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顯風流 第四章 茅山術

作者 ︰ 驪影

「按照韞兒你的說法,這走馬燈之所以能夠無風自動,就是依靠它里面的蠟燭嘍?」

葛洪看著放在地上的花燈,一面翻看著書案上的書卷,一面好奇的問向謝道韞。

「沒錯,走馬燈之所能夠動,就是因為它里面燃燒著的蠟燭加熱了周圍的空氣,從而形成了氣流,產生的力道,使里面的剪紙動了起來。」謝道韞解釋著,又俯身向前將花燈中的蠟燭吹滅了,又道︰「瞧,里面的蠟燭一旦熄滅,氣流也就不再產生,它便會停止轉動了。」

「嗯,是了,在這里。」葛洪畢竟上了年紀,眼楮有些老花。他一面用手指指著書卷上的文字,一面眯著眼楮離書案遠了些,讀到︰「氣遇熱則力生,其力不可小視。諸如水沸而鍋蓋起,此皆為水汽之力也。」

葛洪所念的東西,正是謝道韞寫出的現代物理學基礎,也是之前葛洪閉關研習的書作。

讀到這里,葛洪細細的想了想,又盯著走馬燈研究了半晌,像是明白了什麼,點了點頭,自言自語了一句「原來如此」、

「韞兒,你果然非常人也,觀察如此之細微,竟能從平常生活中發現這麼多的東西。更令為師贊嘆的是,你不單單能夠發現這些現象,更能如此靈活的加以運用。就像是這個走馬燈,待得明日上元節,咱們在府上拿出這麼一件新鮮玩意兒來,還不是要羨煞了旁人?」葛洪捋著胡子贊嘆著,一臉欣慰的表情。

「師父您莫要笑我,不過是一些無用的小東西罷了,于國于家無益。」謝道韞是當真有些臉紅。在她那部「著作」中,她不單單將被隻果砸中的人換成了自己,就連泡澡的時候看到水溢出,繼而鼓弄出浮力公式的大胡子先哲,都被她換成了謝家娘子。

但在葛洪看來,謝道韞如此言詞,也不過是謙虛罷了,愈加喜歡起謝道韞「功成而弗居」的脾性來。

「韞兒你的這部書,怎麼也要起個名字出來,若是再細細整理出來,可以是千秋萬代的功績了。」葛洪說起這部書的時候,從來都毫不掩飾自己那發自內心的欣賞。

謝道韞面色微紅,有些尷尬的道︰「那就,請師父賜名。」

葛洪揮了揮手中的麈尾,沉吟道︰「古籍中有《墨經》言‘力’,《考工記》言‘藝’,《淮南萬畢術》談及日常世事之玄妙。韞兒你的這本書,倒有些《淮南萬畢術》的味道。若依為師看,你這書既然是在會稽所成,不若就以地名為書名如何?」

「哦,那就叫《會稽術》好了,不過似乎有些拗口。」謝道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心想,其實自己這本書最準確的名字,應該叫做《現代物理學基礎》。但既然葛洪已經定了名字,謝道韞自然也不會再有什麼異議,點點頭,算是同意了。

「的確有些拗口。」葛洪捋了捋胡子,尋思道︰「會稽山原名茅山,不若就叫《茅山術》如何?」

謝道韞一驚,冷汗差點下來,心想自己竟然這麼輕松就霸佔了一部鴻篇巨制的書名,文學成就什麼的,果然很容易被人竊取啊

葛洪滿足的嘆了一口氣,一面輕輕摩挲著書卷,一面微笑著道︰「哪日若是得空,可得讓你安石叔父好生看看這本《茅山術》。他要是能夠找人將這本書抄上百份,讓眾人都來研習,那該是一副怎樣的光景?若真能如此的話,咱們大晉朝又何愁武器不精,攻城器械不好了呢?」

謝道韞看著葛洪那期冀的目光,知道他還是將一門心思都放在外攘夷敵上。但她如今听著葛師的話,卻有種開宗立派的感覺,一時間倒也不知該接些什麼話了。

葛洪院子里的西廂房已經被開闢成了一座實驗室。反正原本葛洪的煉丹爐就在西廂中,如今再加的,不過是一些做物理實驗用的基礎器械,以及一堵隔牆罷了。

謝道韞知道自己的知識不夠豐富,所以也並沒有奢望弄個工業**出來,她如今只是盡己所能滿足葛洪的心願,順便依靠一下這些東西打發一下時間罷了。

因為如今的謝府中,除了她之外,似乎別人都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謝安雖然整日打著隱居的旗號,但每天也是從早到晚的往書房里鑽。謝玄原以為自己評上品級後就可以月兌離苦海,卻不想攤上了謝安這麼個整日在書房扎根的叔父,每日每日的被盯著,愈加月兌不開身來。郗氏與謝安的妻子正幫忙籌備著這幾個丫鬟的婚事,畢竟是府里的大丫鬟,婚事總不能太過簡單的。思兒也沒閑著,如今也有事沒事兒的霸佔著謝道韞的那根秋水笛,肉肉的小手在笛孔上按來按去,偶爾吹出幾個沒有調子的音來。

