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股強橫無匹的氣息橫亙群峰,穿梭于天幕之下。少時,又有第四股同樣強橫的氣息升出,卻是老魔也使出他最後手段,化身天魔。
此時此刻,已到了決定生死勝負的最後關頭,場中氣氛一下子變得無比緊張。
望了眼遠處陰森可怖的天魔,安伯塵凝心靜氣,神魂契合,轉眼捕捉到三股疾速移動的氣息。
皓空和長天二仙正在醞釀道法,僅剩的那頭妖物則隱于虛空,憑借他快得驚人的速度向安伯塵撲來。
即便突破到極界,這二仙一妖也沒有放松警惕,他們隱約感覺到在安伯塵身上藏著一股奇異的氣息,若隱若現,每每乍現,總讓他們心驚膽跳。
厚沉的烏雲不知何時聚攏于安伯塵頭頂,他向後稍退一步,隱入陰影。
手心翻轉,安伯塵祭出釘頭七箭。
三箭連發,三聲輕響後,安伯塵轉過身,臉上浮現出一絲疲態。
他的釘頭七箭足以抗衡二元極界的彭三,那二仙一妖雖也突破極界,可都是一元,且都已受傷,極界不穩,哪里避得開釘頭七箭。
除了呂風起和霍穿雲,以及遠處的女仙外,在場的沒有人能夠看清安伯塵做了什麼。
他們看到的卻是安伯塵突然回身,消失的二仙一妖也在同一時間出現,滿臉驚恐,隨後不約而同的朝向另一個方向瘋狂奔去,沒等他們逃多遠,肉身仿佛被戳破了的氣泡爆裂成粉碎。
再看安伯塵,就見他在天頭停下腳步,目光落向一座山峰。
站在山峰上的那個人也在看他。
天地忽然一靜,兩股氣勢從各自身上騰起,激撞于半空。
就在這時,桀桀的笑聲響起,打破了短暫的沉寂。
眾人轉頭看去,就見化身天魔的老魔獰笑著,抽身疾退。
「你們還真是好膽。對了,還有一年不到,諸強回轉,到那時便是你們的末日。所以,好好享受剩下的日子。」
老魔眼見大勢已去,不欲再和無華糾纏,哈哈一笑便欲瞬移而走。
「哪里逃!」
無華打得正興起,就在老魔躍出戰圈的那一順,四身法相齊齊聚合,卻變成了一個四頭八臂的金剛佛尊。
八臂揮舞,地水火風四象狂舞如潮,將老魔死死困于一方天地中。
安伯塵避開呂風起的戰意,飛向老魔。
呂風起也在同一時間向老魔飛去。
緊接著霍穿雲和典魁也紛紛飛向老魔。
「休來,我一人足矣。」
無華皺了皺眉,面露不悅道。
就在他分神的一瞬,被他困于四相中的老魔臉上閃過狠厲之色,他的身體一寸寸的縮小,到最後竟變成巴掌大小,通體血紅。
隨後老魔疾速膨脹,彈指間爆成一團血霧,霧氣是由上千萬顆細小得猶如微塵的血珠子聚成,輕而易舉的掙月兌開地水火風四相,其中有一半在猝不及防間鑽入無華的肉身,剩下的則向四面八方飛去。
「既然逼我解體,那就好好享受天魔解體帶給你的痛苦吧。只要我活上一天,你便會多痛苦一天,等你被魔血蠶食殆盡的那日,便是我浴火重生之時。」
老魔囂張的大笑聲從每一顆血珠中響起,千萬顆血珠向四面八方飛去,細小如塵,每一顆血珠上竟還都坐著比微塵還小的魔頭,卻是老魔不單解體了肉身,還將元神一同解體,詭異無比。
「阿彌陀佛。」
無華強忍著痛苦,盤坐半空,口中念念有詞,皮膚下仿佛有著一條條蚯蚓在挪動,觸目驚心。可不管他如何念咒運轉元氣,都無法逼出血珠,漸漸的,血珠和他的血液融為一體。
「休走了他!」
