兒子陳樵立馬走上前,將毛巾遞上。

陳廷遠接過毛巾,擦了一把,而後又抄起石桌上的紫砂壺,喝了幾口,這才開口詢問︰「這麼早,又有何事?」

陳樵臉上有閃過一絲猶豫,沉吟了一下說︰「父親,我想不明白……」他指了指牆外︰「如今馬尼拉已經變天了。那些西班牙人全都成了階下之囚,澳洲人已經接管了馬尼拉。假以時日,整個呂宋必為澳洲人所有。如此時機,我等不與澳洲人打好關系,待來日怕是……」

陳廷遠擺了擺手,打斷了兒子的話頭。他緩緩地朝宅子踱著步,邊走邊說︰「樵兒,你年紀尚輕,有些事兒還沒看通透啊。是,西班牙人完蛋了。但澳洲人來了,那些澳洲人怕是跟西班牙人一個德行。哼,蛇鼠一窩!那些外來者哪有一個好東西?今日你卑顏屈膝,換得了一時好處。來日澳洲人便一定念我們的好,便不攤牌苛捐雜稅了?」

老頭搖頭苦笑︰「澳洲人跟西班牙人一樣,視我等如豬羊。養肥了,便狠狠宰上一刀。便是大明官府也是如此。」他停住腳步,長嘆了一聲,而後轉頭看向始終綴後自己一步的陳樵︰「既然如此,我等為何還要上桿子送到澳洲人面前任其宰殺?而且,如此一來不但我們落在了下風,還將身外之物盡數暴露……倘若澳洲人拿捏一番,我們怕是又要不好過了。」

陳樵呲了呲牙,嘟囔了一嘴︰「我總覺著,那些澳洲人不太一樣……昨日陳福親耳听見有些當兵的說的是廣東方言。而且……里頭那些西洋人只是小頭目,真正的大頭領也是漢人。」

這倒是個新消息。話說穿越眾攻打馬尼拉的時候,士兵們都穿著迷彩作戰服,臉上還涂著油彩。根本瞧不清什麼模樣。等打下了馬尼拉,他們這些華人又人人自危地自己把自己給‘圈禁’了。平素連下人都不出門,消息閉塞到了極致。

「哦?」陳廷遠驚訝了一下,轉而思索了一番,再次搖頭︰「再等等,再看看。出頭的櫞子先爛,此事不急。」

見父親把話說死了,陳樵只得點點頭,隨即不再言語。

正這個時候,管家陳福一溜煙地跑了過來。

「老爺,李家老爺親自來訪,說是有急事求見。」

這李家世居馬尼拉,說起來比陳家還要久遠,據說是宋末的時候便到了呂宋。其家業自不用說,擱在幾十年前陳家給人家提鞋都不配。就算現在陳家混得風生水起,也不過是跟人家不相伯仲罷了。

陳廷遠一听來了精神︰「李銘堂親自來了?你沒看錯?」

「老爺,錯不了!李老爺打扮成雜役,這會兒正在客廳用茶呢。」說完,管家噗嗤一聲笑了。顯然,李老爺的扮相實在有些糟糕。

陳廷遠听完,不再猶豫,拔腳朝著客廳就走。他太熟悉李胖子了,這家伙膽子不比老鼠大多少。刻下正是戒嚴的時候,滿街都是澳洲人的大兵,這幾天晚上見天能听見槍響。據說已經打死了上百號想要趁火打劫的。李胖子這會兒能冒這麼大險跑自己家里,說明肯定有事兒,而且這事兒小不了。

到了地方,陳廷遠一看,只見客廳里一胖子一身粗布,青衣小帽,這會兒正呼哧呼哧倒氣呢。急切之下,他也懶得嘲笑對方的扮相了,徑直拱手問道︰「李兄,怎地此時到訪?莫非有要事?」

李銘堂李胖子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以跟體型極不相配的速度躥了過來,一把拉住陳廷遠的胳膊︰「陳兄,你可听說了?」

「什麼?」陳廷遠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誰知道這沒頭沒尾的話是什麼意思。

「咦?陳兄居然還不知道?」李銘堂一副惋惜的神色,而後笑道︰「也罷,既然陳兄不知,我便不賣關子了。如今馬尼拉城中風傳,那澳洲人便是前宋後裔。」

陳廷遠怔怔地看著李銘堂,確認對方不是在開玩笑之後倒吸了一口冷氣。轉而陡然振奮起來︰「此事……大有可為!」他疾走幾步,對著自己的兒子吩咐道︰「準備馬車,跟我去一趟總督府!」

李胖子急忙說︰「我跟陳兄一起去。」

「同去同去,叫上大家伙,咱們一道去。」

陳廷遠的態度陡然來了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澳洲人打西班牙人,不外乎兩個強盜搶地盤罷了。但現在澳洲人居然是前宋遺民,這性質就不一樣了。有道是血濃于水,自己人當家做主,總比活在外人的屋檐下要強吧?再者說了,這就等于是改朝換代啊!

