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顯風流 第二十七章 沒有流血的殺伐

作者 ︰ 驪影

夜色這個兩個字,稱得上是一個美好的詞匯。尤其是當月明星稀,冬寒微消的時候,夜色二字便多了一種別樣的風情。

沒有缺月掛梧桐的孤冷,也沒有月上柳梢頭的浪漫,所有的只是一種孤寂與空曠,還有一種思維陷入停滯的錯覺。

今夜的晚餐很不錯,是鱸魚蓴菜炖出的美味。據說張季鷹曾經因為一道蓴菜鱸魚辭官歸隱,今夜的菜色雖然不是吳郡當地的美味,但鮮美之處卻也不遑多讓。更何況,謝道韞還特意為菜色中多加了一味調料。

看了一眼在臥榻上睡的正香的司馬道福,謝道韞慢慢走出門去,不發出半分聲音。

這小丫頭來的不巧,剛來就踫上自己要做事的夜晚,所以如今正睡得分外香甜。

走到外間,值夜的菡萏正趴在香案上睡得迷糊,見到謝道韞出來,就急忙站起,卻見謝道韞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搓,菡萏便又閉了眼楮,沉沉睡去。

把菡萏抱到旁邊的榻上,又為她蓋了一床被子,謝道韞才輕手輕腳的走出了自己的房門,手腳十分輕靈的來到了平日操練的院子。

郗路已經在這里等待,只是等到謝道韞來到後才顯了身形。

「不錯,很好用,什麼時候給我多弄些來。」謝道韞伸手擦去自己鼻子下方的解藥,這自然是用來防止迷暈自己的東西。

「都是以前跑江湖的時候用的東西,上不了台面,小娘子要這些東西干什麼?」說道這些東西,郗路明顯有些尷尬。

「干嘛那麼緊張,我又不可能去當采花賊。」謝道韞玩笑道︰「其實拿來防身也不錯。哦,難道說,你真的用它采過花?」

郗路更是臉紅,還好在夜色中看不大清明。他撓了撓發癢的後頸,十分生硬的改變話題道︰「小娘子說的有些道理。這些用來防身的確不錯,等我去多買些回來。」

謝道韞笑了笑,也不再多行打趣,而是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腕、腳踝,為自己身上的裝備做最後一次確認。

不知誰家的院子傳來幾聲犬吠,在夜色中顯得分外寂寥,甚至還帶了些回聲。

兩道身影從山陰謝府的牆壁閃了出來,值夜的護衛機警的想要放信號通知旁人,卻見那兩道身影所在的地方傳來一道幽光來。

光是反射著月光而來的,只是一味的蒼白,更像是傳說中的地獄業火。

護衛微微怔了怔,沒有發出已然取出的信號,而是幾步趕到那二人身邊,想要問個清楚。

「小娘子?路爺?」護衛是最開始被帶出的那批守衛之一,所以對謝道韞和郗路二人極為熟悉。

「值夜?沒被郗弓師父抓去供?」謝道韞也認得他,少不得說上幾句閑話。

見得是謝道韞二人,護衛自然不敢再攔,雖然他心中好奇這二人大晚上出去的用意,但也很恪守本分的沒有問出口。

見謝道韞擺了擺手,護衛躬身一禮,便重新遁入黑暗中,不再有生息。

點了點頭,謝道韞有些滿意于這些護衛的能力。如今只要謝家遇見的不是胖子和黎奴這種變態的人物,總是可是保證平安的。

還好這個世界上變態的人物只有七個,而且雖然暫時不能讓這七人為己所用,但也可以保證他們不會與自己為敵。

備好的馬匹就拴在不遠處的林子里,謝道韞和郗路如同兩道黑影般在夜色中行進,若是此時有普通人經過,看到這兩道鬼魅般的身影,也只會覺得是自己眼花。

謝道韞如今並沒有正式開始內功的修習,郗路自然也不會。但謝道韞會的是黑夜中的障眼法,郗路會的是緊跟謝道韞的步伐。

行走間郗路不由得舌忝了舌忝發干的嘴唇,覺得自家小娘子真的是一個天才,所行進的道路看似雜亂無章,但卻步步踏在最安全的地點,更為恐怖的是,這樣的行進幾乎是完全沒有停滯的。這是多快、多準確的計算,才能夠達到的程度?

謝道韞自己倒沒什麼感慨,這些事情都已經是揉進她骨子里的習慣,對她來說,何須計算?

