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段時間我感到了一陣狂喜,以為就要得救了。直到我看見一群俘虜被騎兵們踩在蹄下的時候,我才現,我並不安全。
那些進攻的士兵根本不看前面的人是誰,他們狂熱的沖鋒,幾十人一群的屠殺者落單的人,被這些士兵盯上了之後,很少有機會能活下來。幾個逃跑的俘虜朝著瓦蘭士兵跑去尋求保護,瓦蘭士兵卻以為他們是反擊的守軍,于是在一陣哄亂里面殺死了其中的兩個人,剩下的人跪在地方百般求饒,但是卻被瓦蘭士兵的隨從們用木棒打暈了。
俘虜,就是贖金。瓦蘭人都沒有必要充好人,把到手的俘虜白白釋放掉。
我和喬伊他們縮在樹樁的下面,盡量的讓自己看起來不顯眼。
從森林里面陸陸續續的沖出了一整支軍隊,這幫蠻族士兵這次要吃大虧了。昨天夜里他們還在熱熱鬧鬧的慶祝呢,這個時候就被人連窩端了。
最開始的精銳士兵突進之後,後面的士兵選擇了小心謹慎的列隊前進。這讓我懸著的心放下來了一些,這些士兵把長矛指向天空,穩健地朝著村子中央行進,他們的軍旗獵獵生風,鎧甲雖然不光鮮,但是卻給人一種結實可靠的感覺。我努力的看著這些士兵,想要看見我熟悉的身影。雖然我現在對伯爵沒有多少的好感,但是瓦蘭人畢竟可以算我的盟友,在瓦蘭人那里我至少不會被綁著。
瓦蘭的騎士都是戴的護面頭盔,這在平時是一種好事,但是現在,對我來說卻是一個棘手的問題,我根本就不知道哪一個騎士是尤里或者別的什麼人。斯瑪爾的自由騎兵把馬刀抽了出來,架在肩膀上面,一路小跑著繞過了村莊,去搜查可能逃跑的蠻族士兵。
在村莊的中央,似乎生了格斗,我听見震天的吼叫聲傳了過來。有那麼一段時間,維基亞士兵的‘烏拉’吼叫讓我幾乎以為他們已經贏了,但是不久之後,蠻族士兵的怒吼又蓋過了維基亞人的。我不覺得在村莊里面和蠻族開戰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因為在這種狹窄的地形下,蠻族士兵的劣勢紀律差,沒有隊形並不能暴露出來,反倒是他們的單兵格斗優勢展現無遺。如果是在平地上面,我相信擁有弓弩手、各色步兵、優秀的騎兵的維基亞人可以輕輕松松的剿滅那些蠻族人的。
但是這畢竟是奇襲,在敵人沒有組織起反攻之前,就殺掉一百人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這很有可能造成整支蠻族軍隊的潰敗,那些士兵可不會死戰到底。到時候,那些蠻族士兵就會四散逃入森林,維基亞剽悍的自由騎兵的馬刀又要飽飲鮮血了。
咚咚的戰鼓聲一直敲動,半個小時之後,才漸漸的沉默下來。一片短暫的平靜之後,巨大的歡呼聲在村莊上鳴響。
這個時候,我們還蹲在樹樁下面隱蔽著。
時間變得難捱起來。
我們確信不會有戰斗之後,就慢慢的站了起來。
村口已經和昨天夜里不太一樣了,地上多了幾十具尸體,地面被踩得凌亂不堪,營地一片狼藉,幾匹死馬在苟延殘喘。一匹馬的胸脯被插入了一根折斷的矛,這個時候,它正揚著脖子想要站起來,它的主人站在它的面前,它一抬頭,那個騎兵就喂它一把豆子,那匹馬嚼著豆子,嚼出了一口紅色的沫,最後,它的主人用匕割斷了它的喉嚨。
一些受傷的士兵月兌下了頭盔,相互攙扶著從戰場上面走下來,叫罵聲此起彼伏,一群投降的蠻族士兵蹲在地上,維基亞人在他們路過的時候會毆打他們,把他們的帽子搶下來朝里面撒尿。幾個殺了維基亞人的蠻族士兵被集中到了一起,這些蠻族士兵似乎知道要死了,于是不顧一切的掙扎起來,維基亞人就用匕先割斷了他們的腳踝,讓他們像蟲子一樣在地上爬動,然後才砍斷了他們的脖子。
