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權將 第一百零一章短兵相接(21)

作者 ︰ 蝶蘭

「撤、撤,」黃旗大聲嘶喊,他手執大刀卻是擱在自己的脖子之上,他眼前是王磊、朱平陽等人,他雙眼爆紅,但更多是的淚水在打轉︰「你給老子撤,這是老子的地盤,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里。」

「你們他的給我撤,再不撤退老子就先把自己殺了,這是老子的地盤啊。」

當落日最後一道夕陽被吞沒,陸家鎮的守軍竟然再次打退了元軍的進攻,然而陸家鎮原有守軍一千人,幸存者不足50人,平湖鎮一千援軍,余者不足30人,受傷者更是寥寥無幾,因為凡是受傷的將士,都已和元兵同歸于盡。

誰也沒想到陸家鎮會堅持到現在,即使守軍已不足百人,但確實再一次打退了元軍的進攻,打退了成千上萬元軍的進攻,即使是黃旗自己也不敢相信,這是什麼一股力量,那首婉轉但激揚的小曲還在陸家鎮中蕩漾。

借助黑夜的來臨,元軍暫時退去了身影,但黃旗知道,元軍還會進攻,眼看到嘴的肉已經熟透了,他們不可能讓這塊肉飛走,絕對不可能。

再說元軍也沒有耐心再等到明天,黃旗相信元軍的耐心已經在今天耗盡,不計傷亡的進攻,完全是用人命填埋出來的勝利,已經足以證明這些。

「撤、給老子撤退。」黃旗幾乎是喊起來,城牆下的元軍連雲梯也沒撤走,一堆又一堆的火堆很快就在城門下燃燒起來,把陸家鎮城門附近照得如白天一般的明亮,看來元軍是肯定不會讓陸家鎮熬到明天。

夜里攻城也不是沒有,但夜里攻城死傷較大,一般統軍的將領很少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然而面對一群連站也站不起來的只有等死的守軍,元軍沒有理由不攻打城。

剛才的一波進攻,已把宋軍最後一絲力量壓擠出去,就連經過精銳訓練的朱平陽等人,也只有喘氣的份上,不過能夠殘存到現在的守軍,都是大浪淘沙的結果,至少意志卻是無比的堅定。

他們都是經歷生死的人,早已不把自己性命當一回事,然而能夠活得更長一點時間,也是一件不錯的選擇,對他們來說至少能多殺敵軍。

王磊大聲吼道︰「你的地盤、你的地盤,這是荊湖的地盤,這是大宋的地盤,老子身為均州軍的一員,從來沒有放棄自家兄弟的道理。」

「要走就一起走,就算是死,咱們做兄弟的也要死在一起。」

眾人淚流滿面,今生做兄弟,來世還是兄弟,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時。

黃旗昂天慘笑,不知哪里來了一股力氣,突然合身上前,出掌如風卻是瞬間落在王磊的後勁,王磊不敢相信的看著黃旗,緩緩的暈迷過去,黃旗看著目瞪口呆的朱平陽等人,突然跪下去,淒聲道︰「老子求你們了,走。」

「老子身為陸家鎮的守將,沒有能夠守住陸家鎮已是慚愧之極,若還是要搭上你們的性命,教老子如何還有容顏再活下去。」

「張大人曾經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是有機會誰不想活下去,但陸家鎮太得罪元軍了,元軍攻破城池之後一定要找到一個發泄的地方,老子就是他們發泄的對象,若是老子也逃亡,說不定會追殺躲進山中的百姓。」

「老子留下來,至少可以為你們牽制一下元軍,要不然元軍一定不會放過你們任何一個人。你們要好好活下去,為老子報仇,為大宋報仇,這算是老子這輩子欠你們的,老子下輩子一定還給你們。」

