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蘭德王宮。
在接受了蘇丹的接待之後,父親就搬到了薩蘭德的王宮之中。
在王宮里面,偶爾還能看到不久之前的叛亂留下的痕跡︰被火燒焦的樹;被血染成褐色的石雕;建築留下的廢墟。不過每天都會有工匠被征召進王宮里面,努力的清理著這些恥辱的痕跡,不久整個王宮就再也沒有一絲一毫不同于以往的地方了。
王宮被裝點一新,但是氣氛卻越來越緊張。父親能從扎依采夫和一些薩蘭德文官那里知道一些戰況。薩蘭德分裂之勢已經不可避免,雙方都自命為正統,指責對方叛亂,這種亂局看起來年內無法改變。這種情況多少讓父親感覺輕松了一些,因為薩蘭德的混亂對斯瓦迪亞來說不能不說是一種幸運,現在卡拉德兩國需要面對的只是庫吉特人了。
羅多克參戰時的戰略目標是牽制薩蘭德人,為北方的斯瓦迪亞人減輕壓力。現在這個目標已經完成,可是很明顯,羅多克人沒有輕易撒手的打算。
扎依采夫笑著對父親說,現在羅多克人愛上薩蘭德南國了。
「你知道他們的開戰理由有什麼嗎?」,扎依采夫笑著說,「他們說是要來為我國穩持穩定,並且對我們的反擊表示了遺憾,哈哈,外交就是這樣。不過這倒沒什麼大不了的,蘇丹既然鐵了心要與虎謀皮,就要做好打算被虎反咬一口。」
「先生」,父親說,「站在我這個身份,說實話,我感到挺尷尬的。」
「那到沒什麼,你應該祈禱羅多克人把戰爭弄得更大一些」。
「為什麼?」
「哼,你知道為什麼蘇丹會這麼優待你麼?真的是因為和你父親的交情以及你在競技場上的優秀表現?事實上你之所以活著,還能活的這麼滋潤,就是因為羅多克大軍壓境呢。要是我是你,倒是會考慮在這里發發戰爭財什麼的,在兩邊倒賣倒賣重要信息,然後做一輩子的富家翁,這簡直太劃算了。」
「先生,您不是薩蘭德人嗎,為什麼要給我說這個事情」。
「如果作為一個薩蘭德人是我的負擔,我會在第一時間宣布我不是。我只是對可以給我帶來利益的家伙效忠,祖國什麼的,與我無關。現在告訴你一些忠告對我沒有什麼壞處,說不定以後還能帶來什麼好處,我為什麼要冷冰冰的把你拒之門外呢?」
「這```,您難道對于薩蘭德和蘇丹陛下毫無感情嗎?而且您告訴了我這麼多事情,您不怕我告訴蘇丹嗎?」
「告訴蘇丹?他可是對我了解的比你清楚,他也知道我的砝碼都壓在他身上,所以他才不會擔心我去胳膊肘往外拐呢。」
「您今天來就是為了告訴我,我的小命還很安全嗎?」
「也不全是,我是來談生意的。」
「什麼生意。」
「如果我幫羅多克人拿下沙瑞茲,我能得到什麼呢?這個問題我不是問你,而是問加西亞。我想來想去,還是你去給加西亞帶這個信比較合適。」
「您要出賣薩蘭德?!」
「我在幫助羅多克。這對你有利,不是嗎?」
「這```」,父親猛然覺察到扎依采夫的表情古怪,「是蘇丹派你來刺探我的嗎?」
「你有什麼好刺探的,你從離開蘇諾到現在做的事情我幾乎都知道,蘇丹也清楚。你這種人吶,只要把事情的前因後果多想一想,就能把你想得透透的,所以不需要刺探的。可以這麼說吧,你是沒有秘密的,當然,這樣反而讓你充滿了秘密。同樣是帶一句話,別人遮遮掩掩都會惹人懷疑,你到處嚷嚷都不會有人過問。所以你幫我去跟加西亞談一談,或許就能收到奇效。」
「我拒絕呢?」
「你有拒絕我的理由嗎?」
「我不願意卷入陰謀。」
扎依采夫的眼楮里第一次有了一絲游移不定,他在仔細的思考我父親所處的環境的利害。扎依采夫想了半天都覺得我父親無論如何,與他合作都是百利而無一害。讓扎依采夫相信真的有什麼人會因為所謂的‘厭惡陰謀’,不去賺取唾手可得的財富是不可能的。
是因為缺少勇氣嗎?扎依采夫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我的父親做過什麼事情扎依采夫知道,他知道這個年輕人肯定不缺乏勇氣,甚至有些時候會表現的勇氣過人。
