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天 第二十章 故事師叔

作者 ︰ 信筆行書

暮靄蒼蒼,天色將暗,兩人在山林中奔了一陣,走到一處生滿樹木的平原。季羲瞧見遠處冉升炊煙,道︰「前面有人煙,我們悄悄走進看看是什麼人。」,女媧喘著粗氣應了一聲,兩人穿過林間,遠遠望見有數人圍著篝火盤膝而坐,有人大口嚼肉,有人仰頭飲酒,大聲叫喝,樂趣融融。眾人當中沒有留放一人看守放哨,也不知是長途跋涉,疲憊勞累,還是料到荒地罕有人至,而沒有作下任何防範。季羲咽了口口水,見不遠處有幾匹馬俯首嚼草。

他大喜,道︰「我們去弄一頭馬來,你怕不怕?」

女媧瞧得新鮮,笑道︰「好啊,看起來,應該很有意思。」。兩人矮著身子,雙雙躡足走近。見那一眾將士沒有瞧見,低聲道︰「我們上了馬,就不用怕他們啦。」,女媧點點了點頭,輕輕的嗯了一聲。

季羲探過身,一手將馬韁繩拽起,一手把女媧扶上馬背,見她坐穩,飛身跨在馬背上,雙腿一夾,黑馬長嘶一聲,邁蹄疾行,載著兩人轉眼間行出了十丈之內。

季羲回首望去,遠遠瞧見眾人回頭起身指著自己叫喝,心中更是暢快。

女媧第一次騎馬,見四周樹影倒退入流,清風拂面,心中嘖嘖稱奇,問道︰「季羲哥哥,馬兒為什麼比人奔跑得要快?」

這個問題倒真問倒了季羲,他從小只听大哥季天翔說外邊情景,季天翔學多識廣,聰慧過人,在給兩位弟弟談論中,三弟時常問頭問尾,直追根源,季天翔一有煩感,便不再說下去了,所以季羲縱使有一百個不知道也很少問及原因。在女媧不停追問下,終覺在女孩子面前說不知道,有些掛不住面子,隔了良久才吞吞吐吐的說道︰「馬……馬用蹄子奔跑和人用腿,自然不一樣了,況且馬兒四蹄齊發,人是遠遠追不上的了。」,一言說出,心中不禁怦怦直跳,生怕她听出錯處,側目偷偷望了一眼。

哪知女媧連連點頭,又問了些別的問題,季羲耐著性子一一解答,隔了良久,女媧問道︰「我們不如去昆侖山吧?」

季羲搖頭道︰「不行」,女媧連聲懇求,季羲心一軟,就要答應。但覺北方追兵稠密,南逃反而容易些,說道︰「待逃過這一劫,我自會隨你去昆侖山。」,女媧欣然一笑。

兩人趁夜行了一個時辰,天色漸晚,山路難行,一路顛簸,黑馬行了一陣子慢慢緩了下來。季羲道︰「馬兒累了,我們先下來吧。」。

兩人牽馬行了一陣子,借著月光,放眼望去,周邊山脈疊嶂,黑茫茫的一片,只有碎石邊水流淙淙作響,反倒給這幽幽黑夜,生出幾分孤寂。

女媧道︰「我們在這里生一個火堆先做休息,明天再趕路好麼?」

季羲身上有傷,兼之一路奔行,早有倦意,點頭道︰「好的,我們去那里看看。」,出了林子,見一道丈余寬的小流,彎月照耀下波光粼粼,迤邐南去。

季羲貼著水面,飲了幾口,道︰「這水可以喝,我們就在這兒立個火堆。」,說著,取出皮囊裝滿水,交給了女媧。

月色下,昏暗中,隱約听見女媧飲了幾口,坐了下來疏理秀發,只是是黑蒙蒙中不能瞧得清楚容貌,頗感遺憾。

季羲拾了些干樹枝,取出火折,正欲生火,小溪遠處漸漸傳來數人說話聲,季羲拉回女媧,叫她小心。

「乘師叔,此法果然極妙,我們兄弟十人乘船而下,既不耽誤路程,且能以逸待勞。」,另一人過了片刻才「嗯」了一聲。

那人又道︰「只是我們什麼時候可以上岸休息?」,另一個沒了聲響,季羲听得出這兩人正值晌午在鳥巢上見過的麻臉小將以太陰弟子,唯一不一樣的少了眾人的附和恭維聲,想是夜深人困,已然入睡。

兩人這般一問一答只三句爾,船已順流到左近。乘師叔道︰「在這里停下便可。」,那人身影一晃,竹竿下插,將車停穩。

乘師叔喚醒師弟吩咐了幾聲,再沒有了聲響。黑夜中幾人自顧自的來往,沒有一人察覺到十丈余遠的季羲。

季羲見到黑暗中,幾個模糊的黑影在隱生光華的水面上忙活。他雖然不知自己與女媧,早已置身在重重追兵的搜查之中,隨時隨地均有性命之憂,但也知道自己越往荒蕪神秘的南方行走,自身處境越是安全。見到竹筏,又听眾人在竹筏上的對話,心中也自暗想︰「如果我們也乘上竹筏,那不也與他們一樣,既不耽誤路程,又不費力的南下。」