典魁率先喊出,他張口吐出大團冰火,燒毀了他所能捕捉到的三十萬顆血珠。
霍穿雲引動天宇氣象,壓散了一百萬顆血珠。
安伯塵和呂風起緊接著出手,各絞散五百萬顆血珠。
然而血珠飛得極快,且飄忽不定,少時便已奔出百里,且逃向四面八方。
只要逃出去一顆,老魔便會繼續苟活,倘若他所說的是真的,無華從此將會活在無限痛苦中。
一股魔氣從天雲遠端滾滾而來,眾人一愣,這魔氣的深厚程度不下于老魔,難不成葵朝又派來高手。
忽然間,鬼哭狼嚎般的哀求聲從四面八方響起,回蕩在天地間。
「饒命,無憂君饒命!」
天雲間的那股魔氣並沒理睬老魔,下一刻,已逃出極遠的血珠紛紛飛起,被收入魔氣中。
那魔氣化作一只大手,對準無華。
安伯塵復雜的望著,和身旁的大匡故舊們一樣。
附入無華血液中的魔血珠顆顆飛出,仿佛鮮紅的水汽蒸騰,聚攏成血霧飛入天頭魔氣。
睜開雙眼,無華仰頭望去,就在他痛楚消失的那瞬,魔氣也隨之不見,仿佛從未出現過。
無華的神色有些彷徨,也有些不知所措,耷拉在身側的手臂不時抖動著,他卻恍若不覺,和之前那個意氣風發的僧人相比,他就仿佛變了個人似的。
「謝謝。」
過了許久,無華用只有他自己能听見的聲音說道。
葵朝,庸京。
這里是三朝中唯一沒有白天和黑夜的地方,也有日月,只不過從日月中所散發出的都是灰蒙蒙的光暈,將整個京畿之地都染成灰色,有些像陳放了許多年漸漸褪色的水墨畫卷。
天頭不時有魔修駕鶴御蛟而過,街道上,也有魔修一步百丈,行走如風。百多年過去,尋常百姓們都已見怪不怪。
和截胤的妖仙相比,葵朝的魔修們最無拘無束,也不在乎故國百姓們怎麼看,總之他們是不會多看半眼這些被他們圈養起來的凡人。不過這樣倒也好,百姓眼中沒有仙神妖魔之分,以為會飛的都是神仙,對于葵朝眾魔的敬仰遠勝其余兩朝,這直接導致魔道盛行,修魔者越來越多。
京畿郊外,懸浮于灰暗大河的閣樓上,男子低頭看向掌中的血珠,身後傳來腳步聲,他沒有回頭。
「今天真是好熱鬧,你說是嗎,無憂君。」
來者的聲音有些像女子,綿軟而陰柔。
張布施沒有作聲,依舊把玩著血珠。
「只是沒想到無憂君也愛湊熱鬧。」
那人笑了笑,盤腿坐在張布施對面。
「龍陽君想要?」張布施抬起頭問道。
「自然,這些可都是大補。」
那人笑了起來,他的容貌和聲音一樣,很是中性,倘若稍施粉黛,一眼看去倒會讓人誤以為是女子。
張布施沒再說話,血珠悉數飛起,落到龍陽君手中。
「你還真大方。是想來收買我?」
龍陽君說道,隨後一嘆︰「你放心,等師父回來,我會假裝什麼都沒發生。你是師父種下的十萬魔種中唯一活下來的人,只憑這點,就算你再怎麼亂來,也沒人敢說什麼。」
「只不過,你似乎還無法做到冷血無情,這樣的你如何才能修到大成,我又要等多久才能吞噬你。」
「你錯了。」張布施道。
「那你為何要救那個和尚。」
「因為他是五界唯一的佛。」
「哈哈哈」龍陽君笑了起來,玩味的看向張布施︰「原來你是想殺佛得道。好吧,那我就繼續等下去,等你得了大道,第一個告訴我。」
說完,龍陽君起身,化作一陣黑煙消失不見。
張布施靜靜坐著,眼中流轉著灰色的暗光,一動不動,眉頭卻深深皺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