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京城來客(4)
「殺。看小說就到~」王清惠無力的吶喊,同樣疲倦不堪的護衛緊緊的把她和王小虎圍在一起,不停有人倒下,但卻沒有人申吟,沒有人驚恐,仿佛這無盡的殺戮就是他們的歸宿。
黑楊一臉興奮,高聲喊道︰「給小爺注意了,抓活的,抓活的。」
「***,別放箭,小心點,傷了你小子可賠不起。」黑楊瞪了一眼身邊的小兵,吆喝道︰「給老子小心一點。抓活的,老子賞銀一百兩。」
一百兩銀子,足夠讓他們任何一個人瘋狂,對于一個將近一年沒有拿過餉銀,沒有吃過一頓好飯的小兵,一百兩就如天上的星星,遙遠得不可及。
「姐,都怪小虎不好。」王小虎終于清醒過來,帶著哭泣的聲音道︰「小虎不該喝酒,小虎不該不听話,小虎不該慫恿姐出來。」
「姐,你說張大人會不會過來救咱們呢?」
王小虎年幼的心靈,有一個清晰的印象,仿佛所有的困難,在張貴面前都不是困難,張貴那結實的肩膀,仿佛可以為他遮住所有的風雨。
「小虎,都怪姐姐不好。」王清惠無力的靠在一棵大樹旁邊︰「姐姐不該帶你出來,姐姐要是再堅持一下,小虎就不會出來了。」
「小虎不怕,待會就算是死了,也不要丟了爹爹的臉。」
「姐,我們不會死的。」王小虎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大聲道︰「張大人會來救我們的。」
是嗎?王清惠心上蕩起了幾分清漪,那是一個關于幸福的清漪。
「小虎,你真他**的是老子心的蛔蟲。」突然,山一個聲音震耳響起︰「黑總管,你一個大老爺們欺負兩個小孩子算得了什麼?有種就找你矮張爺爺的麻煩。」
「大,大哥是張大人,是張大人。」不單單是黑帆,黑楊所率領蒙古漢軍,都停住了腳步,竟然緩緩的向黑楊身邊靠了過來,仿佛那個響亮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魔力。
黑楊看著王清惠,眼楮差點沒冒出火來,這可愛的幸福,離他竟然是那麼近,有了這兩人,從此以後他就不用再受呂煥的氣。
「還不走。」那個聲音憤怒道︰「是不是一定要逼老子出手,***,念在昔日同僚份上放你一馬,你***給臉不要臉是嗎?」
黑帆腳一軟,差點沒跪下去,黑楊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三個人影從朝霞走出,領先一人不是張貴又是誰。
卻見張貴身邊站著兩個高大的壯漢,壯漢手執大盾,這兩面大盾和其他的盾牌又有差別,大盾四周被磨得鋒利無比,在朝霞下閃閃亮。
而張貴卻是不緊不慢的樣子,施施然的向著王家兄妹走去,除此之外,他身邊竟然沒有第二個人。
四周的山林,寂靜得可怕。
「末將黑楊見過張大人,久別不見想不到張大人風采依舊。」黑楊拱手作揖,眼楮卻灰溜溜的轉了好幾圈。
張貴皺了皺眉頭,突然向身邊的兩個壯漢揮了揮手,只看到兩人突然迅奔跑起來,眾人沒想到對方說出手就出手,哪里還能夠反應過來.YZuu看小說就到~
「 」兩聲,其一個小兵直接被撞飛,連慘叫聲也來不及叫,就去見了長生天,另一個卻正是黑楊的二弟黑帆,這人雖是一條筋,但是蠻力有幾分,見大旗向他沖過來,反應竟然也不算慢,用肩膀頂住大盾。
「 」的一聲,一股鮮血卻從他口噴出來。
「是不是認為老子就只有幾個人,拿你們沒有辦法了。」張貴怒道︰「還不給老子滾。」
黑楊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黑,咬了咬牙,跺腳道︰「撤,今日蒙張大人開恩,後會有期。」
這些人竟被張貴他們三人嚇得不輕,听到黑楊說話,還不趕緊四個腳走人,黑帆遲疑了片刻,卻矗立不動。
「二弟,還不走,留在這里丟臉是嗎?」黑楊拉了拉黑帆,卻現這個對自己向來言听計從的二弟,一動也不動。
黑楊愣了一下,想起平日里黑帆對張貴的敬仰,卻放手離開,低聲道︰「二弟,保重。」