維基亞士兵開始防火焚燒這個村莊,剩下的一些則開始清點起戰利品來。
我們到了這個時候,還被綁在一起。
這時,一個騎兵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叫住了他,「騎士閣下」
他看見了我們幾個人,似乎很吃驚的樣子,他沒有料到在這里還有一小撮俘虜。
「騎士閣下,」我對他喊道,「幫幫我們,好心的維基亞人」
他現沒有危險之後,掀開了面罩,我對這個人沒有印象。從他的著裝來看,他是一個維基亞征召騎兵,他應該來自于某個富裕的家庭,要麼就是城里某個家族的成員,要麼就是城外某處莊園的少爺,他沒有爵位,但是渴望戰功。
「俘虜。」他嘟噥了一句,聲音有些澀,「你們是誰的俘虜?」
他二十多歲了,體格強壯,但是眉毛卻很細密,應該是繼承了他的母親的特征。他有一副典型的維基亞表情,彪悍而粗樸。
「我們不是俘虜,」我對他說,「我們是加里寧伯爵的信使,但是被野蠻人俘虜了。好心的閣下,您解救了我們,您會得到獎賞的。」
「信使?」他皺起了眉頭,「我不知道有什麼信使,誰都想跟我們攤上關系,誰知道你們是不是伯克人。」
這個騎兵的邏輯還真是我心里一驚,回頭看了看喬伊,喬伊盯著我看了一眼,我當即明白,然後移開了目光。
「閣下,」我又對他說,「這些蠻族人和伯克人是一伙的,我們怎麼會是伯克人。您能聯系一下您的上級嗎?斯瑪爾、阿列克謝、尤里、康斯坦丁,誰都行,您甚至可以去找加里寧伯爵。」
「你對我們了解的挺好嘛,」他有些遲疑,「我會幫你們把話帶到的。但是現在,你們是我的俘虜。小子,如果你是真的,那麼好說;如果你敢對我撒謊,那麼就有你的好看了。跟我走」
他示意我們跟上。
「能把繩子解開嗎?」我腳上的繩子被俘虜後沒多久就給松開了,在中間綁上了一大塊木頭,走起路來磕磕盼盼的,只在干活的時候松開。手也是如此,現在手已經麻木了很久了,即使松開了我也不可能拿劍抵抗他,也不能逃跑了。
這個年輕人謹慎的很,「不,你們現在還是俘虜。」
我們只能跟著他們一路朝著村莊里面走去。
路邊死尸狼藉,正在處決俘虜的士兵在我們走過去的時候,臉色陰狠的看著我們。他們的腳下,有十多顆頭顱,那些蠻族人的飾很奇怪,染成了各種顏色,他們的臉上還有刺青,耳朵上面也穿著骨頭環。村子不是很大,進入村莊了之後,我卻沒有看見我想象中的死尸堆疊的場面,村莊外面的尸體甚至比村中心還多。
這里有一個石頭做的十字架,下面是一口枯井。剛剛作戰結束的維基亞士兵在村子里面走來走去,清點著沒有燒毀的房屋,並且把俘虜趕到一邊,用繩子把他們綁起來。我有些幸災樂禍,這些人昨天還是我們的主人,但是這個時候,已經和我一樣了,而我很快就會被釋放的。
至少有三百多維基亞士兵正在埋頭清點蠻族士兵留下來的輜重和財貨,在村子的南邊,還有大批的牛羊和馬匹。每一個士兵都顯得很興奮,我看見有幾個維基亞士兵撬開了一桶搶來的酒,用頭盔舀起酒來淋在自己的腦袋上面。整箱整箱的布匹和亞麻卷成了搶手的東西,一群士兵為此爭吵不休。就在不久之前,這里還是你死我活的戰場,但是現在卻好像變成了一個市場。
不對,我心里感覺有些毛,這里的死人太少了。總共只有一百多個死人,加上被俘虜的人也不足兩百人,野蠻人應該有六七百人啊,加上沿路沿路加入野蠻人的強盜和土匪,他們的人數只應該更多才對。
這里戰死的士兵大多數只是蠻族人的部族士兵,都是一些裝備破爛的渣滓,那些孔武有力的部族武士卻沒有現太多那些戴著熊皮帽子的森林武士,他們會把臉涂成兩種顏色,裝備著闊刃長劍或者雙刃斧頭,在戰斗的時候出可怕的怒吼,投出的標槍和飛斧密集得像是光柱里飛舞的灰塵。
