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住了多日?」司馬道福听到這句話後,忽然想起了什麼,恍然道︰「啊你是那個住在後院的貴客」
「對的,對的妾身的夫君和妾身一起住在後院的。」女子見事情似乎能夠解釋的明白,終于松了一口氣,不像方才那樣緊張。
「放心吧,不是什麼賊人,是我父王幾個月前就請來的客人,一直都住在後面的院子里。」司馬道福開口向謝道韞三人解釋道︰「听說那位客人喜歡清靜,不喜歡讓旁人打攪,所以這麼長時間以來,福兒也沒有見過那位貴客的面,不認識這位姐姐倒也正常。而且,看姐姐的模樣,也應當不是什麼賊人之類的嘛。」
「啊原來是郡主妾身失禮了。」提著竹籃的女子急忙沖著司馬道福斂了一禮,行動處落落大方,的確不是小門小戶人家能夠擁有的姿態。
小孩子可以因為對方的容顏而放松警惕,但謝道韞絕對不會,她有些突兀的開口問道︰「這麼晚了,你在這里做什麼?」
女子有些尷尬的低了頭,不怎麼明亮的燈火下,看不出她有沒有臉紅。她改用雙手提著空竹籃,帶了些怯意的道︰「妾身的夫君體弱,受不得這夜里的苦寒。可是房里炭盆中的木炭不足,偏偏貴府今日擺宴,平素那些在身邊伺候的下人都去了前面幫忙,所以,妾身便……便想去堆放木炭的地方取些碳來,可是誰知這走來走去也沒有見到別的人影,晚上陰暗,妾身又迷了路,所以才沖撞了郡主,還望郡主恕罪。」
這回答倒是滴水不漏,由不得旁人不相信。
「原來如此,」司馬道福點了點頭,又道︰「這樣的話,卻是我們王府招待不周了。其實就算是忙,又哪里能夠忙到這種程度。哼那幫人肯定又是趁著這個機會偷懶去了,等我明天好好教訓教訓他們。至于木炭……這樣吧,姐姐你也別在這府里亂逛了。王府雖然不是太大,但也不是這麼個亂踫運氣的找法。不就是木炭嘛,本郡主這就給你領路,如何?」
「這、這怎麼敢當?親身的夫君知道會罵的。」女子急忙出言推月兌,口氣中那受寵若驚的感觸表現的恰到好處。
「沒有關系啦你是我們府上的貴客,本郡主這麼做,也算是幫著我父王招呼貴客。」司馬道福本身就有幾分自來熟的性子,如今更是上前幫忙拿過了那空竹籃,笑著對那女子道︰「夜里風涼,咱們也別在這里杵著。那存放木炭的地方不遠,你跟我走就是。凝之哥、韞兒姐,你們是跟我走一趟,還是……」
「自然是同去。」謝道韞毫無遲疑的回答。
讓一個沒有什麼警戒心的小丫頭,單獨與一個陌生女子離開?且不說謝道韞已經對這個女子的身份產生了興趣,即便沒有,她也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雖然是在王府里,但眾所周知,越大的宅子,里面的污穢事便越多。天下間最大的宅子莫過于皇宮,其次,恐怕就是王府了。
就在謝道韞暗暗猜測女子身份的時候,小謝玄卻明顯意識到了另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只見他湊到司馬道福身邊,有些不解,但十分鄭重的問道︰「郡主你‘凝之哥’也叫了,‘韞兒姐’也叫了,為何獨獨不喚我‘玄兒哥’呢?」
司馬道福偏頭看了看他,伸出右手比量了一下謝玄的身高,又比量了一下自己的額頭,然後便十分燦爛的一笑。
玄兒還沒到長個的年紀,可偏偏女孩子要發育的稍微早些,結果司馬道福還就真的他高了一個腦袋尖兒……
對于永和九年上元夜,司馬道福做出的這個侮辱性的動作,謝玄實打實的記了一輩子……
氣哼哼的跑到了一邊,小謝玄鼓著腮幫子,自己跟自己較勁兒去了。
「郡主,這竹籃還是妾身自己拿吧,哪里敢勞煩郡主啊」那女子急忙上前兩步,想要俯身將那空籃子拿回,卻沒有成功。
「哎姐姐你別跟我見外,都說了,是本郡主代替父王招待貴賓嘛,省著父王總說我成天胡鬧,什麼正經兒事兒都不做。哼本郡主這就做給他看看」司馬道福自顧自的發著牢騷,「哎,對了姐姐你的夫君到底是什麼來頭?為什麼我父王平素都不準我們靠近後院呀?」
即便是反應再遲鈍的人,听到司馬道福的最後一句問話,也能品咂出其中的不對勁兒來了,更何況是謝道韞?她的表情未變,就連向前走的腳步都沒有分毫的停滯。只是微微偏了頭,安靜的等待著女子的回答。
「哦妾身的夫君是修道煉丹之人,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閉關修煉,所以才會避免旁人打擾。王爺請夫君來,也是偶爾前去請教一些養生之法。」女子這次的回答十分爽快,完全算得上是月兌口而出,似乎沒有分毫的作偽。可是謝道韞聯系起之前女子說話時的表現,卻察覺到了一絲不自然。
