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權將 第一百三十六章兵臨城下(16)

作者 ︰ 蝶蘭

「殺啊。」蒙古萬戶高鬧兒大將親自率軍攻城,元軍的聲勢為之一振,高大結實的盾牌護送堅固的雲梯向城牆靠上去,數不清的小兵,高喊殺戮,仿佛要把所有的怒氣發泄出來,右路軍統帥張弘範命令,首登城牆者官升三極,賞銀萬兩,全軍通告。

高鬧兒不僅全身武裝,平素不屑一顧的頭盔、盔甲老老實實的披在身上,身邊數百元親兵,手執盾牌把他嚴密封鎖的幾乎透不過氣,這並非他的意願,他喜歡的是拼殺,是赤luo果的殺戮,然而隨著元軍內幾乎所有的將領都被刺殺,他不得不這樣。

張弘範孤注一擲,幾乎派出了大軍中所有的蒙古漢軍、同時加蒙古騎兵一萬,自己和塔出率領一萬騎兵充當後備軍,整整三萬五千大軍無差別的攻擊城關的每一處防線,而高鬧兒所在的西面更是主攻的主攻。

為了這一次攻城,張弘範準備了很長時間,百丈鎮附近,無數高大堅實的木頭被砍下來,做成雲梯、車等攻城武器,張弘範甚至已打好了主意,這一次若還不能攻下獨松關,他就退兵,突圍前往建康,絕對不再遲疑,屆時就算是受到丞相和大汗的懲罰,自己也能問心無愧。

「一定會勝利。」觀戰的塔出也多了幾分緊張,這已是右路大軍投入最多、寄以希望最大的一次進攻,百丈鎮大營,除了留守的數千漢軍和一萬騎兵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兵力。

塔出和張弘範身邊,當然充當後軍的一萬騎兵,若是攻城順利,這一萬騎兵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繩子,萬一攻城不順,也能夠把大軍接應出來,為大軍保留最後突圍的機會。

當然如果這一次徹底戰敗,大軍傷亡太大,塔出也不懷疑右路大軍是否會覆沒,不是懷疑,已有七八成的肯定,宋軍戰力最強的均州軍數萬騎兵一直沒有出現,難道還會去了其他地方不成?

塔出不以為然,張弘範臉色發青,無數的小兵還沒到達防線,就被防線之外的陷阱、預先埋伏好的炸藥殺死,宋軍數不清的弩箭就如飛蝗一般密密麻麻的向大軍潑過來。

慘叫聲、殺戮一聲比一聲還強,巨大的盾牌盡量減少了小兵的傷亡,但還是無數的小兵倒下,再也站不起來,宋軍的弩箭越過盾牌,把最勇敢的小兵毫不留情的殺死。

此時此刻,生命只是一個數字,一個符號而已,張弘範深吸了一口氣,扭頭不看,他雖然知道為將者不應該心懷婦人之仁,但無聲無息的死亡,究竟讓他覺得心中有幾分莫名的難受,想起那生死未卜的女兒青青,他抬頭看著天色,淡淡的朝霞露出了陰沉的臉,殺戮只不過是剛開始而已。

「百丈鎮附近可有宋軍出現?」百丈鎮是大軍的大後方,雖然此時自己離百丈鎮不遠,但張弘範並不甚放心,畢竟宋軍經營獨松關半年之久,怎麼會如此輕易的讓自己有一個安穩的地方,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睡了將近兩個月的安穩覺。

張弘範也下令徹底搜查百丈鎮的每一寸土地,甚至挖地三尺,沒有暗道、沒有火藥、沒有陷阱,張弘範不能相信宋軍之仁,但卻又不得不駐守在百丈鎮里,糧食、武備等都需要地方存放,將士們需要修整和休息,而百丈鎮無疑就是最好的選擇,他也沒得選擇,若是重新立營建寨,需要大量的物質不說,僅是強度已不是大軍可以承受。

張弧臉色並不好,昨天派出的信使,除了零散的幾個回來之外,其他人像是落入了無聲無息的海洋之中,偶爾听到的殺戮成了他們最後告別的留言,他不知道有多少人逃了出去,他也不認為宋軍可以將上千人一網打盡,而且這一千人分散在鸕鳥山的每一處小徑,荒無人煙的小徑,然而事實上他已將近兩個月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情報。