張貴皺了皺眉頭,剛想說話,卻看到黑帆「噗通」跪了下去︰「張大人,在下黑帆,請張大人收留。」
「滾。」張貴狠他們欺負王小虎和王清惠,怒道,他為人向來是沒什麼無冤無仇的狠,只是對方既然是敵人,自然沒有同情敵人的意思。
「大人,」黑帆猛磕頭︰「請大人收留,請大人收留,請大人收留。」
說話之間顯然是動了氣,血不停從口噴出,每磕一下頭,就吐一口血,端得是血腥可憎。
「大人,」大旗見他蠻可憐的,又敬佩他的蠻力,勸說︰「大人,這位兄弟既然有這份心,不若收留他。」
「哼。」張貴卻不說話,走到王清惠和王小虎身邊。大旗跟從張貴一段時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是一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人,趕緊上前扶起黑帆。
可憐王清惠已經累得抬不起頭來,反倒是王小虎高興的咧嘴笑道︰「張大人,小虎就知道你會來救我的。」
張貴無奈的笑了笑︰「你小子就知道賣口乖,當日箭無虛的小英雄跑哪里去了,老子看了一會,你的準頭可不怎樣哦。」
「大人,大人,你,你還看了一會。」王小虎不知該說什麼,心里卻想道︰「大人果然是算無遺策,連這個時間也預留出來了。」
「嗯,好臭,然來是喝酒了。」張貴剛走到王小虎身邊,一股濃郁的酒味沖進他的鼻子︰「還是咱們均州的烈酒,看來你小子口福不淺嘛?能耐也挺大的啊。」
護衛隊的頭領,連忙拱手作揖,道︰「在下王建見過張大人,多謝大人救命之恩,日後若有所趨,在下無所不從。」
「王將軍言重了。」張貴連忙還禮,當年王建可是王堅身邊的一名頂梁猛將,攻城掠池殺人無數,張貴出了名的算計人,早已通過京城的內線,把這伙人的身份都莫得一清二楚了。
甚至連他們的後路也想好了,只等他們來了江陵之後,就想辦法把他們留下來.YZuu看小說就到~
王清惠出京城,張貴又怎麼會不知道,要是這樣,京城的那伙內線可就要被杜滸砍頭了,他想不到的是竟然還有人敢在自己地盤動手,他一時倒也沒有想到對方是瞎貓踫到了死老鼠,多管閑事的踫到了鐵板。
張貴得知王清惠出了京城後,馬上帶了梁顧和大旗兩人急急忙忙沿路過來,準備在路上接應他們,給他們一個驚喜,想不到踫到了這麼一回事。
張貴來得匆忙,只帶了梁顧和大旗兩人,眼看調兵遣將是來不及,只好故作神秘,想不到還真把黑楊嚇跑了。
「你來了。」王清惠無力的看著張貴,朝霞之下,那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臉,充斥著無盡的光彩。
「我來了。」一句簡簡單單的話,王清惠差點沒哭了出來,她覺得自己這麼多天的苦累,瞬間便化成幸福。她覺得此刻是她一生最輕松的時刻,她很想睡去。
「姐,姐,你怎麼啦。」王清惠迷糊的听到幾聲急促的聲音,暗提了提神,卻變成了另外一個焦急的聲音︰「清惠,清惠,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隨後,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雙強勁有力的大抱了起來,王清惠有點緊張,最終失去了知覺。
王清惠覺得自己在天上飛,她很小的時候父親就不在身邊,直到景定元年,賈似道丞相妒忌父親的戰功,讓皇上把父親召回京城臨安,自己才得以和父親相處,也就是這個時候,父親的小妾才給她帶來小虎,然而好景不長,景定五年,父親卻得了重病去世,爹爹病死前把自己送到了宮。
自己從小就沒有了爹娘,幸好爹爹在軍威信尚可,自己在宮的日子才好過,過了幾年,父親忌日,自己和小虎在老家人的帶領下前往合州,然而卻困在襄樊,這一困就是幾年。
自己還清晰的記得,去年離開襄樊時的激動,若不是那個沒良心的家伙,自己或許一輩子困在襄樊?又或許早已死在亂軍之,自己是在襄樊嗎?
