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著滿城歡呼聲,安伯塵不知所措的撓了撓頭,若此時肉身在,定會面紅耳赤。
也不知是因為二妖已死心下輕松,還是因為天地二魂相合的緣故,安伯塵這三日來的銳氣鋒芒漸漸消隱,看向城中滿臉崇拜的百姓,只覺好生不習慣。
「糟糕,肉身被人發現可就不妙了。」
心頭一緊,安伯塵匆匆御風而返,見著閣上的肉身安然無恙這才長舒口氣。
神游回轉,雙目恢復神采,安伯塵活動了翻筋骨,起身環視周遭。
晨曦垂落,先前心頭一動便能俯察四面八方的神通不再,安伯塵心中了然,那等神通只能在神游時施展,不過眼力和耳力似乎比從前增強了不少。
拾起無邪,安伯塵下了閣,來到王宮深苑,正要施展火行術離去就听耳邊傳來嬰兒的啼哭聲,細弱蚊蚋,卻清晰可聞。
神色微微復雜,安伯塵猶豫少許並沒急著離開,而是順著啼哭聲緩步尋去。
走過一片片染滿血漬的樹林,安伯塵來到那座擺放著水仙花的小殿前,偷過窗欞,隱隱能見著男童手足無措的抱著嬰兒,滿臉無奈。
安伯塵正思索著進去與否,李宣恰好抬起頭,一眼便看見了安伯塵。
「誰在外面!」
男童的聲音有些驚惶。
安伯塵將銀槍倒垂,上前兩步,抱拳道︰「末將安伯塵,前來救駕。」
「安校尉,是你?」李宣的聲音中帶著絲絲驚喜。
安伯塵心知蒙混過關,小心翼翼的走入殿中,又是一拜道︰「啟稟殿下,已有高人無邪出手,將化作左相的蛇妖斬殺,如今外面戰亂已平,殿下大可放心。」
聞言,李宣雙目放光,長舒口氣,想要拍拍胸脯,可懷里卻抱著小公主,甚是窘迫。
看向垂手而立的安伯塵,李宣滿意的點了點頭︰「听小姨說你昨夜率領金吾衛出城迎敵,大敗敵軍,這才保得京里一夜太平。安校尉功不可沒,等父王回來後定會封你個大大的官。」
李宣有板有眼的說道,小姨將剛出生的妹妹托付給他,讓他好生看護,李宣第一次被人委以重任,自然兢兢業業,頗有世子風範,更何況懷里的可是他同父異母的親妹妹。
「承蒙殿下夸獎,這是末將分內之事。」
客氣了一句,安伯塵終于忍不住抬起頭,細細打量向李宣懷中的嬰兒。
女嬰揮舞著胳膊,不甘的掙扎在襁褓中,哭得異常響亮。初生的嬰兒大多哭鬧上小會便會睡過去,可她從昨晚開始直到今早足足哭泣了一宿,生來便透著一絲極難察覺的不同尋常,想來是龍魂返回的緣故。可她卻再不會記起前世之事,生于帝王家,以後想來會是一位備受寵溺的嬌公主。
安伯塵並沒將懷中的水仙花種取出,就算他拿出來,也無法幫助龍女恢復記憶。再者,二妖死于安伯塵手中,龍女一旦恢復記憶,安伯塵豈會有好果子吃。萬里迢迢逃出玄德洞天,愛郎死去,與其讓她恢復記憶,還不如當一個安樂公主,享盡一世榮華富貴。
小公主哭鬧個不听,不斷伸手,向前面探去,似想掙月兌出緊緊纏著她的襁褓。李宣無計可施,愁眉苦臉,只能學著大人樣,一個勁的哄著妹妹,指望著她能快快入睡。
順著小公主粉女敕的手臂看去,安伯塵見到了那支綻放的水仙花。