「遇到宋軍的伏擊,十連發的弩箭,像精靈一樣。」逃亡的信使給了他一個不確定的答案,到現在他都還沒有來得及向張弘範稟告,他不認為他的話可以讓張弘範高興。

「已經擴大的百丈鎮附近三十里之外,」張弧遲疑說道︰「至少大軍出發前還沒有任何宋軍的影子。」

「百丈鎮再不濟,憑借數千漢軍及一萬多騎兵,至少可以守得住?」塔出有點憤怒,大聲道︰「若是宋軍敢過來襲擊百丈鎮,老子回師跟他們拼了。」

想來塔出受的窩囊氣也實在太多了,即使蒙古騎兵傷亡超過一萬五千人,但他還是堅定的相信就算憑借手中的一萬騎兵,對付張貴的騎兵亦有一戰之力,就算死也比如今慢慢被折騰死要好很多。

張弘範沉吟片刻,他可沒有塔出的豪氣,十萬大軍若是葬送在這里,他的從軍生涯也暫時結束,大汗忽必烈雖然對張家的恩寵還在,但前提是自己不停打勝仗,若是慘敗,他有理由相信大汗會毫不猶疑的讓自己回京養老。

「听說昨天又有不少信使逃了回來。」張弘範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話,卻再也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遠處的殺戮。

張弧鼻子一酸,他從張弘範的話里听到了無奈,听到的不甘,莫非這就是英雄末路,張弧咬緊牙關,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或許自己要做最壞的準備了?

高鬧兒異常的憤怒,被親兵團團包圍成了一個粽子,這是他作為草原雄鷹的憤怒,草原的雄鷹只能夠上陣殺敵而不應該躲在背後,他大聲呼喊,他的憤怒從而激發他的斗志,他的斗志讓全軍都沸騰起來。

「殺啊,兒郎們,隨我殺啊。」在親兵的簇擁之下,高鬧兒緩緩向前移動,完者都死了,四家奴死了,數不清的英雄兒郎戰死了,難道要輪到自己了嗎?

就算輪到自己,但草原的雄鷹就算是舍了性命也要為大軍咬開一個缺口,高鬧兒相信,他有這個信心,他也有這個決心,他決定就算是死也要結束這場看起來遙遙無期的戰爭,讓更多的兒郎能夠活下來,讓自己的名字在草原上傳播。

「大人,不能再靠前了。」親兵隊長死死的擋在他前面,略帶憂慮說道︰「已經到了宋軍床弩的射程,不能再靠前了。」

「給老子讓開。」高鬧兒狠狠的推了親兵隊長一把,怒道︰「大元朝的將軍,只有英勇的戰死在沙場之上,而沒有恥辱的躲在戰場後面苟且偷生。」

「大將軍,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讓開。」親兵隊長是他一個族人,還是沒出三輪的佷兒,脾氣也 得很︰「難道大將軍想讓將旗倒下,想讓兒郎們失去信心嗎?」

高鬧兒憋著一口氣,昂天長嘯,憤怒道︰「長天上,保佑我們。」

沖鋒的洪流終于撞到了宋軍的防線之上,殺戮,成了主流,防線的每一處地方,都成了絞肉機,不停有人倒下,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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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軍如洪流一般撞到防線之上,牛富終于坐不住了,剛才一頓好殺,元軍雖有盾牌,但傷亡絕對超過了三千,甚至以上,但元軍看起來卻沒有任何遲疑的意思。

「難道張弘範要決一死戰。」牛富很快就得出了結論,他身邊的五環大刀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喝過血,無論第一道、第二道防線進行得再激烈的時候,他也只是冷眼看著這一切。

襄樊時期的牛富以勇著稱,後來投靠均州軍,在軍事學院學習了好一段時間,再加上這兩年年紀畢竟長了一些,脾氣也淡了很多,但如今卻是坐不住了。

「大人,還輪不到你上陣。」胡明偉連忙拉住牛富,他是老前輩,但在胡明偉在軍事學院時多有交集,畢竟就這麼大的一個地方,而且先生也就那麼幾個,說上來都是師兄弟,再說胡明偉進到軍事學院學習的時間甚至還要比牛富還要早呢?說上來還是牛富的一個便宜師兄。

