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有什麼話想說?」
東岳王掃了眼袁三郎,抿了口酒,漫不經心道。
糟糕,中計了。
安伯塵心道不妙,只看眼前這番架勢,他顯然是上了東岳王和袁三郎的當。這兩人一唱一和,欲加之罪,有那三個前車之鑒,無論袁三郎說什麼,眾人都不會不信。安伯塵自問在他擔任匡旗主將期間,奉公守法,倘若袁三郎栽贓陷害,安伯塵自會抗爭到底。怕就怕袁三郎說出他隱瞞修為之事,一旦當眾道出,即便東岳王不開口,安伯塵也會飽受各方詰難,包括飛升派系。
堂堂四重天仙人境,卻偏偏要假裝成一重天真人境,無論用什麼藉口理由也搪塞不過去。
最令安伯塵不安的是,僅僅一重天真人境,東岳王便對他上了心。若是知道安伯塵是四重天仙人,且「意圖不軌」的隱瞞了這麼久,東岳王斷然不會再放過安伯塵。殺一區區安伯塵,他東岳王沒有藉口也能找出藉口來,到那時,眾飛升派系也會因為安伯塵的不實而置身事外,再不會像前兩次那樣出手相助。
安伯塵汗流浹背,臉上作出淡然之色,心弦已經緊繃到極致。
絕不能坐以待斃
余光瞟向不遠處的李九,安伯塵思來想去也只想出操控李九制造混亂,然後趁亂偷偷殺死袁三郎。且不說能不能成,即便成了,可這樣一來,安伯塵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嫌疑不減反增,今日幸免于難,日後也會再遭詰難。
在東岳王和眾宗主、旗帥眼皮子下生亂,安伯塵實在是無計可施才想出這麼一個餿主意。
和李九悄然對視,安伯塵咽了口唾液,正欲發難。
「他安伯塵利用職權,自恃匡旗主將,屢次對仙家子弟出言不敬。」
安伯塵的心已蹦到嗓子眼,卻听袁三郎笑著道。
猛地掐斷和李九之間的聯系,安伯塵下意識的倒退兩步,數十道目光向他射來,安伯塵急中生智,順勢單膝跪下,朝向東岳王拱手而拜︰「啟稟王上,安某對于仙家子向來循循善誘,從未有過僭越之舉,還望王上明察。」
安伯塵沒有等來東岳王的發落,他抬頭看去,就見東岳王面色冰寒,死死盯著袁三郎,顯然是在強忍著怒火。
余光掠過笑得格外癲狂的袁三郎,一瞬間,安伯塵突然讀懂了袁三郎。
袁三郎仍是早被東岳王識破而佯裝的細作,並非像安伯塵前一刻所想的那樣,被東岳王派來套出安伯塵的秘密。
正如匡傳奇袁三郎傳最後的結局,袁三郎早已死了,只不過死的是他的心。生無可戀,如今被東岳王道出細作的身份,他自知免不了一死,然而在臨死之前他卻做了一件無比瘋狂的事。
戲耍東岳王,同時又消遣了安伯塵。
在袁三郎癲狂的笑聲中,東岳王緩緩抬起手。
「祭旗。」
話音落下,卻如雷貫耳,安伯塵再次握緊斬魂刀,又看了眼忘乎所以的袁三郎,手起刀落,人頭落地,一腔鮮血高濺三丈,在深紫色的波光間顯得格外刺眼。
「繼續。」東岳王怒氣未消,冷冷說道。
安伯塵面無表情的走向一旁的細作,手挽刀花,一刀一個人頭,轉眼間,剩余的三個細作也死在安伯塵的斷魂刀下。
「 當」一聲,安伯塵丟下長刀,朝向東岳王遙遙一拜。
「安伯塵,你可知罪?」東岳王轉向安伯塵。
「臣知罪。」
「你且說來。」
「袁三郎身為細作,入匡旗四月以來,臣一直未能察覺。」
「哈哈哈,你可是怪本王?」
「臣不敢。」
「那你可有對仙家子動輒辱罵?」
「臣自知身份,不敢放肆。」
「哦?我卻听說那些個留在城中的仙家子視你和匡旗為洪水猛獸,豺狼虎豹,可有此事?」
「臣代王上行監管後方,假王上之威嚴,行臣下之職,仙家子敬畏的是王上恩威,並非臣與匡旗。」
「你倒是會說話。」東岳王的面色終于緩和,指尖輕點案緣,目光閃爍。
東岳王不再詰問,可那三個九淵洲來客以及殿內眾人紛紛盯著安伯塵,奇光連連。
