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日光掠過枯草連綿的荒道,攜著枯黃的光澤落向三十丈城關,一縷,兩縷,三縷每一縷墜落,都好似生命的挽歌,破碎在殘尸血水間。^
出了西江,安伯塵馬不停蹄奔往東南。
飛龍駕出世,沖殺八百齊軍,自瞞不過天下諸侯、虎狼,安伯塵神魂出竅俯瞰天地,也現了橫亙在他與紅拂間的七關三鎮,每一關每一鎮都隱隱散著強絕的氣息,一柱柱扶搖沖天,掐斷關南荒道。最當前的便是齊東關,飛龍駕雖暴露,可安伯塵也不想硬拼,這一路過關闖鎮也不知會遇上多少強者,元氣能省便省。
于是乎,安伯塵讓愈通靈的野馬王拖著飛龍駕騰于天頭,佯裝闖關,他則施展火行術直奔齊東關。
果不出他所料,未等飛龍駕到達城關,守城的大將便迫不及待的殺向飛龍駕,全然不知安伯塵並不在車駕中。
城關上,是一面倒的屠殺,九天雷潮豈是這些尋常士卒所能抵擋。前一刻他們還在肆無忌憚的譏諷安伯塵,下一刻便已被他們口中的「百敗之將」殺得哭爹喊娘,任憑他們如何求饒,橫掃齊東關的銀槍也沒停頓絲毫。
若是天性太過善良,就讓自己變得心狠手辣點,如此才不會陷入命運為善良所設的陷阱。
安伯塵不想死,更不想失敗,只能用一路心狠手辣一路腥風血雨來斬斷命運的荊棘枷鎖。
斬殺八百齊兵,毀去城頭弩車,安伯塵收槍于背,立于殘尸遍地的城關之巔,漠然望向四里外狀若瘋癲、疾奔而來的李嚴,隨後看向天頭。在李嚴回轉的同時,飛龍駕也不再盤旋,直飛齊東關,李嚴距離城關還剩四五里,飛龍駕卻已後先至。
「臨!」
口念真言,腳底生風,萬里水火靴下雲霧繚繞,安伯塵眸中掠過紫華,左手憑空探向天頭。
無邪.雷索!
宛若鎖鏈的雷光稠密如漿,從安伯塵手心射出,轉眼間纏上飛龍駕,安伯塵借勢而起,向百丈之上的飛龍駕躍去。
疾奔中的李嚴眼見安伯塵將去,面露怒容,猛地止住身形,眼中精光暴綻。
右臂劃過一道殘影,雪山長刀已然在手。
鼻中呼出白稠的長氣,飛雪熊李嚴雙膝稍曲,直直盯著安伯塵,面色漸漸恢復平靜。
天雲間似有什麼在翻涌,卻是李嚴鼻息中呼出的長氣竟躥上天頭,天地一線,沒入雪山長道。
下一刻,李嚴手舉長刀,彈身躍起,朝陽竟在這一刻被雪白無痕的刀影遮掩,齊東關頭,皚皚一片,天地白如紙。
「死!」
李嚴張口暴喝,長刀劈出的那瞬,他的身體停滯在半空,仿佛被凍住了一般。
他被「凍」住,可雪山長刀卻沒。
橫亙在天頭長刀在這一刻化作極西之地的雪山,冰稜密布,雪花翩躚,刀光閃過,刀力化作連綿飛雪,一片片一重重,密密麻麻的撲向安伯塵。
安伯塵身在半空,若再往上定會被宛如飛雪的刀力攪成粉碎,無奈之下只能收手。
雷索斷開,安伯塵墜下百丈天頭。
四里外的李嚴冷笑一聲,收回長刀繼續向前疾奔。
然而,他剛邁出兩步,面色陡然一僵。
就見安伯塵在下墜中忽地反手抽出無邪,一扭腰,踩上銀槍。而那銀槍卻並沒墜落,搖晃片刻,竟在安伯塵的駕馭下再度飛向飛龍駕。
「劍修」
李嚴怔在當場,難以置信的望向御槍而飛的安伯塵,不由自主的想起少年時候于極西之地修煉時的見聞。可傳說中的那些修士之所以能御劍而飛,概因他們修煉劍種,乃是不傳之秘,卻從未听過槍種之說。
眼見安伯塵凌風御槍,搖搖晃晃,即將到達飛龍駕,李嚴強壓下腦中的胡思亂想,屈膝躍起,正欲再劈出一刀。
「一將無能累死三軍,大概就是說的將軍這種。」
爽朗的笑聲隨風傳來,不溫不火,可越是這般,越令李嚴羞憤難當。
堂堂齊國第一將,飛雪熊李嚴,竟被那個只有地品境界的「百敗之將」單槍匹馬,聲東擊西,連衣服都沒粘著便折損了八百兒郎,即將破關而去,對于戰功赫赫的他而言,實乃天大的諷刺。
一世威名,毀于此役。
目光落向一片狼藉的關頭,李嚴臉色白,手中的雪山刀當真重若雪山,再無法劈下。
血氣攻心,李嚴臉色由白轉紅,仰頭噴出猩紅的鮮血,搖搖欲墜。
再看去時,那個比傳言中還要莫測無數倍的少年已坐入飛龍駕,槍點飛馬,乘風而去。
