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一天到晚被人師傅長、師傅短的叫著,總會產生一種「貧僧玄奘」的錯覺。謝道韞自認為身上的肉沒有那麼的香,所以也不想收一個整天嘰嘰喳喳的小猴子在身邊晃蕩。看著眼暈不說,主要是這個猴子的身份,實在是來頭太大了些。
只是看著司馬道福那充滿希望的\如同希望工程的孩子們的澄澈的眼神,若是直接說出拒絕的話來,謝道韞也有些于心不忍。
「你也跟著郡主胡鬧麼?」謝道韞轉移戰線,微嘆了一口氣,有些幽怨了看了王凝之一眼。
王凝之原以為自己說出郡主的目的後,他就可以完全淪為看熱鬧的人。可是如今被謝道韞這樣的眼神一剜,竟是全身都僵了僵,心中立時泛起一股淡淡的酸意,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與悵然。
他忽然有些發懵,不知道這種淡淡的心酸是從何而來。而謝道韞的這句話,便如呢喃一般輕輕的縈繞在他的耳邊,那話語里親近的味道,就在一遍又一遍的重復中愈加明顯。王凝之忽然有種錯覺,似乎自己與謝道韞早已相識相知,而不是面上的疏落、平常。
冷月枯枝倚孤亭,這本該是清冷至極的景狀,如今落入王凝之的眼中,卻多了幾分旁的味道。
其實王凝之的感覺倒也不假,謝道韞的確是熟悉王凝之的。畢竟在前世就知曉他的一些事跡,而重生之後,對于這個有可能的成為自己丈夫的人,當然也會或多或少的關注起來。
但隨著重生後年齡的增長,謝道韞卻對王凝之的關注便慢慢淡了。一是因為她搬離建康後,與王家人的接觸日漸稀疏。二是因為她發現,不論是父親還是娘親,如今似乎都已經習慣于自己的自主獨立,即便以後真的涉及到婚配的問題,自己也應該不會面臨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更改的地步。至于今夜街頭的「誤打誤撞」,謝道韞到沒有什麼擦出火花的覺悟。
但沒有覺悟是她的事情,跟事實相不相符,那就另談了。
「師傅是真的不肯收福兒麼?」霸道的小蘿莉可憐兮兮的哭喪著臉,「到底福兒是哪里不好呢?福兒改還不成麼?」
謝道韞不說話。
「難道說,不論福兒做什麼,師傅都不會收下我麼?」司馬道福揉著衣角,還哪里有之前街面上策馬的風采。
「嗯。」謝道韞伸手向耳後攏了攏自己額前的碎發,輕輕的嗯了一聲。
四人至此陷入沉默,只有夜鶯經過,被有些寒意的風驚動,輕啼一聲便遠去了。
其實經過之前的事,謝道韞對司馬道福的厭惡感已經去了很多,但她實在是沒有什麼收徒的興致。再說,若是真的將司馬道福收做了自己的徒弟,以這個小丫頭跳月兌的性子,非要整天纏著自己不可。可是自己正在做的許多事情太過陰晦,也有很多事情,不能被旁人知曉,甚至還有一些事情,不能被除了她自己之外的任何人知曉。比方說,她如今腰間的那枚玉佩。
左鄰右舍都說過,過了上元節,醫館就會開張。也就是說,只要謝道韞想,明天,她就可以知道好多自己關心的事情了。
世界很美好,何必多擔上一個與己無關的包袱?