「野蠻人都逃跑了嗎?」我問領著我們走的騎兵,「他們應該有七八百人之多。昨天森林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他們的士兵。」
他驚愕的回過頭來說,「胡說他們只有不到三百人,已經被我們徹底擊潰了。」
「誰告訴你的」我對他說,「三百多人能搶到這麼多東西嗎?四五百維基亞士兵來分這些東西都顯得富裕,三百個蠻族人有這麼大的能耐?你們的指揮官是誰,報告他,周圍肯定還有蠻族人見鬼,你們不派斥候的嗎?」
年輕的騎兵抽了一下鼻子,「我們早上才臨時,」他遲疑了一下,好像在猶豫是不是要告訴我部署,「我憑什麼相信你?蠻族人已經被擊潰了,我就知道這一點。」
喬伊听到這里,終于開口了,「兄弟,听我說一句,這個孩子沒有撒謊。我們被俘虜的時候悄悄的打量過,光看見的蠻人就有五百多人,別急著反駁我,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提醒一下你們而已。你比我清楚,你們早上打得多順利這些留在村子里面的人,都是沒有戰斗力的人,真正的精銳一定是昨天晚上悄悄的離開了村子的,連我們也不知道。」喬伊的聲音沒有我的那麼多催促,但是卻听起來比我有說服力的多。「我說,你們沒有分兵?要是蠻族人埋伏在路上,等」
一般將領都會在稍微遠離戰場的地方指揮全局,此時伯爵很可能正和一群為數不多的士兵呆在森林的某處,密切的關注著村莊的戰斗。在徹底解除危險之前,伯爵是不會露面的。
但是如果蠻族人一開始就在某處靜靜地蟄伏著,等待著大部隊離開伯爵的話,那他就相當的危險了。
年輕的騎兵的表情變成了恐懼,他讓我們留在這里,然後就奔向了一處空地,那里有一個將軍,但是隔得有些遠,我看不清楚是誰。該死他還是沒有放開我們。
周圍的士兵還在興奮的笑鬧著。我有些擔心的看了看森林的深處。
與此同時,離開村莊數里處,一處伐木營地里面。
湯姆渾身開始抖起來。
戴著熊皮帽子的蠻人在一刻鐘之前突然包圍了這里。他們像是潮水一樣呼嘯而至,弓箭、標槍和飛斧劈面而來,在最初的投擲武器的打擊過後,維基亞士兵迅的結成了密集隊列,應對野蠻人緊跟而來的沖鋒。
伯爵站在防御圈的最中心,臉色陰沉,此處的維基亞士兵只有一百不到。維基亞士兵開始圍成一個圓圈,像是刺蝟一樣伸出了長矛。
赫克神父劃著十字,驚慌失措的縮在伯爵的身邊。湯姆看著赫克,似乎想到了什麼,「讓所有的人看見你,你不會死的」。
湯姆思考了片刻,然後弓起腰,從一個死去的士兵胳膊上拽下了一副盾牌蓋在腦袋上。他無比勇敢的朝那一輜重車模了過去。
一支箭射中了湯姆頭上的盾牌,嚇得湯姆腿一軟,但是他咬緊了牙關繼續的向前走去。維基亞士兵的陣型快要構築完畢了,要趕在維基亞士兵結陣完畢前回來,湯姆要趕快。
蠻族士兵們此時正在猛烈的沖擊著維基亞士兵,雙方互相的試探著,比賽著力量和勇氣,短槍和長斧在空中揮舞,每隔幾秒鐘,都有人受傷甚至死亡。一個蠻族投石兵現了湯姆,于是對他投擲了幾顆石頭,但是不是在盾牌上彈飛就是沒有擊中,這個蠻族士兵懊惱的搖了搖頭,轉頭攻擊密集列隊的維基亞士兵去了。
湯姆模到了他要的東西,把它扛在了肩膀上,然後飛一般的朝著士兵們中間跑去。幾個士兵看見湯姆回來,于是留出了豁口,湯姆扛回來的東西讓士兵們驚訝不已。
更讓士兵們震撼的是︰半分鐘後,一個巨大的戰爭十字架被舉了起來,十字架下,聖光似乎獨自照耀著湯姆。
湯姆神父一臉威嚴,仿佛準備殉道的聖徒。
「天主在此」湯姆呼喊道。「與我同在」
「與我同在」
士兵們高聲的回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