是因為懷疑自己嗎?扎依采夫覺得他自己說的話夠清楚了,父親不應該擔心來自蘇丹的處罰的。
「說實話,你這種人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吧,你今晚給我答復。我會安排你潛出都庫巴的」。扎依采夫說著自己的安排。
「我沒有答應你」。
「你必須答應我,這不是你可以選擇參與或者不參與的事情。我跟你說吧,你晚上不走的話,明早就會有一隊士兵沖進的你的臥房把你的腦袋剁下來。」
「怎麼會這樣?」
「因為我來跟你商量的時候就已經派人給蘇丹送信說你決議行刺他了,而我在你的床單下面已經藏好了一柄匕首,現在蘇丹的侍從估計正在檢查你的臥房呢。」
「你```,我要去見蘇丹」,父親叫道。
「去吧」,扎依采夫說,「看看你的脖子夠不夠堅韌,不光是你,還有你那相好小馬瑞恩,統統會死」。
「``````」。
「去準備一下吧,不要回你住的地方了,去坐到車上去把,我已經安排好了馬車在那里了。」
「先生,我們談話才十多分鐘,然後我突然就變成眾矢之的了?我又要開始逃亡了?這太滑稽了,我憑什麼要相信你?」
「唔,要是我站在你的處境,可是會隨時做好準備逃跑的。去吧,我的馬車在那邊,你去坐上去吧。我去交代一下文稿就帶你離開王宮。」
父親暈頭暈腦的坐上了扎依采夫安排的馬車,他覺得不論如何都應該去見一下蘇丹,至少告訴蘇丹自己是無辜的。但是父親沒有把握能夠說服蘇丹,這些日子以來扎依采夫告訴過他很多故事,這些事情讓父親有一個直觀的感覺,那就是帝王們很可能因為百分之一的疑慮就去處決一個百分之百忠誠的人。對于帝王們來說,處死一個可能對自己造成傷害的人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臣子最擔心的就是來自帝王的懷疑,因為這種懷疑來的毫無依據,有的時候很可能只是帝王心血來潮的一個想法。這種情況對與領主力量強大的國家來說要輕一些,但是對與蘇丹國這種組織嚴密的國家,權利完全來自于高高在上的蘇丹,一旦蘇丹決意做某種事情,那麼除非出現特殊情況,不然這件事情就會成為定局。
父親坐上了馬車後,扎依采夫來到了蘇丹的書房。
「你告訴他了?」
「恩,他嚇壞了。」
「哦?說說看?」
「我說他要是敢不逃跑的話,我就告發他想行刺你。」
「他那麼耿直的人會受威脅嗎?」
「所有的人都會受威脅。」
「恩,這倒挺有意思。你準備讓他怎麼離開?跑到沙瑞茲然後游泳回去嗎?」
「這個無所謂了,反正您既然都決定把他放走了。」
「他可能會死在路上吧」。
「八成都會死,不過他活不活著無所謂了。我們已經在羅多克後方散步消息了。」
「加西亞這些可難辦了」。蘇丹看著遠處的雲彩說。
在羅多克的內部,突然傳出了一些關于前線戰事的消息。人們說加西亞擁軍在外已經起了不臣之心,而且派出了他的親信---海軍將領阿卡迪奧第二前往薩蘭德談判。
這種消息傳播的很快,而且被人們添油加醋的描述了一番。有些人說在杰爾喀拉港口已經看見了阿卡迪奧第二船上的船員,據這些船員說,船長在一次沖突之中胡亂指揮,然後被薩蘭德人逮捕了。這種情況被人想當然的理解成了是加西亞在指示阿卡迪奧第二前往薩蘭德。
種種懷疑開始在羅多克內部流傳著,不久,關于加西亞已經與薩蘭德人做了交易的消息開始傳來。羅多克大公最終也開始听到了這種消息︰人們說加西亞已經越過了加米奇堡,離開了羅多克月復地,現在誰都不知道加西亞將軍到底在做什麼了。
伊諾爾將軍對此保持了沉默,作為坐鎮杰爾喀拉的大將,人們希望听取伊諾爾的看法。但是伊諾爾對這種傳言不置一詞,似乎樂見這種傳聞繼續傳播。對于伊諾爾來說,加米奇堡壘已經收復,作為參戰的將領,伊諾爾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可以被指摘的了。放任這種謠言的流傳,對與伊諾爾來說是沒有益處的。
