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怎麼可能沒有!」
額角斗大的汗珠子滑落,牛剛臉色蒼白,他分明看到兩個孩子是被藏在了棺材里,可是現在棺材終于打開了,可兩個孩子在哪?
那黑漆漆的木匣子,不是棺材,又會是什麼?
若是剛才只有牛剛孤身一人,孩子不在棺材里就不在吧,也算是好事一件,李家村人要怎樣就怎樣,他光棍一個,有什麼好怕的。
可現在情況不一樣,孫家村人馬也趕來了,他所代表的可不僅僅是他一人,孫家村人毫無條件的信任,就是一座沉重的大山,將他狠狠壓下,喘不過起來。
「不對,一定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牛剛念頭急轉,死死盯住《推演之術》已經悄無聲息的運轉起來,「不要著急,慢慢想,一點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一定有什麼關鍵被我一下子個忽視了,到底是甚——」
牛剛一手持棺材該,愣怔怔地站在了那里,陷入了沉思。
旁邊早有安奈不住的好奇的人過來瞅瞅,看到棺內如常,並沒有什麼變化,一個個神色各異,得意、憤怒、羞愧、失望——孫豹一聲嘆息,就要領著自家人一起朝著棺材磕頭給逝者賠罪。
「尺寸?對尺寸!」牛剛目光一凝,快速地打量了一下棺材外面和里邊,嘴角的微微一彎,牢牢抓住棺蓋的手頭一松。
在兩邊眾人眼里,這個年輕後身一手就抬起了棺蓋,甚是臂力驚人,不應該說是駭人!棺蓋門板大笑,半尺來厚,實木打造,風涼少說也有些近三百來斤,能單手將如此重物高舉,如同舉起一個普通的鍋蓋一般,這膀子臂力,如何能不駭人!
村中**多從小練過一些拳腳,單手托著一只大海碗,扎馬步,能扎一個時辰往上的,兩村合起來也不到一百人,現在舉著得可不是不到一斤的大海碗,而是近三百斤的實木棺蓋,抬起來容易,李虎和孫豹自問都有這個能耐,可就要這麼一直保持著,恐怕把兩人綁一塊也撐不過三息。
眾人只見牛剛抓著棺蓋的手一抖,搖晃起來,越搖越劇烈,幾乎就要抓之不住。
「這年輕後生托大了!」李虎和孫豹心中同時一嘆,兩人身手敏捷,就要撲過去幫忙借著,棺蓋下面可就是棺材,萬一要是一個不小心,棺蓋的邊邊角角磕進了棺內,往老人的身上戳上個窟窿什麼的,那罪過可就真正大了。
但兩人的動作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就在兩人動身得一剎那,牛剛的手已經控制不住棺蓋,左搖右晃之下,棺蓋跌落。眾人分明看到,這年輕後生依然極力地想要將棺蓋控制住,抓著棺蓋的手從始到終,沒有松開,但是他的極力控制終究還是枉然,不可逆轉棺蓋跌落的滔滔大勢。
而且他的努力不僅白費,本來在鐵架子上停得好好的棺材,居然被他控制的左搖右晃的棺蓋狠狠一撞,棺蓋終是好好停落在了鐵架子上,可是正經重要的棺材卻被撞了出去,歪倒一邊,跌落到了土地上。
「這年輕後生看著穩重,怎麼做事毛手毛腳的!」眾人心中一嘀咕,但馬上,他們都被棺材中掉出的東西,牢牢吸引住了眼球。
棺材都歪倒一邊,里面的東西自然也好不了,安詳沉眠的老人從棺中掉出,伏在了路邊,還有——「作孽啊!土山叔啊——」
「爹啊——」
「哎!興旺哥,你看那棺材里怎麼還塊木頭板子——」
「不對,那是棺材下有夾層——」
「棺材里還有人——」
「那不是國強家的兩個孩子——」
兩邊人群哄鬧成一片,先是看到老人從棺材中掉出,痛心不已,然後一些眼神好的人終于發現了不對。
「這是——」孫豹滿臉鐵青地看著歪倒一邊的孩子,「河西的,這下你們還有什麼話好說!」
「我——」李虎頓時語塞,臉色一白。
「別嗦,先看看孩子怎麼樣子!」牛剛這時也怪不得裝什麼,果然如同他所料,棺材地下有夾層,棺材外面的高度和里面的深度有些對不上號,太淺了,下面夾層狹小,要想藏個大人,自然是千難萬難,可若是想要藏兩個小孩,還真就沒什麼問。
開棺就已經是很過分,可要打開棺材下的夾層,必須將棺中老人抬出,要辦到這點,恐怕兩邊又要爭執半天,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為了避免種種麻煩,牛剛索性使詐,假裝自己抓不住棺蓋,暗中控制棺蓋將棺材撞到,果然發現了兩個孩子。
現在可不是和李家村算賬的時候,兩個孩子被綁的時間雖然還不到一天,可是被悶在棺材下面的夾層了,誰知道兩人會乍樣,敖冶的那手‘小把戲’,可是不論死活。
經牛剛一提醒,孫豹頓時醒悟過來,趕緊和牛剛一起,一人一個,把兩個孩子從棺材里抱了出來,李虎心中有愧,跟在兩人身後一起查看兩個孩子近況。