到現在,誰還看不出東岳王對待安伯塵的不同,那三個仙人境的旗帥東岳王看都懶得看一眼,直接命人帶走,卻對安伯塵百般刁難,不問出個究竟不罷休。
這安伯塵究竟哪里不同?要知道,能讓東岳王如此上心年輕真人少之又少,更別說安伯塵還是剛入東岳不到十年的飛升者。
就在這時,東岳王又開口了。
「看來,你對本王果真很忠心,為了看好,竟不怕得罪眾仙家。」
「臣之使命,不敢有一日輕忽。」安伯塵畢恭畢敬道。
「既然如此,你可願意為本王做一件事?」東岳王笑著道。
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安伯塵抬起頭,看向東岳王,拱手道︰「只要是臣力所能及之事,臣願為王上效勞。」
「此事輕而易舉,你當然能做到。」
東岳王意味深長的一笑,緩緩說道︰「你替我五鎮海瀆去一趟洞天福地,遞交戰書。」
話音落下,大殿內仿佛開鍋的水般沸騰起來,眾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間或向安伯塵投來古怪的目光。
五鎮海瀆和洞天福地之間,向來說打就打,何時有過戰書?東岳王派安伯塵出使洞天福地,說得好听點是身負重任的使臣,說難听點,卻是讓安伯塵去送死。
若真到洞天福地投遞戰書,安伯塵有命去,十有被洞天福地殺之祭旗,無命歸返。
無華和張布施再止不住眉宇間的驚訝,怔怔地看向安伯塵的背影,眾多飛升派系的宗主交換著眼神,面露怪異,蠢蠢欲動。
「諸位,請听本王一言。」
揚起手臂,東岳王環視在座眾人,直到眾人停止議論,他方才朗聲道︰「祖宗榮耀,世代使命,本王一日不敢忘懷。繼位以來,本王殫精竭慮,嘔心瀝血,從未睡過半日好覺。」
除了東岳王的聲音,大殿內再無半絲聲響,安靜得有些壓抑。
東岳王自大、驕傲、專權、好嫉種種不是眾人皆知,可也知道他為五鎮海瀆所付出的代價。盛年而鬢發早白,誠如他自己所言,從他座上不周峰最高的那張寶座後,他幾乎沒合過眼。
「這一戰前前後後經歷了無數年無數代,本王也記不清了,至于為了我五鎮海瀆,戰死不得超生的先輩們,更是數以萬計。洞天福地還能等,等他們背後的主子,可我五鎮海瀆卻再消耗不起了。」
東岳王的聲音里透著一絲蒼涼的痛楚,發自肺腑,並非佯裝。
眾人靜靜听著,神色肅然。
「這一戰是我五鎮海瀆和洞天福地間最後一戰,不成功便成仁。本王誓御不周,不周不倒,本王不退,不周若倒,本王死戰。」
須發張揚,東岳王一字一句說道。
「吾等隨王上死戰到底!」
眾皆出席而拜,慷慨陳詞。
示意眾人歸席,東岳王淡淡一笑道︰「現在言死戰,為時過早。本王只望著諸位皆能凱旋,包括你,安伯塵。」
說話間,東岳王目光投向安伯塵︰「本王派你去洞天福地,名為使臣,實則另有任務。」
那幾個飛升派系的宗主相視默然,猶豫著,終究沒有開口勸說。
「你仙人境尚未到,想來洞天福地定不會殺你,而你年紀輕輕,卻有勇有謀,是我五鎮海瀆少有的英才,如此,本王方才派你出使。卻不知你可願意?」
所有的話都已被堵死,安伯塵如何拒絕。
上前一步,在無華和張布施不安的目光中,安伯塵拱手拜道︰「臣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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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進入下一卷了,貌似某人正在洞天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