終于,伊諾爾將軍不久之後就被命令前往加米奇堡壘,並被告知「便宜行事」。這背後是什麼意思伊諾爾明白。在加西亞率領軍隊離開加米奇堡壘之後,伊諾爾的部隊開始進駐加米奇堡壘。
這一切都在羅多克國內慢慢的上演。
而作為源頭的父親則在都庫巴的一座清真寺里面焦急的等待著扎依采夫的信號。
在下午,父親對扎依采夫表示,自己要帶著小葵和自己的部下一起走。
扎依采夫說小葵沒有問題,但是那些羅多克士兵有些已經被賣做奴隸,無法找尋了。
「不行,我需要你去監獄調查一下。我至少要找到西撒大副,不然我就不走。」
「死也不走?」
「死也不走。」
這些天西撒已經被輪番的審問過,這個大副只知道一些關于海軍巡邏調度之類的情報,現在也已經被審訊官阿迪勒像榨油一樣榨了出來,西撒已經沒什麼價值了。
扎依采夫樂得做這個順水人情,于是領著我父親在傍晚的時候來到了一座監獄里面。
那是一個潮濕黝黑的地牢,大部分的牢房建在地下,有些牢房被滲出的水浸泡著,里面的人已經出現了下肢潰爛。這些牢房里的人全部如同鬼魅一樣在黑暗之中盯著來人。很多健壯的人已經被賣掉了,剩下的要麼是不能買賣的要犯,要麼就是孱弱的賣不出去的奴隸。
典獄官只有幾個重要罪犯的名冊,對于剩下的人,典獄官只記得他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有多少還活著。
「上周,從沙瑞茲來的那批羅多克人」。扎依采夫似乎對這里的氣味一點都不陌生,一幅親切的表情。父親則捂著鼻子,看著周圍惡劣的環境。
典獄官翻看了一下,「哦,來了七個,被買走了五個。有一個皮膚白皙的小子知道要被買走的時候,居然把自己的胳膊咬的血淋淋的,結果本來要買他的雇主也不要了。」
「西撒!」
典獄官瞥了父親一眼,「管他是誰呢」。
「那另一個呢?」,父親問道,「還有一個呢?是不是高高的,眼楮是灰綠色的」。父親在說水手長。
「被買走了」,典獄官帶著一幅猥瑣的笑容說,「那家伙可是一幅好身板,被一個寡婦看中了,出了兩百金第納爾呢」。
「那剩下的那個是誰?」
「是一個在沙瑞茲逃跑的工匠,好像是個庫吉特雜種,膚色沒庫吉特人深」。
「一頭黑發,眼楮也是黑漆漆的那個?」
「對,現在已經死的透透的了,唔,不對,上午還見喘氣呢,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父親轉過身對扎依采夫說,「我都要帶走」。
作為一個奴隸販子來說,沒有什麼比掏錢去幫人買奴隸更可悲的事情了。
不過好在有蘇丹這個金庫可以為他買單,扎依采夫最終花了三百個第納爾從監獄以采買勞力的名義買出了西撒和那個東方人。西撒值兩百七十個,東方人值三十個。扎依采夫向蘇丹上報的時候,說自己花了1000個第納爾。
「黑,真黑」。這是扎依采夫出監獄之後說的話。
監獄為扎依采夫準備了一架驢車,把兩個昏昏死死的奴隸裝上了車。
在扎依采夫清真寺邊,父親看見了一架馬車停在了那里。扎依采夫把兩個奴隸放上了馬車,轉身拍了拍父親的肩膀,「順著這條路出城,有誰問起來,你就說你是替蘇丹莊園的雇工,我已經打好招呼了,祝你好運啦」。
父親跳上了馬車,掀開了簾子,走了進去。
「阿卡迪奧```」
黑影里,父親已經看見小葵坐在了車廂里,抱著膝蓋,坐成一團。
在前幾天的蘇丹宴會上看見小葵之後,父親已經與小葵聊過了幾次。小葵也是今天才突然知道要離開的消息。這個時候沒有時間多說什麼了。父親模了模小葵的腦袋,又看了看車上兩個昏死著的人,搖了搖頭,鑽出了馬車。
「先生,再見了」,父親沖著扎依采夫說。一揚鞭,馬車開了出去。
月光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