「什麼人?」就在謝道韞思緒紛飛的時候,她忽然听到了十分熹微的腳步聲。她的表情一寒,看向自己前方十點的方向。沒有人能夠注意到,如今謝道韞全身神經完全繃緊,右臂狀似自然的垂下,右腿微微抬離地面。這些極為細小的動作,可以保證她在危險來臨的第一時間暴起,也可以讓她立刻拔出一直藏在右小腿的軍刺,完全投入戰斗。
有的時候,謝道韞都很佩服自己,為何這麼多年了,她的身體還是一如既往的敏感,雖然礙于如今的這副小身子,身手達不到原來巔峰時的狀態,但如今面對危險的警覺與冷靜,似乎要比前一世還要更勝一籌。
「啊對不住。」隨著一聲極為好听的回話,從那側的黑暗中款款走出一個人影來。
來人是個二十上下的女子,借著不怎麼明亮的火光,仍是能看出她那曼妙的身段來。很難想象,如今是躲在厚重的冬衣中,這位女子的身姿仍能如此迷人,若是換做輕薄的春衫,又當迷倒多少男子?更要命的是那副嗓子,不過是未經雕琢的四個字從她口中說出,竟是空靈中帶了那麼一股子的嫵媚之意,卻又絲毫沒有矯揉造作的感覺。
謝道韞微微蹙了蹙眉頭,仍舊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不變,目光依舊的冷漠。
這個女子的身上的確沒有分毫敵意,甚至遠遠的看起來就讓人覺得清爽,覺得放松。但謝道韞卻從這個女子的身上看出些許不尋常來,憑借著她觀察力,她幾乎可以斷定這個女子是歌ji出身。正是因為所有聲音、姿態的訓練都融入了她的骨子里,所以她舉手投足間才會有那股媚意。但這名女子似乎從良許久了,身上媚意漸去,那落落出塵的氣息便開始涌現出來。
既然是歌ji從良,說到身份,那必定是某些有錢有勢人家的姬妾。姬妾二字,只會讓人聯想到風月**之事,似乎與危險無關,與威脅無關。可偏偏謝道韞就嗅到一股別的味道來,她沉默的思考著。
今夜請來的賓客莫不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而大部分也都是攜妻同來。即便是沒有娶妻的男子,也不可能帶著一個小妾前來赴宴吧。若說這女子是王府上的歌姬,那就更加說不通了。如今酒宴正值最酣時,前面的人手都極為不足,王府上的歌ji不去表演、勸酒,跑到這里來做什麼?
若是按照正常的思路去想,便難免還有另一種猜測。就是這名歌姬正在偷人,或者說,有人把這名歌姬偷來了。
但謝道韞第一時間就否定了這個想法。
第一,如今這個天氣,這個溫度,就算是再氣血方剛的人物也該意興闌珊了。
第二,就像之前觀察到的那樣,這個女子似乎已經從了良。
第三,也是讓謝道韞十分疑惑的一點,眼前的這個女子的右手上,正提著一個竹籃。
如今這個季節沒有蘑菇,即便有,這麼黑的夜里也不可能有人來采蘑菇。只要是思維正常的人,就知道這名女子並不是采蘑菇的小姑娘。
雖然看不清,但謝道韞可以從女子右臂的彎曲程度斷定,竹籃很輕,所以里面沒有東西。
夜半孤園,一個提著空籃子的美麗女子。不用刻意營造什麼氣氛,只是將這幾個字擺在這里,就會有玄妙的觸感撲面而來。
思考的似乎很復雜,但在謝道韞,也不過就是眨眼之間的事情罷了。所以她沒有動,身體依舊警覺。
女子終于走到了近處,燭火映照出她的容顏,讓王凝之很不自然的吸了口涼氣,讓司馬道福驚呼出聲,讓小謝玄目瞪口呆,讓謝道韞表情一動。
很美。太美。除了美字之外,便找不到適合的形容詞。
謝道韞自問,這樣的容顏她只見過兩次。此時是一次,上一次,便是在幾月前晉陵的雅集上,那位轟動一時此時又消失無蹤的梅三郎。
女子似乎早就習慣了別人對她容顏的贊嘆,所以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不適來,只是見到四人中有三名都是不大的孩子,卻是微微怔了怔。
這一怔落在謝道韞眼中,讓她微微松了一口氣,看來對方與自己幾人卻是偶遇,應當並無圖謀。
「打擾幾位了。」因為亭子里背著酒食,所以女子以為謝道韞四人是在偷偷的飲酒作樂。她沖著四人福了一福,轉身沖著幾人中年紀較大的王凝之問道︰「敢問,王府上存放煤炭的地方在何處?」
這回輪到王凝之錯愕,他本以為這名女子是王府中人的,可若是王府的人,又怎麼會……
「你不認識我?」司馬道福是個心直口快的,此時便直接詫異的問了出來。
「妾身……」女子忽然意識到什麼,整個人有些慌張起來,下意識的向後退了一步,似乎是想趕快離開這里。
若真是王府中的人,又怎麼可能不認識自家的主子?尤其是司馬道福這樣張揚的性子,別說是王府的人了,就連整個會稽,認識她的人也著實不少。
但問題是,這名女子不認識。
「你是誰?」司馬道福也意識到了問題所在,她皺了眉,用有些不善的語氣問道。
「妾……妾身的夫君是王爺請來的客人。」女子有些慌張的回答。
「請來的客人,那麼,他姓甚名誰?既然你是她夫人,為何方才在偏廳中,我們並沒有見過你?」這次是謝道韞冷冰冰的插言,她害怕司馬道福會主動說出自己的身份。
「這……」女子更加驚慌起來,一雙漂亮的眸子不住的躲閃。她又下意識的後退了幾步,說道︰「夫君已經在王府多日了,並不是……並不是今夜前來飲宴的賓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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