心頭一動,安伯塵拱手道︰「殿下,公主殿下似乎想要那朵花。」
聞言,李宣一愣,目光落向那株屹立在晨風中,清麗素美的水仙花。
「她還是沒能來。」
猶豫片刻,李宣嘆了口氣走上前去,摘下水仙遞給小公主,轉眼間小公主止哭為笑,咯吱咯吱地開懷大笑,抱緊水仙花,不多時已熟睡過去。
世子口中的「她」應當就是龍女了,龍女如約而至,可李宣永遠不會知道。
安伯塵心情莫名,想要笑,卻又笑不出來。
「安校尉真細心,本王代舍妹謝過校尉。」
懷里的小祖宗終于不再鬧騰,李宣自然滿心歡喜,朝向安伯塵拱手道謝,安伯塵只道不敢。
「安校尉辛苦了一夜,不如小睡片刻,吃點宮中糕點也好。」
李宣越看安伯塵越覺得親切,熱情的說道。
早在那日演武場比試時,他便一心看好安伯塵,安伯塵勝出父王雖然滿臉不悅,可李宣心里還是暗暗得意。今日安校尉先是擊敗敵軍,又是進宮救駕,還讓王妹乖乖睡著,大功一件接著一件,李宣只覺父王再不給安伯塵封個大官也太對不住人家了。
一宿沒睡,又是斗將又是吞雷,安伯塵的確有些疲乏。當下也不推辭,安伯塵將無邪放于一旁,尋了個臥榻閉目養神。
檀香陣陣,催人睡意,不多時安伯塵已打起鼾來。
腳步聲從殿外傳來,李宣回頭看去,來者卻是美若天仙的小姨,當即面露喜色,邀功般道︰「小姨,妹妹已經睡著了。」
璃珠淡淡一笑,剛想說什麼,目光落向一旁睡得呼呼響的安伯塵,陡然一怔︰「他怎麼會在這?」
「安校尉是來救駕的。」
李宣喜滋滋的說道。
璃珠莞爾,從他懷中接過小公主,拍了拍李宣的小腦袋︰「宣兒這麼快就會收買人心了不對,我早已下命封鎖後宮,他怎麼可能進來?」
喃喃自語著,璃珠側目看向安伯塵。
晨光漫入窗欞,落向牆角處的銀槍,晃人眸眼。在大雨中激戰了一場,槍柄處的白布已月兌了一大片,再無法掩住龍飛鳳舞的「無邪」二字。
「小姨,小姨你怎麼了?」
李宣好奇的看向呆立不動的璃珠公主,連叫了數聲,璃珠方才回過神來,可心中的震驚又豈是一時半會能平復的。
掙扎了許久,璃珠看向窗台上的水仙,輕聲道︰「宣兒,好好照顧他。」
說完,璃珠轉身走出小殿,腳步零碎,亦有些慌亂
上京,陸府。
入夜時分,府中下人和平日一樣忙碌個不停,侍女們翩躚若蝶穿梭于亭台閣間,總之一派貴氣。
最大的那進宅邸中,身形圓胖的老頭沐浴披華衣,面對身前的神龕垂首而拜,畢恭畢敬,虔誠至極點。
燭影忽閃,陸司空仰頭望去,檀香繚繞,漸漸聚合成一張鏡幕,騎著白龍一身堅鎧的琉君已至上京南郊。夜幕漆黑,皎月高懸,映上一地薄雪格外發亮。
長龍騰飛于茫茫夜色,原野中也似有個黑點疾奔而來,迅若流星,少說也有天品修為。就在這時,雪地深處駛來一匹駿馬,馬上的大將身高八尺,英姿矯健,腰如獅虎,猿臂舒張,手提方天畫戟,身穿狻猊鎖子甲,頭戴赤火沖天冠。
沖天冠下,卻是玉面朱唇,眉若劍鞘,眼如寒潭。
大匡第一名將月兌去一身鎧甲卻也是讓世間女子神魂顛倒的美男子,然則既能縱馬提槍,殺出一片大好河山絕世功業,要得美貌俊顏又有何用?
