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格隆被一群人叫出去幫忙下鍋做飯,用來招待那城里來的幾十個來客。當這些人在一間面包房里滿手面粉的做完了很多面點的時候,一個巡檢走了進來,巡檢後面跟著魯達。
魯達剪直走到了薩格隆前面,「謝謝你的配合。」
說道這里,魯達傾身過來︰「我不會告訴你的領主你作為一個強盜的所作所為的。」
在這混亂不堪的食物作坊里面,有一個薩格隆的手下。這個手下在昨晚已經不滿于薩格隆面對危險時的不作為了。這個時候又听到了巡檢頭子感謝薩格隆的話,毫無懸念的,他認定了是薩格隆出賣了大家。這個強盜悄悄的溜了出去,給一群面色嚴肅的同伙說明了自己看到的事情。
魯達離開面包房後,讓一個依林哈達的管事招呼這些做雜物的人把食物搬到空地上的桌子上去。薩格隆心事重重的把一筐面包搬進場地的時候,那些夜里出去搜捕卡扎克的人結成行伍走回來了。
站在人群里,薩格隆看見了趾高氣昂的二當家,薩格隆突然胃部一陣抽搐和惡心,他看見,在二當家的腰里,一個圓溜溜的布口袋裝著什麼東西,紅色的血從口袋表面滲出來。
在二當家的後面,薩格隆看見了他曾經的兩個俘虜策馬向前,當他們接近二當家的時候,兩個人勒轉了馬頭,讓馬原地踩著圈子,他們則在馬上跟二當家說著什麼。不一會這兩個人縱馬奔城堡而去了。薩格隆不知道,我的父親懷里抱著一件風衣,里面包裹著血淋淋的萊因。
在隊伍的最後,兩個身形瘦小的巡檢一頭一尾的提著一個長條亞麻口袋,滿是血污。
薩格隆在忙活完之後在水槽里洗了手,然後在圍裙上擦了擦,步履沉重的往家里走去。他回來後就報告了領主管家,希望領主管家通融他家里人。領主的管家告訴他,他回來也無濟于事,只要差一個第納爾,就必須出人抵賬。薩格隆的兄弟們此時都還在家里,在夜里他們奉薩格隆的命躲在屋後,等待著薩格隆的一聲令下他們就會沖進來把魯達和二當家剁翻,但是薩格隆什麼都沒做,任由卡扎克自生自滅了。這在朝不保夕的強盜們之間犯了大忌———背棄手足。
當薩格隆走進屋子準備找他們商量的時候,一個強盜一拳打翻了薩格隆。另一個人迅速的關了門。薩格隆听見了罵聲和自己妻子的哭聲,恍恍惚惚的看著走來走去的人腿,腦袋一沉暈了過去。
父親和萊特縱馬來到了城堡大門。幾天前,父親隨著魯達造訪這里的時候,依林哈達的領主對他表示了適可而止的歡迎,讓手下像對待迪米特里一樣對待這個白鴿谷的外甥。而領主夫人則以身體不適的借口推月兌了這次會面,我的父親從二姨夫生硬的解釋里听出了這是二姨的借口。父親沒有多說什麼,說他祝二姨早日康復。
這幾天,我父親大部分時間都呆在村子里等候消息,直到昨夜卡扎克終于伏誅,他才和萊特收拾好了東西回了城堡。
萊因的背被馬鞭抽的傷痕累累,頭上也被打了幾下,頭發沾在血污上,結成了黑乎乎的硬塊,萊因最嚴重的傷是馬蹄的踏傷。一千多斤重的馬在荒亂里踩下來的蹄子像是絞肉機一樣讓萊因的軀體面目全非。
我的父親扯下風衣包裹起萊因的時候,心底突然涌出了萊特的話︰「我要把他切成一千塊。」
父親目光冰冷的回頭看著二當家,二當家舉著卡扎克泛青的腦袋歡喜不已。越來越多的人听見響動趕了過來。這些人站在林子周圍,看著跪在地上的阿卡迪奧第二和舉著腦袋歡呼雀躍的二當家。只有萊特穿過人群過來給我父親搭了把手。
魯達站在人群的最後面,就著月光看著卡扎克的臉,感到了一絲空虛。這個卡扎克就是一個白痴,自投羅網。這讓最後終結了卡扎克的魯達毫無成就感。他讓手下收拾一下,準備在破曉的時候回家。
父親抱著萊因走進城堡的時候,大多數人都忙忙碌碌的在場地上照看那群志得意滿的巡檢。只有一個老馬夫過來拉住了父親和萊特的馬韁繩,平時迪米特里騎馬回來,他也是這樣做的。我的父親抱著萊因回了房間,把她放在了床上。拉開風衣,他看見了極其悲慘的一幕,這讓他不敢再看下去。萊特听老兵講過戰場上慘狀,那些故事里的人比萊因要可憐,但是萊因只是一個孩子,遭著這麼大的罪讓他也不好受。他學過急救,走出門去讓人去給自己燒一壺熱水,拿些毛巾以及藥物過來,萊特吃驚的發現,他還沒有說完話,那些僕人只是輕飄飄的看了他一眼就不理不睬的自忙自去了。
父親感到了萊特的尷尬,以為這是由于僕人們覺得萊特是外人的關系。于是父親走出來,要求這些僕人按萊特說的辦,讓父親惱火的是,他受到了和萊特一樣的待遇。他不知道,在平時,迪米特里也是被僕人這麼敷衍著的,即使是一壺水,迪米特里也只能說動幾個對老領主忠心不二的老人去燒。這些僕人知道這個少爺和老領主不受領主待見,久而久之,也都生了輕慢之心。
這個時候,剛剛在外面的那個老頭聞訊趕來,知道了父親的要求後,這個老頭很為難︰「開水和毛巾要多少都有啦,就是藥物一直是領主夫人管著的,她恐怕不會借的。」