那個沒良心的家伙?自己怎麼會想到他呢?自己現在在哪里呢?
王清惠在天空無意識的飄著,她終于記起,去年年底,陽邏城堡大戰,那個沒良心的家伙私自出征,以弱敵強,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截斷了韃子的後軍,韃子不得不退兵。
但是,讓自己想不到的是,滿朝的相公都說要殺了那個沒良心的家伙,自己很害怕,那人雖然討厭,然而卻救了自己,救了小虎。
于是,自己找到了皇太後,在她面前說那人的好,又說那人立了大功,把那人的功勞細細的給皇太後說了一遍,到了最後,皇太後把皇上叫過來,饒了那人一命,並且讓那人當上了荊湖置大使,最後,皇太後才笑著說道︰「清惠,你今年都二十四歲了,在宮外這個年紀還沒嫁人,可是會給別人說閑話的了。」
「太後。」王清惠有點羞赧,道︰「太後笑話了,清惠得以服侍太後,是清惠的福氣。」
「當年你爹爹把你送進宮,再三囑咐哀家,說一定要為你找一個好娘家。」皇太後為人善良,整個大宋的人都知道︰「可是前些年你在宮時年紀還小,哀家怕你出宮後會被人欺負,後來在襄樊困了幾年,哀家都以為你遇難了,可憐天開眼,你終于回來了。」
「哀家也算是對得起王將軍了,王將軍一生為了國家,哀家一定要為他找一個好女婿。」皇太後愛憐的看著王清惠,道︰「只是這一年拖一年,哀家卻是不願意放你走啊。」
「太後。」王清惠眼楮有點濕潤︰「清惠以後就服侍太後。」
「呵呵。」皇太後笑了笑,道︰「你前段時間在哀家面前,把均州的那個矮張說得天下地上絕無僅有,哀家倒有心想看一下他了。」
「可是,局勢未穩定,那人又是能干之人,現在離開倒可惜了。」皇太後若有所思看著王清惠,笑道︰「哀家若沒記錯,清惠你筆工不錯,不妨你代哀家去一趟江陵,畫幾張畫像回來。」
「太後,」王清惠連忙磕頭道︰「宮事務眾多,清惠不能離開太後。」
「去,去,總有一天你得離開哀家。」皇太後笑了笑,道︰「哀家總要知道,能挽救大宋江山的臣子長得什麼樣,也好讓朝上的相公看一下,這天下的英雄,並不是他們說得這樣不堪。」
王清惠很疲倦,覺得自己全身軟,是了,自己現在在哪里呢?是在宮嗎?