但謝道韞並沒有立時將其點破,她只是跟在司馬道福身後向倉庫走著,听著司馬道福如同百靈一般,不停的嘰嘰喳喳。
「這位是王凝之,字叔平,出身瑯琊王氏,如今是府上的清客。這兩位是謝道韞、謝玄姐弟,出身陳郡謝氏。」說話間,司馬道福就已經將己方四人的根底說了個通透,果然是分毫沒有防備之心的人物。
那女子听聞介紹後,都一一的斂禮問安,只是在听到「謝道韞」三個字的時候,面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多看了謝道韞幾眼。這樣的行為自然逃不過謝道韞的眼,她現在越來越好奇,這名女子到底是什麼人。
王凝之這期間卻沉默了下來,他一直走在眾人的後面,偶爾低頭看看不大清楚的路面,偶爾又抬頭看看前方某個人的背影,心中有些莫名其妙的煩躁。
自己方才看到那名女子的時候,似乎是倒吸了一口氣,而且吸氣的聲音一點都不小,也許……也許,她都已經听到了。
頭腦中不斷的回放著自己方才的表情和動作,王凝之越想越撓頭,很誠懇的覺得自己做錯了事。這下子糟糕了,她一定以為自己是那輕浮浪蕩的人了。
心中一陣又一陣的悵然若失,王凝之只覺得自己今天實在是太過怪異,竟如此莫名其妙的焦躁起來。嗯,看來是這幾日被司馬道福的惡作劇弄得睡眠不足,所以自己才會如此吧。嗯,一定是的。
「前面就是了」司馬道福終于不再在陌生人面前揭自己的老底,「咱們這就去裝些木炭,一會兒我再送姐姐回後院。姐姐你可千萬別推辭,這夜路難走不說,而且你一個不熟悉王府的人,若是這麼自己一個人模索著走回去,非要再走迷路了不可再說了,拎著這麼沉的木炭,這種累活,當然要讓男人做」
一直在賭氣的謝玄此時卻偏了偏頭,心想,自己的身高還不及司馬道福,應當只算是男孩兒吧。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謝玄很是開心于自己的身高。
王凝之听到了這句話,倒也沒有什麼太多的表示,只是模著鼻子苦笑了一下,知道這個差事他想躲也多不了了。
看管倉庫的人已經喝得爛醉,被司馬道福拿著涼茶朝臉潑了,才罵罵咧咧的清醒了五六分。但等他發現司馬道福那張臉出現在自己眼前的時候,男子直接睜大的雙目,比沒喝酒的時候還要精神不少。
「郡、郡主,您怎麼在這里?」男子因為錯愕有些結巴,而且由于酒精的緣故帶了些大舌頭。
「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總有人問本郡主這句話?」司馬道福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道︰「甭那麼多廢話喏,趕快去庫中去些木炭來,出數記在客用上。快這些,等著急用那」
越大的府邸賬目越是繁多,若是在這些細小的事情上看管的輕了,一年下來,被有心人挖去的好處不知要有多少。王府在這方面管的極嚴的,所以就連司馬道福來取些木炭,都要記錄在冊。
「郡主您稍帶,小的這就去拿。」看管這個倉庫的男子急忙點頭哈腰的應下,又陪笑著道︰「其實這點小事情,郡主您派人吩咐一聲就是,哪用得著親自來一趟。」
「本郡主樂意,你管得著嘛」司馬道福瞪了他一眼,道︰「讓你快點去,你還在這磨蹭什麼那」
男子不敢在多說話,拿起鑰匙、提起司馬道福交到自己手中的竹籃,屁顛屁顛的就跑掉了。至于這期間他有沒有在心中暗罵上幾句娘,那就只有他自己知曉了。
「這位姐姐,我記性不好,您方才說,您的夫君是做什麼的來著?」謝道韞轉向那名身份神秘的女子的方向,微笑著問道。
「哦——」女子有些深的看了謝道韞一眼,再次流利的回答道︰「妾身的夫君是修道煉丹之人,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閉關修煉,所以才會避免旁人打擾。王爺請夫君來,也是偶爾前去請教一些養生之法。」
「哦,原來如此。」謝道韞笑了笑,笑容一如既往的澄澈清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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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照完畢業證上的照片回來。真是要畢業了呀,偶們滴青春無悔就要變成過眼雲煙了。哎~四十五度角望天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