朱平陽昂天長嘯,上前扶起黃旗,用力的握住他的雙手,這是最後的分離,這是永不相見的分離︰「你、你可還有什麼心願。」

朱平陽覺得自己說出這句話時非常殘忍,殘忍得他的心就像被割了數千刀一般,他原本還算平靜的手,但說出這句話時竟然開始顫抖,他知道黃旗家里還有很多他惦記的人。

「哈哈,看你小子怎麼突然就變得婆婆媽媽了,老子出征前已經交代好了,還能有什麼心願,」黃旗強作笑臉,卻又低聲喃喃說道︰「你小子要是還能活下去,不妨跟你嫂子說一下,老子沒給他們丟臉,沒給孩子丟臉。」

「讓她好好活下去,讓她找一個好人家,對她要好,對女圭女圭要好,她還年輕,老子總不能耽擱她一輩子。」

「女乃女乃的,老子說這些干嘛,」黃旗突然大吼︰「滾,給老子滾。」

朱平陽等人看著黃旗,想把他最後的模樣留在腦海之中,朱平陽和付林扶起王磊,蘇玉琦則背起受傷的況玉清,其余的大兵小將相互攙扶,他們轉身向山中走去。

黃旗,把生的希望留給別人,把死亡留給自己,他將會成為歷史的一面旗幟。

黃旗看著緩緩離去的背影,從一個小兵手中接過一份還帶有余溫的速食干糧,突然問道︰「你們恨不恨老子,老子讓你們留下來送死。」

一個小兵,疲倦得已經抬不起頭,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嘶聲道︰「要不是大人,我等小兵怎樣才能名留青史」

「跟從大人身邊的這段日子,是小子一生中過得最充實的一輩子。」

「名留青史、名留青史,」黃旗自言自語,喃喃問道︰「難道你們真不怕死,為了所謂的名留青史而不怕死?」

「死?怕,當然怕,敢問世上誰不拍死,所謂好死不如歹活,誰不拍死?然而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這些年軍中推行教育,除了如梁顧這種大個頭小腦袋外,一般的小兵幾乎都會一兩句好听的話充門面︰「小子跟大人為了保衛家園而死,為了保衛大宋而死,為了保衛民族而死,自然會重于泰山。」

另一個小兵則實際一點,笑道︰「一命換一命,我不殺人,人必殺我,荊湖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小子可不想再回到以前那樣。」

「就算小子戰死,小子的家人也會過得比以前好上一百倍。」

「這樣的日子,難道小子不應該用性命去換取嗎?」

「這樣的死,難道不值得嗎?」

「好,好,好,」黃旗連說幾聲好字,大笑道︰「能與諸位一起戰斗,是黃旗的榮幸。」

「讓我們再殺一場。」

「殺。」

######

當李庭在眾將的護衛之下爬上城牆,黃旗身邊只有三人,是的,包括黃旗在內的三人,這三人相互成為倚角,黃旗不知道哪里來得力氣,他手中大刀竟然還能揮舞得虎虎生威。

李庭黑著臉,城外大火燃燒,把城牆映照的就如白天一般,然而遠處那無盡的黑夜,仿佛就是李庭此刻心中的寫照。

「降了」李庭深吸了一口,仿佛是畏懼心中的想法,不自然說道︰「大元朝是敬畏英雄的國度,你一定會得到應有的尊重。」

黃旗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他突然合身向前撲過去,對面小兵的長刀雖然刺中了他的左肋,然而他手中的大刀卻割破了元兵的喉嚨,小兵潛意識中用手捂住喉嚨,然後血卻透過他的指縫噴涌而出。

黃旗用力一撞,已經是出氣多入氣少的小兵竟然被撞得向後飛去,他身後的那些小兵沒有預防,竟然被撞倒了兩人,黃旗大笑,腳下用力,一帶一拐竟然又傷了一名元兵。

李庭的身邊的兩個親兵見黃旗欲作困獸之爭,連忙上前堵住黃旗,然而此時黃旗已是半瘋狂,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就算是死也要沖過去。