牛剛抱出的這個孩子年齡大一些,牛剛進過另個孩子的照片,認出這是哥哥大毛。他此時的情況不容樂觀,雙目無神,眼色迷離,面色隱隱地有些發黑,牛剛身手一探,鼻息若有若無。
「二毛——二毛——」
「二毛——睜眼——豹爺爺帶你抓刺蝟去——你睜開眼啊——」
就在牛剛查看大毛同時,抱著二毛的孫豹身子一顫,朝著懷中的孩子大聲喊叫起來,喊聲中透著悲戚。
牛剛扭過頭一看,孫豹懷中的那個孩子,臉色灰敗,氣息全無,在牛剛的異瞳之中,濃濃地死氣將這孩子包裹,與伏尸在一邊的李土山別無二致。
這個孩子早就是死得不能再死了——孫國強人現在已經清醒,在兩個兄弟的扶持下,來到孩子身邊,久久不語——一個孩子已經沒了,這一個萬萬不能有失,牛剛心中一緊,顧不得傷什麼心,大聲吼道。
「誰懂醫術?這個孩子還有氣,快來看看——」
「我懂!」出乎牛剛的意料,李虎這時候站出來了。
「讓他來吧!」牛剛一陣猶豫,他不信任李家村的人,而這時,孫豹犯下懷中的二毛,一手,一手探上了牛剛的肩膀,點頭道。
孫豹同意了,孫國強這個做父親在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內,受得刺激實在是太多了,做不了什麼主,牛剛一咬牙,將孩子遞給了李虎。
李虎將孩子放到地下,一手探上了大毛的脈搏,一盞茶的功夫過後,李虎抬起頭來,已是滿頭大汗,苦笑著搖了搖頭。
「太晚了,太晚了——」
「晚了,怎麼會晚了——」牛剛心頭一窒,幾乎喘不過氣來,怎麼能晚了、怎麼晚了、怎麼就能晚了——這豈不是就在說——若他不要想著手下留情,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些人給解決掉——若是他沒有那麼多的顧及,上來就將棺材掀開——若他不任由李家村的拖延時間——一時間,牛剛心頭滿是自責。
「長水!長貴!你們兩個天煞的畜生,給老子滾過來!」
李虎起身,走了兩步,朝著李家村眾人一聲虎吼,人群一陣攢動,將李長水兄弟幾人露出來。
「虎叔,這不管我們的事,我長貴的品性你是知道,雖然這兩個孩子砸死了我們父親,但無論如何,我們就要是再很這兩個小畜生,也萬萬不會干出這樣事來,我們什麼也不知道啊!」李長貴一聲慘呼,大聲辯解道。
「是啊。我們就是再就是心中再恨,也不能干出這樣的事來——」
「——」
李長貴的一眾兄弟,紛紛應喝道,唯獨李長水站在一邊沒有言語,李長貴心頭一顫,他和自己的大哥最親,自然也最了解他的品性,隱隱地,他心中已經有了猜想,可是他不能就是不能相信——「大哥,你也和虎叔來說說,不管咱們的事——」
「老二!」李長水沒有說話,一把拉住了自己的二弟的手,低聲道,「老二,咱這個家以後就靠你當了!」
「大哥——」李長貴心頭劇顫,剛想要反握大哥的手,可是已經被他一把掙開。李長水大步一跨,已經站到了眾兄弟前面,朝著李虎言道。
「虎叔,這事是我昨夜一個人悄悄做得,老二他們並不知道!」李長水面色如常,一片坦然,但話聲之中,卻是透著格外的猙獰之意,「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那天只不是看他們人多勢重,我不想村中父老為我家受累,才委曲求全的。自古人常言道‘殺人償命’,那兩個小畜生砸死了我父親,我如何能輕易放過他們,現在好了,兩個小畜生終于被閻羅王收去,我這條爛命如果河東那邊氣不過,那就越一並拿去吧,也算是一命償一命了!」
說完,李長水背負雙手,就直直地站在了那里,靜待眾人決議。
李虎默然,孫豹默然,孫國強默然、孫國強親眾默然,孫家村眾默然、兩村四百余號青壯一同默然,牛剛亦默然。
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可不報!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這兩句俗話,傳誦千年,在人們心中根深蒂固,是永恆不變的真理,你可以不知道現代法律,可是作為一個人,不可能不知道這兩句話沉甸甸的分量!
捫心自問,李長水做得可有錯處,殺父之仇,不公戴天,難道僅僅因為殺人凶手是兩個孩子,就能例外?無心之失又如何,如果這個世界道歉有用,那還要警察干什麼?
牛剛幾次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話還沒出口,他就已經發現自己的不論說些什麼,都是那樣的蒼白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