「元軍恐怕要決一死戰了。」胡明偉淡淡說道︰「那就讓元軍來得更加激烈一些,牛大人現在就要上陣,恐怕要嚇壞兄弟們。」

「胡說。」牛富瞪了胡明偉一樣,倒是不好意思罵他,這小子在兩淮戰役中打得有聲有色,頗得張大人的表揚,是一個有勇有謀的戰將,牛富看著他也是滿心的喜歡。

「牛大人你想一下,元軍是狠了心要決一死戰,但如今大軍剛接觸,還不知道要死傷多少將士的性命,若是大人現在就上戰場,不是告訴弟兄們咱們堅持不下去了?沒兵沒將可派遣了?」

「你……」牛富猛跺了跺腳,卻還是忍住坐下來,胡明偉說得還真有道理,如今戰場中還有防守的大將,他們都還沒開口,自己確實要坐鎮大營,說什麼影響士氣,其實胡明偉顧慮自己離開大營後調兵不順。

牛富在軍中頗有威名,而且在樊城戰役中也立下了赫赫功勞,無論是原來的一萬守軍,還是後來救出來的三萬降軍和原有的一萬多潰軍,他用起來都是順手。

如今元軍打的是全面進攻,兵力的調動就更加重要了,無論是那個地方被元軍攻破,說不定戰場的局勢隨時會變化。

「末將替大人去一趟?」,張芳忍不住建議說道,雖然張世杰、孫虎臣都已回了京城,但張芳卻選擇留在了獨松關,他身為原禁軍的一員都統,而且是僅存不多的都統,他的威名雖然比不上牛富,但他接應和營救禁軍,倒是得到了不少尊重,張芳上陣,多少還是有點作用。

「先不急。」想通了其中的要害,牛富卻是不著急了,很快就有探子回報,言前來交戰的元軍有三萬五千之眾,但已被弩箭奪取了數千人的性命,如今算下來也就是三萬多一點。

「張將軍,如今我軍情況如何?」牛富雖然也有參軍,但張芳也一直負責調兵遣將,其中的情況比他還要清楚幾分。

「如今在防線上的將士是一萬人,獨松關也就這麼寬,一萬人足以,」但張芳卻很快就搖頭,道︰「若是戰爭繼續相持下去,恐怕也有不足。」

「但後軍還有兩萬五千人,而且都是經過戰火鍛煉的好小子。」

張芳想說的是,那些不好的小子早已戰死,將近五萬大軍,有堅固的防線,傷亡竟然達到了將近兩萬人,可以想象得到戰爭的殘酷到了什麼程度,所以張芳也立刻改變了剛才「一萬人足以」說法。

「狗日的韃子。」牛富不由罵了一句,從前幾次的交戰看來,元軍雖然是攻城,但卻完全可以用三個人換他兩個人的性命,元軍接近三萬五千大軍攻城,那算下來自己不是要傷亡接近兩萬人?若是元軍再趁機出擊,獨松關還真不像看起來這般固若金湯。

「大人倒不用擔心,」胡明偉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靜,在揚州大戰中,他帶領三千騎兵就敢和元軍糾纏,端得是膽大心細,明白他擔心的事情,認真說道︰「大浪淘沙,火煉赤金,能夠活到現在的兄弟們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我軍又佔有城牆之便,別說是元軍三萬大軍,再多三萬,獨松關也是無礙。」

听胡明偉這麼一說,牛富多少也有點放心,在前兩道防線的戰斗中,大軍已被輪換了一遍,能夠活到現在的確實是一等一的百戰老兵,又有城牆之便,別說以一敵三,但賺他兩個人的便宜,終究是還有把握。

「所以,我等只需要積攢力量,張大人恐怕要收網了。」胡明偉淡淡說道︰「此戰過後,張弘範已沒有決一死戰的勇氣。」

「是啊,前兩天張大人就說要放棄第二道防線了,恐怕為的就是引張弘範發起總攻?」牛富也自言自語的回應。

「大人難道忘記了,昨天探子回報,說白水灣已完全準備好了,就等大人的命令,若是在下沒有猜錯,最多只要等到日中,張大人的信使就會過來。」

張芳已數次听到白水灣,心中雖然頗為好奇,但他明白軍中的情況,牛富和胡明偉都是均州軍一系,他自然不會多問,只是想著這事若是涉及到了張貴,恐怕張弘範還真有可能要遭不幸了。