父親很不解︰「這可是我的僕人啊。她要死了,弄點藥有什麼?你不方便說我去說。」
在老頭的帶領下,他們走到了城堡的主屋。老頭子月兌下了洗得發白的絨帽,恭恭敬敬的向管家說明了這個白鴿谷少爺的來意。管家露出了責怪的眼神,低聲的訓斥了老頭幾句,老頭點頭哈腰的賠著不是。我的父親越發覺得莫名其妙,自己在這里怎麼都算半個主人,就像在大姨家里一樣,怎麼有這麼多麻煩。于是他直勾勾的盯著管家看,管家感到了父親的不滿,低頭瞪了老頭一眼,回去通報去了。
不一會,管家走了出來,面無表情的說︰「夫人想見一見你。」
父親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
隔著樓梯,領主夫人就听見了鏗鏘有力的腳步聲,這讓她一陣嫌惡。這小子繼承了他父親走路把地板踩得咚咚直響的壞習慣,一點都不優雅。領主夫人喜歡自己丈夫親戚家的幾個孩子,那些孩子喜歡呆在家里,脾氣溫和,舉止文雅,非常有貴族子弟的派頭。這些人不會像那個粗魯的男人一樣,一開始看起來很有禮貌,過不幾天卻跟一群俗不可耐的僕人打成一片,用他們的口氣說話。
未見其人,領主夫人就已經把這個年輕人跟他的父親劃上了約等于的符號。她對我祖父的印象太深,以至于到了父親這一代,由于慣性,她還是忍不住討厭起來。
當我父親走進房子的時候。領主夫人看到了自己妹妹的漂亮藍眼楮,這讓她一下子起了一股愛憐之心;但是當她注意到這個家伙除此之外就再沒有繼承他母親的一點優點的時候,那種飄然而至的母性又轉眼即逝。
「二姨」
「你應該叫,領主夫人。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應該有禮貌,年輕人。」
「呃,領主夫人。夫人,我的一個僕人昨夜受了重創,我希望能弄些藥給她治療一下。但是僕人們說我應該向您通報一下。于是我就來了。」
「是的。這是我讓這些僕人這麼做的。沒有一顆糧食是多余的,你的母親應該教過你勤儉持家的重要性。你的僕人?犯得著為僕人專門跑一趟嗎?」
「二姨???我是說夫人,這個僕人救過我的命,保護過我。我這次登門拜訪也是因為她的原因。所以她對我很重要。我希望能給她治療,二姨,希望您能理解。」
「別對你的僕人太好,年輕人。這些人會在心里盤算你給他們的好處。你第一次對他們好,他們會感恩戴德,然後他們就會期待更好的第二次。如果你給了他們第二次,他們會恬不知恥的要求的更多。如果你在後來給他們的東西只是和以前一樣,你就會發現,他們把這當成你的本分了,絲毫不會記得你的好了。而當你再也不能滿足他們的**時,他們就會在私下里罵你。你看,你做了那麼多還得到罵名,不值得的。你應該做好自己的事情,而不是去關懷一些不知感恩的人。」
「二???領主夫人,我想你不了解這個僕人。我就在之前的一個多星期里遭遇了一場綁架。正是這個小女孩幫著我周旋,我才得以活到最後,全身而退。而這次她受傷正是因為她在報恩,對方只是一個強盜,因為曾經對她好,在那個強盜要被繩之以法的時候,她幾乎拋棄了生命去救那個強盜。這種人可不是您所說的不知感恩。」
「這是個小女孩兒,她現在不知道害怕,等她長到足夠大,有了自己的心思,變得越來越聰明的時候,你就完全指望不上她啦。你必須盡快擯棄你自己的無謂的善良。我記得你的父親跟我們三姐妹標榜過他們南斯瓦迪亞人的男子漢楷模們,那都是些‘心如烤干的木頭一樣堅硬’的人,你的身上流著他們的血液,不要像你的父親一樣對誰都那麼好。」
「夫人,您有您的想法,我有我的。我只是希望您能看在我母親的份上幫助我治療我的僕人好嗎?而且我不喜歡您議論我的父親。」
「你這個失禮的年輕人!管家,帶他去藥房吧。以後這些事情你看著處理吧,不用我再出面了。」
領主夫人已經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霍.阿卡迪奧第一等于霍.阿卡迪奧第二。他們對長輩無禮,對他們的話不放在心上,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總是說一些破格的話做一些犯傻的事。
管家明白了領主夫人的意思,于是在夫人一臉鄙夷的離開後,他帶著父親走到了一個干燥的地下室,當他左右攪動一把鑰匙卻遲遲打不開門的時候,他回過頭來對父親說︰「好像鎖頭壞了,你明天早上來吧。」
我的父親看穿了這場敷衍他的舞台劇,氣的血往上涌。他一把抓住了那個神情狡黠的管家,逼他把門打開。
我的父親的肩膀被人捏住了,然後被從管家身邊拉開了。
老管家好像看見了救星︰「迪米特里少??老爺。快幫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