前路很靜,只有馬兒偶爾打出的鼻響,還有馬蹄刨地的聲音。

毫無聲響,毫無前兆,謝道韞的身形卻忽然一滯,緊貼著一顆樹干停了下來。

郗路有些溜號,此時也猛地止住自己前進的身子,在差點撞到謝道韞之前猛地擰身,躲到了樹干另一面的陰影處,略微喘息。

謝道韞看著前方黑暗處的一點,放緩自己的呼吸,微抬起了右腿,右臂下垂。

郗路納罕的站在陰影里,他不知道謝道韞為什麼要停下,也沒有感覺到任何危險的存在,但他相信謝道韞的判斷,這就足夠讓他沉默起來,右手握住了腰刀的刀柄。

謝道韞微微歪頭,覺得不遠處那個正在隱藏自己的生息有些熟悉,可是一時間,她又想不起來。

她看了一眼月光的方向,開始默默的在心底數數,左手以極其細微的動作移動著,最終握住了那個曾經用來表示自己身份的鏡片。

可是慢慢的,她開始覺得緊張,因為她發現那個看不見的敵人有些扎手,厲害的有些不像話。

只要是活人就一定有生命體征,體溫、呼吸、心跳,這些都可以成為謝道韞這種人判斷敵人存在方位的線索。在謝道韞剛剛踏入這片黑暗的時候,她明顯的感覺到了一個人生命體征的波動,可是當她頓住腳步、隱藏身形後,那個人便如同消失了一般,連呼吸都開始微弱起來。

什麼樣的人物,竟然連自己的呼吸都能夠控制。

至此,謝道韞不覺有些心煩。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為什麼自己這大半夜的出來遛彎,也能遇到這樣的高手?所謂高手,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廉價?

皺了皺眉頭,謝道韞發覺自己的手心出了冷汗。

不能繼續隱藏下去了,因為隱匿也是一種極其耗費心神的事情,尤其是在自己現在這樣渾身神經、肌肉都緊繃的時刻。若是遇到其他人,遇到在實力上棋逢對手的時候,她可以肆無忌憚的耗下去,直等到那個人的精神力潰散的一刻,再突然暴擊出手,為自己贏得七八分的勝算。

可是現在不行,因為如今隱藏在黑暗中的那個人太過恐怖,恐怖到自己根本無法與之抗衡。更何況,她這面還有一個郗路。郗路畢竟沒有受過專業訓練,藏匿到如今,他的呼吸已經微亂了。

不能這樣打消耗戰,那便只有異軍突起。

林中的夜梟似乎受到了什麼驚擾,不耐煩的叫了一聲,撲扇著翅膀離開。月光很涼,月色很靜,這樣的夜里很適合殺伐。

于是,謝道韞抬腳、拔刀、跺地,如同一道利箭一般竄了出去。她橫起軍刺在胸前,左手拿到的事物擺出了一個早已計算好的角度,這個角度足以讓反射到的月光攝入敵人的眼楮,讓敵人在零點幾秒的時間內失明。

常言說,高手之間的戰爭,只在零點幾秒之間。殊不知,普通人與高手之間的戰斗,也在這白駒過隙的瞬間之內。

謝道韞自問已經算到了極致、做到了極致,剩下的事情,只能憑借自己的運氣了。

敵人的運氣明顯不大好。他今夜溜出來只是覺得好奇,只是覺得一個士族小娘子半夜三更做飛賊十分有趣。他只是為了玩兒,甚至只是為了打發時間,可是如今真真是好奇害死貓,他因為好奇心而把自己陷入了一個極其危險的境地。

謝道韞頭腦十分冷靜,她用最快的速度模糊了敵人的視線,用最直接的角度讓手中的軍刺劃過敵人的喉嚨,用最陰邪的手段抬膝直頂敵人胯下。

她做到了極致,而她也相信,只要是一個正常人,一旦他落入自己勾織的這張網中,就絕對不可能完好無損的逃月兌。

可敵人真的很變態。

敵人怪叫了一聲,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後退,竟是在收網的時候從網口逃月兌。謝道韞雙目一眯,拿著軍刺的右手猛地翻腕,三根短小的弩箭痛快的發出。

直到這一刻,這張張開的網才顯露出了它完整的容顏,原來在小網之外,還張著另一張更加要命的網。

敵人又是一聲怪叫,用人類根本無法達成的反應速度邁出了三步。而這三步的結果,就是讓他躲過了三枝帶著陰風的弩箭,還讓他用詭異的手法捏住了謝道韞的喉嚨和右手手腕。

直到這個時候,三枝短小的弩箭才「咄咄咄」的插入了敵人後面的樹干中,尾巴還在微微的顫動著。

謝道韞一臉的不善,多少年來,這是她第一次敗的如此徹底。但是到了這一刻,她也知道自己的生命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威脅。

看了一眼觸踫著自己脖子,只要一用力就可以使自己斷氣的手,謝道韞翻了個白眼兒,沒好氣的道了聲︰「拿走。」

手十分听話的縮了回去,撓了撓主人的腦袋,而手的主人也正笑得尷尬。

「我的右手。」謝道韞瞪了「敵人」一眼,繼續怒氣橫生。

「敵人」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捏著謝道韞的脈門,急忙乖乖的松手,笑得愈加尷尬起來。

「小、小娘子……」直到這時候,郗路才拔出了腰刀,沖到謝道韞身邊。

所謂差距,便在此處了。

——

(其實影子是蠻喜歡些這種打來打去的動作戲的,就是不曉得大家喜不喜歡看~

PS︰學校這可愛的網真是很令影子抓狂啊~~~求安慰)。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晉顯風流最新章節 | 晉顯風流全文閱讀 | 晉顯風流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