張芳心中的疑問不用等多長時間,當第一批五千人的援兵派到城牆和守城的將士輪換時,一個預想不到的人出現在軍中。

「張大人」胡明偉和張芳都是目瞪口呆的看著張貴,就連牛富也帶了幾分不敢相信的表情,特別是牛富,他雖然知道張貴一直就在身邊,然而兩人都是忙于戰爭,張貴自然也是不敢疏忽,時時刻刻防著張弘範突圍,幸好張弘範選擇了留下來。

「怎麼,不歡迎我?」張貴說著笑,卻毫不猶疑的走向牛富、,緊緊的給他來了一個熊抱︰「老牛啊,想不到咱們又見面了,當初我出兵,也沒想到今天還能再見到你老牛啊。」

元軍百萬大軍南下,當初均州軍僅有三萬人,張貴冒險出兵,心中早已計算了百戰死的準備,沒想到局勢對自己越來越好。

牛富鼻子一酸,眼淚差點要流出來,想起兩人在樊城時的搏殺,誰能想到當初僅是一個義軍統領的張貴,如今已成為統領一軍,決定大宋的命運生死,宋軍能夠有今日的優勢,張貴卻是不知道費勁了多少心血。

「矮張,你小子……」牛富一愣,卻差點說不下去,「矮張」兩個字,讓他想起了樊城,心中充滿了激情,狠狠的拍了拍張貴的後背,大聲道︰「你小子干得不錯啊。」

「還可以,還可以。」張貴可不願意吃虧,也狠狠的拍了拍牛富的後背,笑道︰「老牛你干得也不錯,風雲際會,沒想到啊,沒想到啊。」

兩人同時大笑,張貴的到來,眾人自然高興,閑話也不說,牛富直接問道︰「大人,你不會就過來晃悠的?」

「是不是要收網了,大人隨時吩咐,老牛馬上殺到張弘範的大營去。」

見張貴和牛富要商量計劃,張芳連忙告辭而去,張貴卻把他拉住,笑道︰「張將軍是自己人。」

張芳的眼楮一紅,連忙拱手坐下來,他身為敗將,卻一直得到張貴的重用,心懷的感激,如今看到張貴說得自然,才知道他真是把自己當成自己人了。

「老牛你也太狠了,」張貴苦著臉松了松骨頭,牛富的力氣不小,用力又不知道大小,把他後背拍得一陣後痛,不過很快就認真說道︰「張弘範可不簡單,老牛可絕對不要疏忽,我等一旦決定了就要給他來一個狠的,讓他永世不得翻身,要不然以後還要給咱們添不少麻煩。」

看來張貴已決定和張弘範來一個了結,時局至今,張弘範只會成為張貴的絆腳石,而失去了任何利用的價值,他也看清楚了張弘範是一心把自己當蒙古人了,雖然流的是漢人的血。

「說得也是。」牛富也是一臉的郁悶,他經營獨松關半年,把防線經營得就像鐵桶一般,然而就這樣還是被張弘範殺了不少人,要不是多虧了四萬多禁軍,恐怕早已被張弘範攻破,想起來就擔心︰「張弘範一日不死,我大宋一日不得安寧。」

「大人的意思?」

張貴沉吟片刻,終于才把想法理順了,緩緩說道︰「當初確實沒想到戰爭會持續到這個地步,這也是白水灣計劃一直遲遲未能執行的原因,當然冬日水少,白水灣儲水困難,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

「我大宋禁軍向來言精銳,然而面對元軍卻是不堪一擊,獨松關兩個月的戰爭,大浪淘沙,能夠活到現在的都已是軍中的精銳,他日北伐收復中原,他們應該可以派上戰場了。」

「或許是我太過于殘忍了,」張貴嘆了一口氣,道︰「如今伯顏兵臨臨安,伯顏雖然兵少,但我究竟是不放心,但只有把張弘範滅掉,我才能安心回師京城。」

「再加上計劃已經成熟,是應該收網的時候了。」

「大人,請吩咐。」牛富、胡明偉、張芳等四人齊聲說道。

「你們,」張貴笑了笑,但嚴肅說道︰「此次前來,均州軍精銳騎兵給你們帶來了,牛大人、張將軍,今晚給老子狠狠的打,把他們趕回百丈鎮。」

「明偉,你親自前往白水灣,時間一到就動手,不得有任何錯漏,要不然自己領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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