齊東關,斬卒八百,毀弩車十輛,倘若安伯塵知道被他氣得吐血的上將是七熊之一的李嚴,也不知他會作何感想。即便不知道對方是何人,只憑剛才那一刀,安伯塵也能感覺到他的強大。
「若非時不待我,還真想試一試那刀。」
駕馭著野馬王,安伯塵低聲道。
于西江底修煉了四日,安伯塵雖未突破天品,可周天元氣已然今非昔比,雙臂之力也已攀升至五千斤,和最弱的天品修士相去不遠,而雷道真意也有所斬獲,使用起來愈的靈動。
「破去一關,還剩六關三鎮,接下來該如何行之?」
坐于車鑾中,安伯塵喃喃自語。
若非昨日一時興起,駕馭新得的飛龍駕沖出西江,安伯塵大可以將飛龍駕收入珠鏈,然後施展水火二行術匿形趕往東南,神不知鬼不覺,一路上的關卡自然也就形同虛設。
現如今飛龍駕已暴露,若是安伯塵連同飛龍駕一起消失,無影無蹤,稍有點想法者都能猜到安伯塵擁有匿形神通,無邪居士那個身份暴露與否早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安伯塵這一路將會更為艱難。天品上將祭白火為眼,便能看破水火二行術,更有可能的是,匡帝調遣修為高深的道法修士、秘術大家參與到這場圍剿中。
荒草淒淒,正午已過,安伯塵透過熾熱的陽光,隱隱間已能看到那座矗立在荒道間的雄關。
關頭著三個大字——離江關。
大旗招展,亦三個龍飛鳳舞的篆字——欺山熊。
瞳孔陡縮,旋即恢復如常,安伯塵緊握無邪,喃喃道。
「原來是七熊守關好大的手筆。」
「什麼風把魯兄吹來了?」
「夏侯兄可是明知故問,自然是那雪山上的風。」
離江關頭,兩個同樣雄壯的男子,一個面容清白,一個皮膚黝黑,相視一眼,同時放聲大笑,只不過都是皮笑肉不笑。
齊東關之後便是離江關,安伯塵氣傷李嚴,破關而出,不消半個時辰駐守離江關的落雲行省上將夏侯伯便已得知,正當他好奇安伯塵是如何破關而出時,下一關的守將魯圖志竟率領五百鐵騎不告而來。
「本以為那場大功連同那輛戰車會被李嚴所得,不料他竟這麼不頂事,將功勞拱手送給我二人。」
皮膚黝黑的魯圖志也是落雲行省的上將,和夏侯伯一東一西,甚少往來,頂多是點頭之交。
聞言,夏侯伯眼中閃過一絲不悅,瞥了眼魯圖志,哂笑道︰「原來魯兄是來搶功的。」
「非是搶功。」
魯圖志輕擼長須,意味深長道︰「七熊守關,三虎轄鎮,陛下擺下這麼大陣勢,所對付的只是一區區叛將,而這叛將一個早上便殺敗李嚴,破關而出,夏侯兄就不覺得此中大有文章?」
夏侯伯皺了皺眉,並沒開口。
能當上一方上將,躋身七熊,自然都是有勇有謀之輩,魯圖志稍一提點,夏侯伯便看出幾分蹊蹺。
擺下這麼大陣勢,只為了防範一個地品修為的小將,怎麼說也說不過去,只除非那個想和匡帝搶女人的安伯塵真正的實力遠在他修為之上,匡帝方才如此重視。
逃亡百日,百戰百敗,卻屢屢活命,于關東斬殺群匪後,又殺兩駿,百敗之後,至今未逢一敗。此行東南,連飛雪熊李嚴都在他手下吃了大虧,只憑他這一役,足以令他的聲望再提升一籌,隱隱壓過十三駿。
神色漸漸變得凝重,夏侯伯看了眼魯圖志,許久,點了點頭。
「也罷,魯兄且為某壓陣。那李嚴已丟盡吾等顏面,若再讓安伯塵施展詭計過我離江關,吾等七熊恐怕要成為全天下的笑柄了。」
「哈哈哈,夏侯兄此言大妙不知那戰車」
「果然,魯兄還是奔那寶貝來的。如此,戰車和萬戶侯歸某,那飛馬便送給魯兄好了。」
「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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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最近嗜睡老是晚更,明天爭取調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