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伯塵口中的將軍姓李名承,出身東岳李家,乃是正統嫡傳。七十年前他從三重天真人境突破到四重天仙人境後,開始踏足李家核心,其後的七十年里他更是屢立戰功,一步步晉升到如今的出雲旗副帥,在李家的地位僅次于現任家主。
出雲旗中,共有四重天仙人三名,都是李家嫡系出身,任旗將,也是僅次于正副旗帥之下的軍餃。三重天真人共有十五人,大多是李家旁支,軍餃從三品主將到一品主將不等。二重天真人百,有李家旁支,也有投效李家充當家臣的飛升者,有些是副將,有些是偏將,還有牙將。剩下的便是近千的一重天真人和神師,不是校尉就是都尉,處于將官末流。
除了以這些將官外,出雲旗中還有千萬常備鬼卒大軍,修為約莫在天品,用作沖鋒陷陣,搬山填海。
光是東岳李家一旗的軍力便抵得北岳三家,這也是為何南北兩岳六家有心謀反,卻不敢太過造次的原因。
白茫茫的北極海,李家的出雲旗獨守北極海東部,北岳華家、南岳王戚兩家合兵于北極海西面,與出雲旗成掎角之勢,互相呼應。
兩軍相隔一百三十里,只憑神鷹傳達軍情。
出雲旗中軍主帳,穿著一身麒麟甲的男子端坐帥席,不時搓揉拳掌,粗濃的眉毛時皺時舒。
「大帥,可要升帳召諸將共商此事?」堂下一白衣男子拱手問道。
李承擺了擺手,長吐一口氣,那氣乳白而發亮,在半空中首尾相連,變成一個圓形的鏡框,鏡中光影流轉,少時現出另一番景象——青年人臥于升陽床,面色慘白,耷拉著的眼皮不時輕顫一下,容貌憔悴,顯然是重傷未愈。升陽床也能算得一件法寶,乃是軍中用來療傷、恢復元氣之物,青年已在床榻躺了三天三夜,依舊昏迷不醒。
「大帥,不如末將去把李九喚醒,問個清楚。」看向鏡中的青年,白衣男子再次進言。
「不必。」李承搖了搖頭︰「他的氣機本該早已斷絕才是,而今能吊住性命足以說明他心志堅毅,根骨不凡,若能保住性命,日後我出雲旗中必會再多一員主將。你現在強行把他喚醒,對他往後的修行大為不利。」
「還是大帥想的周到。」
白衣男子拱手贊道,低垂眼瞼,眸中閃過一抹異樣。
這李九是李家的旁支出身,修為二重天真人境,軍中資歷不算深也算不淺,遇難之前官拜偏將。說起他遇難之事,還要追溯到四年前,出雲旗出兵兩百萬鬼卒,在一員二品主將的帶領下,偷襲北極海彼岸的冰泉谷。然而,不知為何軍情泄漏,竟被敵方率先獲知,派出四重天仙人一名並三百萬茅山銅尸,在冰泉谷左設下埋伏,重創出雲旗。兩百萬鬼卒全軍覆沒,那員二品主將並麾下的一眾副將、偏將死的死,傷的傷。重傷的真人自被敵方斬首示威,至于輕傷被俘的真人則被押返洞天福地,充作奴役。
也正是在那場戰役中,李九不幸遇難,眾人原本都以為他已被敵方殺死,沉尸北極海底,直到三天前他拖著奄奄一息的身體出現在崗哨前,並帶回了那個令出雲旗將帥們無比震驚的消息,出雲諸將方才知道他並沒被殺死,而是被俘去洞天福地充當奴役。
然而,李乾始終想不明白,那李九如何能從萬萬里之遙的洞天福地逃回北極海,又那麼巧的得到敵方軍情。
偷偷瞄了眼自家副帥,白衣翩躚的李乾暗嘆口氣,強忍著出言提醒的沖動。
正在這時,出乎李乾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
只見鏡子中,躺在升陽床的青年人忽然一挺身,雙目陡然睜開,臉先是浮起病態的紅光,隨後緩緩褪白,仿佛回光返照一般。怔怔的掃視四周,李九的目光從迷茫變得清明,漸漸記起了發生在自己身的事。