而今新朝初立,正是用人之際。此時出錢出力,那日後不說封侯拜相,榮華富貴總跑不了。

不止是陳廷遠的態度發生了轉變,幾乎一夜之間,整個馬尼拉的華人,態度完全地轉變了。原本只有土著貴族沒事兒總來的總督府,瞬間被踏破了門檻。

馬尼拉幾位華人領袖,更是聯袂而至。態度熱切,語氣恭謙,恭維的話語當中透著謹慎的問詢。既是前宋遺民,為何國號叫什麼‘澳洲共和國’……哦哦,澳洲是地名,那共和倆字?沒記錯的話,這共和二字出自歐陽修的《明正統論》,講的是周朝的時候,召公與周公在厲王出走之後共同主政……莫非澳洲也是如此,兩皇帝一起執政?這可新鮮了。

也虧著常師德有點歷史底子,否則對方說的是什麼都不知道。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常師德東拉西扯了半晌,組織好了語言,這才編排了一番。說是當初先祖于崖山出海,輾轉到了澳洲。可到了地方一瞧,別說皇室了,連個大臣都沒有。俗話說蛇無頭不行啊,這麼一幫人怎麼能沒有領頭人呢?于是打算推舉出來一個頭領。

可要命的是,沒有一個人選能獲得所有人的贊同。而且大家伙出身一樣,都是從大宋逃出來的難民,憑什麼大部分人做平頭百姓,有的人卻能做皇帝?

幾方面的人爭執不下,吵吵了小半年也沒吵出個結果。可現實混亂的局面又迫使他們不得不選出一個頭領。于是在爭吵與妥協當中,便形成了現在的局面。老百姓先是選出自己的代言人,用以約束頭領的權力。而後再選出頭領,並且規定這頭領不能世襲,必要的時候還可以將之彈劾下課……澳洲所謂的共和,跟周朝不太一樣。周朝是二王共和,而澳洲是全民共和。

常師德侃侃而談,扯了足足一個鐘頭,直把幾位華人領袖听得呆若木雞。所有人臉上都寫著倆字‘不信’!一個國家居然沒有皇帝!開玩笑呢吧?

合著澳洲共和國的大頭領不是皇帝,反倒像一幫子商人合伙搞商行,然後聘請的大掌櫃?這不扯淡嘛!

常師德這麼一番‘離經叛道’的話,好似在熱油鍋里倒進去一勺子涼水,幾位華僑領袖當時就炸了!深沉如陳廷遠,狡猾如李銘堂,一個個渾然忘了接下來的說辭。只是一個勁地追問這澳洲共和國到底如何運行的。

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常師德都在給幾位華僑上政治課——雖然常師德本人大學期間馬哲掛過三次,還好懸因此沒拿到學位證。不過幸虧幾位華人只是糾結于沒有皇帝的朝廷如何運行,沒有細細追問分權而制具體細則,否則菲律賓太上皇當場就得抓瞎。

不知不覺中,時間到了中午。常師德瞧瞧時間差不多了,便邀請幾位華人領袖參加中午舉行的冷餐會——請帖上寫的明白,于今日中午舉行冷餐會既澳洲共和政府新聞發布會。

這些詞匯對于華僑來說過于新穎,他們也是盯著字面琢磨了好些個時辰才鬧明白大概意思。用李銘堂的話講︰「什麼新聞發布會,不過是宣告澳洲朝廷的詔諭罷了!」

幾位華僑領袖轉到總督府宴客廳一瞧,只見客廳里早就人滿為患。土著貴族們與華僑們一個個端著高腳杯,神態有些好奇地四處轉悠。周遭也沒有座椅,大家伙干脆三五成群地聚集在一起。有人慢慢品著酒,有人端著餐盤一通猛吃。門口的長條桌上擺放著各色食物,客廳里一身白色制服的小廝端著盛滿美酒的托盤,如同蝴蝶一般在其中穿梭。

「哦,果然是冷餐會!」李銘堂吃了一塊糕點,總算理解了什麼叫冷餐會。可不是嘛,所有的食物都是涼的!

半晌之後,猛然听得有人高喊︰「下面,有請菲律賓聯合政府總顧問常師德講話」

大廳里驟然安靜下來,只聞皮靴踩在大理石板上發出的踢踏之聲。一身戎裝的常師德握著佩劍,款款上台。點頭問候幾句,開場白之後直奔主題︰「……各位,有人可能認為我們澳洲人跟西班牙人一樣,都是為了殖民菲律賓而來。我要說的是,錯了,錯的離譜!事實上,我們是為了解放菲律賓而來!是為了幫助菲律賓趕走殖民者,幫助菲律賓建立先進的、文明的、充滿人道主義的新政府而來!」

客廳里一片靜謐!誰也搞不清這位‘新總督’閣下葫蘆里賣什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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