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太陽越出山巔,天地之間紅光漫灑,上面朝霞滿天,地上血紅一片。起總攻後,各支部隊已經與 頂的敵人激戰了3個多小時。
三八六旅七七二團正由向攻擊前進。由于攻擊地形十分不利,能接近敵人陣地的只有一條約一人寬的小道,戰斗打得異常殘酷。戰士們一次又一次地攻擊,一個台階一個台階往上爬,反復與日軍短兵相接,傷亡極大。最先投入戰斗的一營3個連相繼嚴重減員,原本2oo多人的一個營現在已不足1oo人了,在營長浦大義帶領下依然死戰不退,3個連的指揮員相繼陣亡。
三八五旅七六九團從西北方向攻擊關家 。這一面,是一個約2o米高的陡崖,快到崖頂的地方,有一個略凸出來的壕坎,上面是3o多米長的一個斜坡,一直通到關家 山頂日軍的前沿陣地。攻擊前,七六九團突擊部隊曾借助攀登工具和陡崖上的野藤爬到壕坎處,但被日軍覺,日軍隨即用火力封鎖了斜坡。地形極其不利,七六九團突擊部隊既無法起沖鋒,又無法壓制日軍火力,反被日軍壓制在壕坎處無法行動。七六九團的後續部隊也因地形的限制無法投入戰斗。
特務團受阻于南坡上的日軍第一線陣地,窯洞中凶猛的直射火力使特務團損失快增加。
幾路攻擊先後受挫,鮮血流滿了攻擊路線。一個膽大的鬼子竟施施然在 頂肆無忌憚的做出了侮辱八路的肢體語言,扭著羅圈腿跳起了「大和舞」。
東北角上的陳旅長在望遠鏡里看到了這一幕,鐵青著臉不吱聲。七七二團的進攻態勢受阻,打紅了眼的戰士們依然頑強的起沖鋒,被擊中的軀體不斷滾下狹窄的小路,落向陡峭的山坡。
回到指揮掩體,陳旅長閉上眼楮靜靜想了一會兒,忽然睜眼開口道︰「電話員,給我要通彭總!」
電話很快搖通,話筒里傳來彭總火燥的聲音,「陳geng,什麼事?」
陳旅長重重喘了一口氣道︰「彭總,地形不利,戰士們傷亡太大了,平均1o個才能換鬼子一個,能不能把岡崎放下來,另選個地形打他伏擊?」
「不行!」話筒中傳來一聲大喝。
頑強的陳旅長將听筒拿開一些,依舊堅持著反問,「為什麼?」
「你要是撤圍,岡崎不下山怎麼辦?還是打不著他,好不容易圍住了,給我往死里打!」
陳旅長依然「頑固」,「這樣打下去,代價太大了,都是骨干吶!」
「就是拼光了,也要拿下關家 !」
「現在拼光了,以後怎麼辦?」
「拼光了以後再補充。不能打硬仗的部隊,以後也沒有前途!」彭總的語氣逐漸嚴厲。
「這樣打法,我不贊成!」陳旅長也急了。
「有意見可以保留,命令必須執行!」
「叭」,陳旅長清楚地听到了摔電話的聲音。
「二營,上!」陳旅長火氣也上來了,火冒三丈,派上了躍躍欲試的二營。
彭總的指揮所設在一孔破窯洞中,氣呼呼的彭總摔下電話,幾步走到洞外,舉起望遠鏡仔細觀察前方的激戰。
幾個戰士剛從掩蔽物後直起身子沖鋒,沒跑幾步就栽倒,隨後滾下山坡,後繼的部隊無視死亡,連續從掩體後面躍起,隨即就被鬼子炮彈炸起的硝煙吞沒。戰士們前僕後繼,依然頑強。
這麼難啃!彭總緊鎖眉頭。
左副參謀長悄悄站到了彭總身後,彭總覺察到了,但依然未放下手中的望遠鏡,淡淡的問,「你也是來勸我的?」
左副參謀長神情滯了一下,「不是,有新情況,鬼子援軍已經從四面八方向這里趕呢。」
「最近的一路是哪里來的?」
「是武鄉來的,大約15oo人。」
「讓新1o旅擋住他們,讓範子俠給我擋一天一夜。密切監視其余幾路援軍,隨時準備派部隊打阻擊。」
對于前方的戰況,彭總當然很清楚,也知道進攻部隊打得很苦,傷亡也較大。但一直以來都想消滅一兩路日軍,打一個漂亮的大殲滅戰的彭總,不肯放虎歸山。
幾分鐘後,彭總被一個電話叫進了指揮所,電話是西北角正指揮769團作戰的劉師長打來的。
彭總皺著眉頭拿起來電話,心中預感到這是一次艱難的談話。
果不其然。劉師長也是建議他放棄進攻的。
听了一會兒,彭總開口了︰「我們不能給敵人喘息的機會,應該一鼓作氣堅決消滅他!」
「我的彭老總啊,這樣打我們賠不起呀!」電話傳來了劉師長略顯焦急的聲音。
彭總壓著嗓子說道︰「我的老兄,敵人援兵正在逼近,一旦放虎下山,他立刻就會得到援兵的接應。」
「那就以後再打他!關家 的地形對我不利,我軍傷亡太大了!」
彭總不為所動,仍堅持打下去。
兩人火氣越來越大,最後,劉師長生氣,說道︰「你這是賭氣,蠻干!這一仗,我不同意再打!」
彭總也終于按捺不住直往上竄的火氣,在電話中起了脾氣︰「拿不下關家 ,就撤銷第一二九師的番號,殺頭不論大小!」