兩名親兵同時出刀,他們都是草原的兒郎,草原上的雄鷹,他們的刀如鷹爪般的鋒利,然而黃旗根本沒有任何躲閃的意思,手中的大刀還是直愣愣的向左邊的親兵砍去。

左邊的親兵罵了一句,只好退後了兩步,然而此時右邊的親兵的長刀已經刺了過去,黃旗抬起左手擋住長刀,「噗嗤」一聲,鋒利的長刀輕而易舉的刺了黃旗的左手當中。

黃旗向前沖去,右邊的親兵哪里還來得及拔出長刀,只好放棄長刀連連後退,然而黃旗用左手擋住長刀的瞬間已腳下用力,右邊的親兵哪里還來得,他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會用這種自殘的方式對陣。

「啊」的一聲慘叫,右邊的親兵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身體緩緩的到了下去,此時左邊的親兵重新撲了過來,他手中長刀化刺為砍。

黃旗殺了右邊的親衛,意識幾乎昏迷,他突然咬破舌尖,一股鮮血迅速涌出來,他張嘴向撲過來的左邊的親兵噴過去。

左手的親兵一愣,被這股鮮血嚇了一跳,黃旗精神一振,竟然放開還沒有來得及拔出來的大刀,合身向左邊的親兵撲過去,親兵一個不注意竟然被黃旗死死抱住,黃旗突然張開血腥的嘴巴向親兵的脖子咬去。

「啊」,親兵劇痛,不由大聲喊起來,黃旗不顧,只是大口大口的吸著血,還帶著熱氣的血順著他喉嚨流進肚子,黃旗潛意識中多了幾分力量,無論左邊的親兵怎樣掙扎,卻是再也掙扎不開黃旗有力的雙手。

很快,親兵終于停止了掙扎,黃旗放開軟綿綿只剩下喘氣的親兵,嘴上、臉上沾滿了猩紅的血跡,緩緩的向李庭走過去,如魔鬼一般。

李庭冷冷的看著眼前這一切,仿佛死去的兩個親兵和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他緩緩的拔出長刀,看著一步一步向自己走過來的黃旗,尊敬說道︰「你、是、英雄。」

黃旗雙眼迷離,鼓起最後一絲勁兒向李庭沖過去,李庭長刀如煉橫在胸前,也向著黃旗沖過去。

「噌」的一聲,長刀劃破盔甲,毫不費力的砍進了黃旗的肚子,李庭狠狠的用力一拉,黃旗竟然被攔腰砍斷,血,瞬間噴涌而出,體內的五髒六腑呼啦的丟了一地。

「殺。」黃旗最後的一口氣,僅化成最後一個字,他迷茫的雙眼,是看到佇立在門口抱著女圭女圭送他遠去的妻兒嗎?他迷茫的雙眼,看到的是嗦為他收拾行李的老母親嗎?他迷茫的雙眼,看到的是靜靜的看著自己離開家遠去的老父親嗎?他迷茫的雙眼,看到的是張開雙眼看著他笑的女圭女圭嗎?

大火的光芒,映照著天空,如血一般猩紅。

李庭抹了抹臉上的血跡,緩緩的蹲下,看著已經閉上眼楮的黃旗,緩緩說道︰「厚葬。」

######

李庭打開陸家鎮城門,這座使得元軍傷亡超過八千人的小城終于完全呈現在眼前,即使到了現在,城門依然是完好無缺,就連城牆的破損也不大,李庭不敢想象更為堅固的江陵,會給他們帶來什麼?

然而,戰爭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還需要繼續走下去,他不知道別人的結果怎樣,但是他能夠想到自己的結果會怎樣,如果自己的死亡能夠像剛才那個宋軍的將領,那無疑是他最好的歸屬了。

這是一座不大的城池,借著月華看去,不過是幾條街道而已,此時街道中一個人影也沒有,烏黑一片的陸家鎮,顯得格外的神秘。

「李將軍大功,」半個月過後,呂師夔終于露出了笑臉,他順著李庭的眼光看去,吃驚問道︰「難道陸家鎮已經是一個人也沒有了嗎?」

李庭突然覺得非常惡心,他從來沒有感覺到自己會如此厭惡一個人,如今讓他再看一眼呂師夔卻是已不再願意,他故作沒有听清楚呂師夔的問話,他現在只想找一個地方好好睡一覺,考慮一下自己疲倦的身體。