想到這里,他將「豬」緊緊貼在胸口,對女媧輕聲道︰「我們小聲點,偷到船便隨流南下。」

女媧要是在平時,她定會害怕的不得了,但現在有季羲在,她不但不害怕,反而覺得好玩,忍著笑意連連點頭。

兩人邁出幾步,听到數人腳步聲漸近,季羲心中暗暗叫苦,乘師叔道︰「就在這里生火。」

季羲听數人的腳步聲,與眾人近在咫尺,驚得額頭都沁出汗來。

黑暗中,一個模糊的黑影,在懷中模索出火折與火石,砰砰敲擊。

季羲見到眼前不過丈余的星火,心想︰「待他們把火燃起來,我們兩人一豬,哪里還有命在!」,想到太陰弟子投石拔樹的情景,心下大駭,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只听麻臉小將砰砰砰砰的敲擊著石頭,心中也是怦怦大跳,身邊的女媧緊緊貼著他的身子瑟瑟發抖。

乘師叔高聲喝道︰「沒用的東西,我來!」,麻臉小將知他力大,氣憤中一個不小心,就會將這火石捏成粉末,苦笑道︰「剛才汗濕了,我換一邊再試試。」,砰地一聲,黑夜火星燃起,轉眼熄滅。

這句話道提醒了季羲,心想︰「我若是把木材澆上水,他們便燃不起來了。」,想到這里心下一寬,取出葫蘆,自木材上輕輕澆了下來。

麻臉小將打了數次,始終燒不著,口中大叫奇怪。

乘師叔一探手,道︰「笨蛋,木材是濕的,怎麼能燃?再拾些干點的來。」

季羲心覺好笑,「要是他們在此處繼續著火,我便再行澆濕,看他們換地方不。」,想到這里,頓時寬心了不少,轉念又想,他們若是在此一直不肯離開,而葫蘆中的水畢竟有限,心中又有些擔心起來。

星空下,乘師叔支開旁人,在懷中取出一個事物,放到嘴邊大嚼起來,吃的是囫圇吞棗,嘖嘖有聲。

兩人饑腸轆轆,一日沒能吃到過東西,不由得咽了口口水。懷中的「豬」本已睡著,這時听到聲音,在季羲懷中亂動著要竄出來。

季羲大驚,趕緊將為緊緊摟在懷里,握住豬嘴,生怕它發出半點聲響。那人連啃帶嚼,一時間肉香四溢,豬似乎也已聞到肉香,在他懷中拼命掙扎。盡管季羲極力捂住,豬嘴還是發出一聲「嗷」的輕叫,那人警覺起來,喝道︰「是誰?」,季羲一驚,彷徨無計間,豬一陣動亂,終于還是從他懷中跳了出來。

乘師叔借著微弱的月光,勉強能見到一團矮小古怪,白絨絨的東西朝著自己奔來,輕笑著一手將豬提起,一手拿著剩余的大塊兔肉在豬眼前晃動,「小東西,餓壞了吧,你吃啊。」,說著,將兔肉放入口中,含糊的道︰「你吃啊,看你吃不吃得著。」,心中正得意,忽覺臉上似被利器刺了一下。乘師叔吃痛,「哎喲」一聲大叫,牙關一松,整塊兔肉倒入口中,卡在喉嚨中,上下不得,好不難受。慌亂之余「啊啊」慘叫。

他喉中疼痛不已,哪里還顧忌得到他物,叫喚痛跳間,豬已經回到季羲懷中,季羲心中好笑,對女媧說道︰「那人定是沒瞧見,給豬的牙給扎了下。」,女媧輕輕一笑,隨著季羲朝著小溪,躡足走去。

余人拾到木材,听到申吟聲,大步趕來,問道︰「乘師叔,您怎麼了?」,乘師叔一來喉中塞物,口齒不便,二來,如果說自己是被一頭豬弄得這般難受,實在難以自圓其說,反易遭人笑話。當下不語,只是捂著嘴,原地亂跳,騰出一只手,指了指不遠的河流。

王麻二望了望河流,黑漆漆一片,瞧不見事物,黑暗中,迷迷糊糊的見乘師叔又指了指,心中更是模不著頭腦。

乘師叔听到兩人發出的細微腳步聲,忍著喉嚨脹痛,望了望,大叫道︰「沒用的東西,有人!」,他口中雖這麼說,但說出來的話,嗚嗚啊啊,連自己也難听懂。

王麻二,恭恭敬敬的道︰「師叔,您說什麼?」

乘師叔仗著身子強壯,若非如此早被噎死了,他這時心中一急,上氣不接下氣的喝道︰「廢……廢物……」

王麻二給他這麼一聲叫喝,腦中靈光一現,頓時領會,彎頭哈腰的替他撫著胸口,笑道︰「師叔莫生氣,莫生氣……」,對左右說道︰「那邊有些問題,去看看。」

黑漆漆的,幾名隱約瞧見壯漢的身影行了幾步,嘩啦一聲,竹筏回到流中,隨波飄走。

乘師叔听見劃水聲,大急之下,在沙灘上猛的跳了兩跳,口中的兔肉終于咽了下去,咳嗽數聲,又跳了兩跳,心中頓時舒坦了不少,淡淡問道︰「怎麼?」

一個在溪邊沒有模索到木筏,心中大是驚慌,叫道︰「師叔,我們的竹筏沒啦,我們現在怎麼辦?」

承師叔喘了幾口氣,負手佇立,作出一副一派大師的模樣,隔了一會,待月復中不再難受時,說道︰「這個事故告訴我們,吃兔肉時要細嚼慢咽。」

王麻二道︰「乘師叔,那我們追是不追?」

承師兄怒道︰「笨蛋,人都走了還追什麼。」

河流中隱隱傳來一對少男少女的歡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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