「大帥,大帥何在!來人,快快帶我去見大帥!」
李九不顧重傷未愈的身體,掙扎著爬起,雙眼通紅,喘著粗氣大喊道。
「李將軍小心!」
伺侯床前的兩名隨軍女修趕忙前,攙住李九,小心翼翼的將他扶床,當中一名女修既崇敬又擔心的道︰「李將軍稍安勿躁,等將軍傷養好了,大帥自會召見你。」
「我已經昏迷幾天了?」李九喘息急促,低聲問道。
「回稟將軍,您在這已經睡了三天。」看著一副氣息奄奄模樣的李九,女修滿臉不忍的答道。
「三天?只剩五天了快,快帶我去見大帥!」李九面露急色,使力想要推開身前的女修,可他此時身體中的元氣所存無幾,哪有力氣推開女修
「可惜了。他大傷未愈,自己卻先醒來,本命真元一損耗,從此往後他修為甚難有所提高。」
李乾輕嘆一聲,偷眼向帥座的李承瞟去,卻見他面色如常,不惱不憂。
正當李乾疑惑間,就听李承笑著道︰「即便他李九修為全廢也沒什麼好可惜的。他能活著從洞天福地回來,對于我軍的氣士已是極大的鼓舞,其余的又有什麼關系呢。」
聞言,李乾心頭一凜。
果然,副帥南征北戰這麼多年,什麼樣的事沒見過,豈會這麼輕易的便去相信李九的一面之詞。副帥這麼看重李九,只因他是第一個從洞天福地活著回來的出雲旗將官,不管李九三天前說的是真是假,將他的事跡傳于軍中,以他為表率,當能鼓舞軍心。
李乾如是想著,暗暗佩服起自家副帥的手段。
「看他這般模樣,不似作偽。」
目光投向鏡中,仔細打量著急得頓首捶胸的李九,李乾不由生出一絲惋惜,低聲說道。
「既然他已經醒了,三日前的談話又能繼續了。李乾,你去將他帶過來。」李承輕擼胡須,眼中閃出一道精芒,射向半空中白氣所凝聚的鏡子,鏡子應聲破碎。
「末將領命。」李乾應聲道,伸手在空氣中畫出一扇門,隨後抬腳走入。
待到李乾走後,李承的面色變得凝重起來,他抬頭望向飄浮于半空中的龐大沙盤,眉頭緊鎖。
片刻後,空氣中隱隱浮現出一扇門,李乾攙扶著面無血色的李九從門中走出。
一眼看到端坐帥席的李承,李九臉浮起激動之色,趕忙單膝跪下,努力抬高聲音道︰「罪將李九拜見大帥。還望大帥速速撤離,以免落入敵軍圈套!」
話音落下,主帳中一片沉寂,李乾閉口不語,李承更是撫須沉吟,仿佛並沒听到李九在說什麼。
李九面露急色,瞅向身邊的李乾,又瞅了眼堂的副帥,眼見這兩人都無動于衷,不由連連叩頭道︰「大帥,此事萬萬拖不得!距離西南六洞天出兵來襲還剩五天」
他還沒說完,耳邊響起一陣雷鳴般的悶喝。
「你不是李九你究竟是誰!」
來自四重天仙人飽含玄奧的道音炸響于耳邊,李九身體狂顫,七孔隱隱溢出血漬。
他努力抬起頭,毫不示弱的迎向李承似能射穿北極海的目光,身體雖在顫抖,可神色卻堅定無比
北極海西北境深處,冰封的海面向下凹沉,露出一個佔地將近十里的大窟窿。
窟窿周圍是染滿血色的浮冰,凜冽的寒風吹來,浮冰圍著窟窿左右飄浮。
靠近窟窿的一塊浮冰站著道淡淡的人影,他似乎在尋找著什麼,可就在剛剛,他身體猛地一震,輕若無物的腳尖瞬間踩碎了方圓七八里的浮冰。
腳踩海面站穩身形,安伯塵側過身,舉目遙望東方海岸邊的軍營。
神魂中,八顆雷珠疾速而紊亂的旋轉著,半晌方才平復。
「四重天仙人境,果然了得。居然差一點發現我。」
安伯塵低語著,八顆雷珠重新旋轉起來,遙遙操控著遠方的那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