呂師夔仿佛不知道自己已讓李庭極為討厭,對于他來說,用數千人的傷亡攻下荊湖一座小城,已是一件巨大的功勞。他的妙筆生花之下,他將會是大元朝的一個英雄,大元朝的名將。

「李將軍,難道陸家鎮一個人也沒有嗎?」呂師夔再次問道。

李庭皺了皺眉頭,淡淡說道︰「半個月的時間,足夠百姓撤走了。」

「陸家鎮都在我軍圍困之中,百姓往哪里撤?」呂師夔疑惑的看著李庭,仿佛不相信李庭說的話。

李庭很無奈,指著陸家鎮依靠的後山,淡淡說道︰「應該是撤往山上去了。」

「該死,」呂師夔大怒,道︰「這些賤民,我大元朝為了他們費勁了苦心,然而卻不知好歹。」

「明天老夫搜遍山野,一定要把這些賤民抓起來。」

李庭不知道呂師夔怎麼突然就變成了白痴,不過還是勸說道︰「末將認為,我軍應當兵鋒所指江陵,如今山野寒冷,不通路途,就算是再多將士進山,也容易給宋軍一一擊破。」

「我們根本不知道宋軍會不會在山中伏兵。」

「進攻江陵好,進攻江陵好,就讓這些百姓在山上冷死也好。」呂師夔心情又開始變好,問道︰「李將軍,陸家鎮乃我軍必經之道,老夫認為應該留下漢軍三千,騎兵一千,以防宋軍再取陸家鎮。」

「如今陸家鎮城池、城門都完整無缺,城內住所也算完整,還有一些傷兵也可以留下來治療,李將軍認為如何。」

李庭心中誹謗了一句,騎兵傷亡超過兩千人,再留下一千騎兵,那算下來他只有兩千騎兵,而漢軍傷亡超過六千千人,留下三千,也就是說他們只有兩萬不到的士兵去攻均州軍的大總部,荊湖的中心江陵城。

或許,真如呂師夔所說,只要能夠去一趟江陵就已經足夠,李庭知道漢人向來狡詐,他不用想也知道呂師夔用的是妙筆生花,然而自己真要配合他嗎?

陸家鎮的百姓像是倉促撤退,城內的百姓之家至少有一部分時完整無缺,灶膛的東西幾乎沒怎麼用過,有些甚至還擺放了不少臘肉、米糧之類。

元軍整整殺了一天,疲倦和饑餓一直在折騰他們,見到如此豐盛的食物和完整無缺的灶膛,哪里還顧得上檢驗,等李庭反應過來,已經有不少動作快的士兵中了毒。

「劇毒。」大夫看著口吐白沫的士兵,下了定論,這樣一來將士再也不敢亂動房子里的東西,有些膽小的小兵,甚至連房子也不敢住進去,誰知道房子里其他地方有沒有毒。

然而還是有不少貪財的士兵,呂師夔不是說了嗎?只要能夠攻下陸家鎮,開城一天,也就是說城內所有的東西都歸我們這些勇士了,于是一些不怕死的將士開始搗騰起來,然而很快又傳來了慘叫聲,一些房子里被設了機關,一些魯莽的士兵被弓箭射死,甚至有一些士兵掉進事先挖好的坑里,被安放的尖尖的木條插死。

呂師夔大怒,準備放火把陸家鎮燒毀,李庭嘆了一口氣,道︰「總不能讓將士們沒有地方宿營,還是小心一點好了。」

呂師夔沒有辦法,只好小心翼翼清理陸家鎮,這樣一來,竟然折騰到第二天白天,原先計劃攻下陸家鎮後兵鋒所指江陵,如今看來還得耽擱一兩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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