謝道韞就比較無聊了,除了每日早晨的習武之外,就幾乎沒有什麼事情可以做。如今郗氏的頭疾也在葛洪的治療下好了九成,那個成天喝酒的老爹也因為離得太遠而管不著。于是她便只好悶頭寫書,看看能不能幫著自己的師父完成以下心願。

至于黎奴口中的醫館,謝道韞剛到會稽沒多久,本是前去找尋過的。地方找到了,但醫館卻關著大門。問了鄰居,答曰坐診的大夫每年的十一月都會離開,回老家省親,要等到過了上元節才能再開門。

謝道韞想了想,估計這位「大夫」是趁著這兩個多月的時間閉關練武去了,再找也無意,只好等到上元之後。

謝安一行人從建康回來便已然是正月十日了,隨意修整了幾天後,便開始張燈結彩的準備過上元節了。

上元節是在漢文帝時期產生的,最開始的緣由是為了慶賀諸呂之亂的平息。以後每逢此日,漢文帝都會出宮與民同樂,慶賀良宵,故稱元宵節。

到得魏晉時期,人們對上元節就極為重視了。因為如今道教興盛,而依據道家的說法,正月十五為上元,七月十五為中元,十月十五為下元。而這上、中、下三元所對應的,便是天、地、人三官。天官主喜樂,故點燈而慶之,這也就是元宵節花燈的起源。

會稽當地的風俗是,每到上元節這天,各家各戶都會拿出幾個像模像樣的花燈來,擺放在街上,以展示一派祥和的氣氛。士族自然會多拿一些,而一些家中富足的商賈富戶,也往往會借此機會展現一番。

說到這里,不得不介紹一下會稽這個地方的勢力分布。雖說會稽本地的三個士族,賀氏、孔氏、丁氏都是二三等的士族,但謝家在這里也無法稱得上一家獨大。這倒並不是因為類似晉陵當地那樣的南北士族矛盾,而是因為會稽當地有一位會稽王。

如今的會稽王是司馬昱,為人倒是謙和恭謹的很,是個安逸王爺,並沒有什麼太多的野心和抱負。但謝道韞十分清楚,若是歷史不改變太多的話,司馬昱終有一天會被桓溫扶持著登上皇位的。

不過說起來倒也有趣,這位會稽王遠離政治斗爭整整三十八載,一朝「得道」,竟是成為了旁人不可企及的九五之尊。老子所言「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者,在此乎?

只是可憐這位閑散王爺,幼時曾被人下過「興晉祚者,必此人也」的評語,可後來即使登臨大位,也不過是桓溫手中的一個傀儡。有目能視,有口卻不能言,才華不得施展,也難怪在位兩年便郁郁而終。

當然了,對于這種與自己關系不大的人物,謝道韞只會在一旁唏噓一下他可悲可嘆的一生,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出手幫忙的。

又與葛洪說了幾句物理學上的問題,依常例問了問葛師的身體後,謝道韞便拿著走馬燈出了房間。

「小娘子安好。」要端茶進房的梁濤與謝道韞踫了個正著,有些結巴的向後者問安。

「嗯。」謝道韞隨意應了一句,剛想離開,又想起了什麼,拉住梁濤道︰「讓你來這里伺候葛師,你可不要偷懶。別以為葛師為人平和,你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們雖然救了你,也沒有非讓你還命的意思。謝家的大門一直開著,你要麼好生的伺候葛師,要麼就痛痛快快的離開另謀生路,我是不會強行要求你坐什麼。但你若是選了前者,就一定要盡心盡力。葛師畢竟年紀大了,需要注意的事情極多,萬不能有分毫錯漏。」

梁濤巴巴的听著,謝道韞說一句,他便點一下頭,雖然動作有些不自在,但看他的表情倒也不像是在隨意糊弄。

「小娘子您放心吧,」梁濤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面色有些發紅的道︰「小的的命是葛仙翁施妙手、小娘子發善心救回來的。小的雖然沒讀過書,大字也不認識幾個,但是總還是知道知恩圖報的道理的。小娘子您放心,小的一定好好伺候葛仙翁,絕不出半分差錯」

謝道韞見梁濤說的實在,也就點了點頭不再多說什麼,準備出去將走馬燈的原型將給家里的手藝人,讓他們多做幾個出來,好在明天晚上掛出去。她還尋思著弄幾個燈謎出來,听說現在是沒有燈謎這種東西的,自己這麼一弄,也算是讓傳統文化早開始個幾百年吧。

現在的謝道韞可不知道,明天晚上的花燈會上,將會上演一場極好看的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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