馬蹄踩雪,一將一畫戟,仿若冰雕般屹立雪地。
沒有說話,也沒有出戟,呂風起靜靜的看向天頭一龍一王,那條白龍盤旋而嘯,卻再沒越雷池半步。
「琉君請回。」
許久,呂風起開口道。
「不殺陸老兒何以回見我妻?」
于龍背上直起身,李鈺死死盯著千丈下的男子,冷聲道,手心微微發汗。
「我若殺了你,她再不會見我一面。」
呂風起嘴角抽動著道,卻是在笑,他笑得很是奇怪,好似在自嘲。
琉君眉頭稍蹙,就听呂風起語調一轉,哈哈一笑道︰「縱然我不殺你,璃珠也不會多看我一眼。所以,還請君上先走一步。」
話音落下,呂風起猛地揮動畫戟擊向雪地,雪沫紛紛揚揚,飛灑一片,而他則借勢而起,雙腿緊夾馬月復,居然單憑這一戟之力硬生生的帶著坐騎越上千丈高空。
沒有再開口,呂風起斗將殺人時從不多言,戰就戰,殺就殺,何來那麼多廢話。
一將一騎踩著六瓣雪花,輕盈的奔踏于天頭,忽而急驟。馬背上的大將借勢而起,雙手緊握畫戟,低喝一聲重重劈下。方天畫戟舞于長空,夜色紛紛碎裂,竟斬落一片不屬于夜晚白晝,玄而又玄的奧義涌上畫戟,帶著臻至化境的陽剛劈向龍頭。
飛雪消停,卻沒散去,只是靜靜的凝滯于半空,似在欣賞著如夢如幻的一戟。
戟落,雪降,李鈺身軀劇顫,難以置信的看向被斬成兩截的龍角,臉色如同上京的雪一般蒼白
四日後,洞庭湖邊。
一百三十里洞庭位于北方,中都和上京交界之處,煙波浩淼,落雪繽紛,河面雖未凍結,可游魚皆不敢在淺水嬉戲,偏偏還有釣客獨坐水榭,簑衣斗笠,長竿垂線。
忽而風起,卷翻斗笠,斗笠下竟然空蕩蕩一片,若有人見著這副場景,定以為是遇上了鬼。
魚竿甩起,水花中飛出一條火紅色的鯉魚,魚口若府門,身軀若船,竟有百丈之長。
「這條鯉魚泰岳老哥怕是養了兩百多年了,日夜吸食湖中靈贇,放在那里當可有一躍龍門的資格。」
白衣秀士不知何時出現在釣客身後,淡淡說道。
「黃居士見笑了。」
釣客陰陽怪氣的說道,似笑非笑,忽然想起一事,扭頭問道︰「那位無邪居士還沒出現?」
「尚沒。」
「等不了了。他們也當動身,黃居士可願同行?」
怪釣客冷笑一聲,起身走入魚口,黃居士略一頷首緊隨其後。
大雪紛紛揚揚的下著,夜幕中,一條巨大無朋的鯉魚拍打著尾鰭,沖入湖中央,陡然打了個挺,高高躍起,直沖天際,眨眼後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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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君戰呂風起,以及神師相約洞庭都是分支就不細寫了,想要看詳情有空寫個外篇好了,其中的玄虛後文也會提到。猶豫了下還是新開一卷,前兩卷是成長,開開金手指神馬的,接下來正式進入主旋律,開頭會稍微有點慢熱,大匡東界洞天福地的秘密會逐一鋪開,之前的配角們也會開始發飆,貌似司馬妹子和小安子還沒正式開始拍拖,他們還小,慢慢來基情愛情兩手抓,依舊奇遇連連,仙臨東界,猛將如雲,神妖謀斗,群雄並爭,是一個妖魔鬼怪頻頻出沒頻頻被虐的三國隋唐演義時代,歡迎繼續收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