劉師長僵在當場,愣了幾秒鐘後氣呼呼的想撂電話,「這個彭dh,真拿他沒辦法!」
一直目不轉楮注視著通話情況的鄧政委站起了身,半是安慰半是給劉師長解月兌尷尬,接過電話,扭頭對劉師長低聲說了一句,「湖南 驢子,別惹他。」
「啊,對頭,我是鄧xiaoping,彭總啊,都消消氣,再想想辦法,辦法總會有的,我們再去觀察一下,等一會給你回話,好不好?」鄧政委安慰完劉師長,馬上與電話那邊的彭總接上了頭。
「我不管你用什麼辦法,總之不消滅岡崎支隊,我決不答應!」彭總火氣未消,聲震十里。
劉師長默契的向鄧政委看過來,微微咧了咧嘴。
完脾氣的彭總忽的坐下,過了好一會,才慢慢平息下自己的情緒,有些後悔,不應該對老戰友那麼大的脾氣,可怎麼辦呢?他扭轉頭,對著左副參謀長半是解釋半是自嘲,「唉!我這臭脾氣,咋辦啊?」
左副參謀長也不說話,只是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向自己的後背比量了一下。
這邊鄧政委扣下了電話,看了一眼老伙計,試探著問︰「怎麼辦?」
劉師長嘆了口氣︰「執行命令!」
「我認為,這一仗該打!」鄧政委搖晃著手中的鉛筆,忽然出乎劉師長意外的說了一句。
「不打這一仗,政治上損失太大!」鄧政委接著說道。
「政治上?」
「唔!」鄧政委點了點頭︰「打仗嘛,說到底,是打政治仗。有些仗,看起來有便宜可討,但政治上不利,有便宜也不能打!有些仗,明知道很難打,傷亡大,要吃虧,但政治上需要打,那也非打不可!我看關家 戰斗就屬此類的仗。」
劉師長若有所思,點了點頭沒說話,轉身向外邊走去,他要再一次看看地形,看看有什麼辦法打破僵局,戰士們每時每刻都在流血,年輕的生命一個接一個逝去,令人心痛與惋惜,早找到新的攻擊辦法,就能早一刻減少損失。
走到門口,劉師長冷不防看到一個大漢矗立在門邊正在向他敬禮,他愣了一下。
「你是誰?」劉師長當然不認識馬遷安,很隨意問了一句。
馬遷安被參謀領進屋已經有一刻了,清楚地看到了剛才生的所有事情,劉師長剛剛跟彭總頂過牛,吵完架。
馬遷安身子一挺,大聲匯報︰「報告!東北抗日聯軍一路軍第十支隊支隊長馬遷安向長報到!」聲震寰野。
「行了行了,那麼大聲干什麼?我又沒聾。」劉師長心情不好,瞪了馬遷安一眼。
「是!對不住了長!我天生大嗓門」聲音小了一些,馬遷安額頭冒出了一層細汗。
你想氣死我呀?還這麼大聲?劉師長正沒地方撒氣,馬遷安這回是撞上了槍口。
劉師長臉一黑,繞過了滿臉尷尬的馬遷安,拔腳就要往外走。
正一腳門里一腳門外的功夫,就听見政委驚訝的聲音,把他一下子拉回到了屋里。
「小同志,你是那個抗聯的馬遷安?」鄧政委的聲音。
咦?馬遷安?這名字听過啊?劉師長一步跨了回來,仔細打量了一下正喜笑顏開的馬遷安。唔!不錯不錯,看著身子骨,瞧著就像一員虎將。
見有人搭茬,馬遷安立即順桿爬了上去,「是,長,我是!」
「坐嘛!,坐,大老遠的稀客,什麼事嗎?講講。」鄧政委笑眯眯的命令。
劉師長心中一動,嗯?這小子來這里,肯定有事,听听。劉師長馬上坐回到屋里與鄧政委一起听馬遷安的匯報。
當听說劉部長派馬遷安送來了彈藥與火箭筒和炸藥包、新型手榴彈,劉師長臉色馬上好轉,與鄧政委對視了一眼,心情舒緩下來,大好!「重武器」上來了,起碼讓人看到了攻破關家 的希望。
听完匯報,劉師長勉力了幾句馬遷安,不是他不想多了解一下抗聯生活,而是現在沒時間。劉師長拍了一下馬遷安的肩膀,「小馬,你坐,要是閑不住,跟我觀察一下地形。」
劉師長對不隸屬于他的馬遷安還是比較客氣,邀請他觀察作戰,這小伙子打過大勝仗,劉師長知道。對抗聯的那邊生的事情,延安保密措施只是針對團級以下干部,旅級以上干部或多或少听說過一些。小馬來了,能出出主意也說不定。
馬遷安躊躇了一下,思考著是否將自己的想法小心翼翼的說出來。這應該算竊取劉帥的功勞吧?馬遷安心里小小的羞愧了一下,原本用挖土洞方式攻上關家 的辦法是人家劉帥想出來的,不過不是今天,而是第二天,要是不說出來,今天還用老辦法強攻,預計要死上不少人,說了就能見效,為了勝利,我就不要臉了!馬遷安下了決心。
「長,我有辦法攻上 頂!」馬遷安舌綻了一個小小的「秋雷」。
「哧啦!」鄧政委剛劃著了一根火柴的手立刻定型,定格在點煙的動作上,隨即他的眼楮一動不動盯上了馬遷安的嘴巴,屋子里霎時間靜悄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