不好,要殺人了。王清惠猛然醒來,卻看到面前一個緊張卻帶著微笑的臉,黑白分明的眼楮布滿了血絲。
「你醒了。」聲音有點高興,有點激動,但臉上還是淡淡的微笑,仿佛是說著一件一點也不重要的事。
王清惠突然有幾分難過,扭過頭去不說話。
那人臉皮真厚,淡淡說道︰「你等一下,我去給你端一碗粥。」
「我不餓。」王清惠賭氣說道。
「睡了一天一夜,還不餓啊。」那人打趣道︰「算了,不餓的話你就休息一下,我出去做點事。」
那人說完,也不再看王清惠,轉身離開,王清惠嘟起嘴,委屈的眼淚就要留下來,沒良心的家伙,你也知道睡了一天一夜,怎麼就能不餓呢。
那人剛出去,門外竄了一個人進來︰「姐,你醒了,你終于醒了。」
還是自己弟弟好啊。王清惠幼小的心靈終于得到了一絲安慰︰「醒就醒了,什麼叫做終于醒了。」
「你可不知道,姐你昏迷過去,張大人可緊張了,抱著你走了一個時辰的山路,還為姐守了一天一夜,張大人早上才出去熬了一鍋粥,說姐你今天早上要醒過來,醒過來肯定想吃東西。」
「哼,誰稀罕了。這個沒良心的家伙,他有這麼好心嗎?」王清惠心甜絲絲的,他怎麼就知道我今天早上要醒來呢?可是她的嘴巴卻硬得可以炸爛一堵牆。
「小姐,你真的醒了,這就好了。」有一個人闖了進來,卻是護衛隊的頭領。
「王大叔,辛苦你了,兄弟們都好嗎?」王清惠第一時間問道。
王建笑道︰「都好,都好,雖然有些兄弟受了點傷,不過有咱們家里的藥,好得快,現在基本都沒什麼事了。」
黑楊為了立功要抓活的,蒙古漢軍總有點放不開手,所以這些護衛雖有幾個受了傷,但竟然沒有一個人死去,也算是奇跡。
王清惠突然聞到一股香味,一種帶有清淡的香味,有米香,有草菇的香味,貌似還有一些肉糜的味道,肚子不由自主響了起來。
「張大人熬了一大鍋粥,讓在下取了一些分給受傷的弟兄們,弟兄們都說不錯,所以又讓在下過來取了,小姐若是沒事,在下就出去了。」
「出去,出去。」王清惠莫名其妙的煩躁,卻听到王建一邊走一邊自言自語說道︰「這粥熬得真香,可惜也沒多少了,要不然讓其他弟兄們也嘗一下。」
王清惠想哭的心都有了,剛才自己打腫臉充胖子,可此刻卻已經餓得連話也說不出來了,可是這個時候王小虎偏偏說道︰「姐,我吃得好飽呢,我一下子吃了三大碗,現在都走不動了,我留下來陪姐,讓張大人去睡一會。」
「誰要你陪,快出去,快出去。」王清惠忍不住就要流眼淚了。
隔了好大一會,王清惠突然又聞到了一種香味,一種很淡的清香,仿佛就在鼻子出現。側耳听了一會,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不由怒道︰「王小虎,你還當我是你姐不,讓給你出去你就出去,平日也沒見你這麼听話。」
王清惠說完,不知道哪里來了一股力氣,「噌」的一聲坐了起來,睜開眼楮,卻看到那個沒有良心的家伙對著自己笑,手端了一大碗粥,正冒著香味。
「啊。」縱使王清惠平日也是野蠻貫了,此刻真的想找一個洞鑽進去,或許是一下子撞頭死了算了。
「清惠,吃點粥,這粥熬了一個早上了,味道剛剛好。」那人微笑著。
王清惠此時卻覺得那個笑容真好,真甜,真讓自己放心。
「你,你欺負人。」王清惠有點想哭,但最終卻沒有哭出來,因為那人的湯匙已經來到了自己嘴邊。
「好啦,看你還有氣力,不如吃點粥好好睡一覺。」那人輕輕吹了一下,把湯匙放到自己嘴邊。
王清惠不由自主睜開嘴巴,湯匙輕輕送進,一邊說道︰「小心點,還熱嗎?」
「不,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王清惠有點尷尬,除了小時候,沒有人對她這樣。
「呵呵,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手上也沒幾分力,我還怕你打爛了碗沒錢陪呢,不如留點力氣,把這碗粥吃了。」那人說的話好像帶有一種魔力,讓王清惠不忍心拒絕的魔力。
王清惠乖乖的張開嘴巴,一口一口的喝著稀粥。不一會兒,一大碗稀粥都讓她喝完了,王清惠不好意思說道︰「粥真好喝,還有沒有呢?」
「你現在不能吃得太飽。」張貴搖頭,道︰「大餓不能太飽,听話,好好睡一覺。」
「睡不著。」王清惠嘟著嘴說道,其實心還是惦掛著剛才吃的粥,又想張貴能夠留在她身邊多陪她一會。
張貴沉思了片刻,道︰「你要是睡不著,我給你說一個故事,保管你沒有听過的故事。」
「這個故事的名字就叫做石頭記……」
門外,王建淚流滿面,在他身邊是同樣淚流滿面的王小虎。
「大人,小姐終于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