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顯風流 第三十五章 那你便輕薄回來

作者 ︰ 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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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假期快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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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康自然就是顧愷之,如今還是那個說話女乃聲女乃氣,沒事兒拿著一根毛筆在別人的衣服上到處亂畫的小屁孩兒。

自打謝府搬離晉陵,顧愷之就沒少拽著娘親的衣角,滿臉無辜的詢問「思兒妹妹哪去了」。而當他得到了「思兒妹妹以後會很少來的」回答後,他便會經常偷偷的溜出家門,屁顛屁顛的跑到晉陵太守府的府衙門口,仰著腦袋讓門口站著的護衛去喚思兒妹妹來。

這一來一回的,自然鬧出了不少的笑話。

謝道韞隨手書了顧長康的名字,也只是因為晉陵顧家令他印象最深的,只有顧長康這小屁孩兒一人而已。反正只是借用一個名頭,守城的護衛們自然不會去深究,也不會耽誤那賣絹布之人的逃稅之行。

她自然不知道,那個賣布人真的依照著謝家護衛的說法,將謝道韞手書的字跡拿到晉陵去賣。而這絹布幾經輾轉後,最終也機緣巧合的流傳到了顧愷之的手里。而多年以後,這位痴絕少年,竟真的拿著那塊破布,去上虞祝家很是認真的詢問道︰「你們那時候給我的絹布我沒有收到,如今我人在這里,你們是不是再給我十匹?」

當然,這都是以後的笑料,現下不提也罷……

東風著意,先上小桃枝。如今的會稽山的好山好水都被謝家人霸佔著,一壺濁酒,半分桃花,滿座衣冠勝雪。

主人客人隨意而坐,不分主次,不談俗物。三兩句風月寶事,一二篇玄妙文章,開口閉口都是精深玄妙又無處不在的道之為道,睜眼閉眼便是復歸自然的愜意與悠然自得的名士風流。

謝安正隨意的坐在溪邊的大石上,有些舒服的半眯著鳳目,听著身後的僕從向自己匯報路上的事情。

「哦,這麼說,韞兒借了筆墨過去,竟是為了幫那人逃稅?」謝安听著有趣,睜開的眼眸中帶了笑意。

旁邊的客人問他笑些什麼,謝安微笑著答道︰「小孩子家胡鬧。胡鬧的緊了。」

謝道韞當然不覺得自己是在胡鬧,她如今正與謝玄在一處,拿著女敕枝充當毛筆,在河畔的細沙上一面劃著文字,一面向謝玄講解著這幾日她領悟到的東西。

書畫一途到得一定程度後,便不再是單單依靠勤奮苦練便可以繼續進步的了。每到這個時候,天分與頓悟往往就成了推動書畫層次前進的主角。一邁步便是一個進境,若是達到了便豁然開朗,若是邁不出這步便只能望其項背,說到底,這也是一種殘酷。

天分在己,但頓悟卻可以在他人。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的話語並非全錯,自然也並非全對。有些東西是需要引導的,比方說頓悟一途。

「武功中有勢,書法中亦有勢。內功中的勢要積累後方能磅礡大氣,不發則已,一發便如同江河奔流入海,波瀾壯闊,其實書法也一樣。你看,這個豎便是如此,在此積力,在此卸力,積力如山,卸力如瀑。便如同那起承轉合的美感,都在這一積一卸之間。」枝葉與細沙最可模仿毛筆的手感,謝道韞一面講解著一面隨手寫出幾個字來,又道︰「不過說起來,這一積一卸的這時機也是要準確把握住的。其實這就像是出招傷人,你這一拳打出去,若是早了,敵人還沒步入你的攻擊範圍內,殺傷力自然減小,可若是晚了,很有可能敵人的拳頭已經率先打中了你的身子,你就會受傷。寫字也一樣,若是積力太過,則不免顯得贅余,可若是積力不足,又顯得柔弱,卸力自然也是一樣的……」

謝玄在一旁細細的听著,時不時的點點頭,很是認真的模樣。葉*子悠*悠

春水最是怨春遲,幾處早鶯嘰嘰喳喳的鬧著春色,不遠處主客的朗笑聲時時傳來,一旁女眷們的歡聲笑語未曾停歇。泉水倥傯,拍打在小石上便迸出幾滴清亮的水滴,濺到肌膚上,舒爽宜人。

「其實布局也是一樣的。人體的七經八脈早已固定,這是不可改動的,但人卻可以使用內力,讓內力在經脈中按照自己的意向來行動。這樣一來,簡單的通道就擁有了多種多樣的可能。就像是笛子,一共只有那麼幾個孔,但卻可以奏出萬萬首不同的調子來。寫字也一樣,」謝道韞接著道︰「橫豎撇捺便是經脈,不可變動,但如何組合便是書寫者的事情了。」

說到這里,謝道韞不由得搖了搖頭,笑道︰「說到底,這些也都是一些廢話,都是宇宙間最基本的道理,就算是不與武功相聯系,也是能夠想的明白的。只是我這些日子練功,總覺得內力在體內運行的線路是帶著一種美感的。該走哪條經脈就走哪條經脈,一旦走錯了,這美感便也會消失無蹤。若是真的讓我說,我也說不明白那種隱隱約約的美感是什麼,若是說的玄妙且惡俗些,那便是‘和諧’二字了。」

謝玄眨了眨眼楮,明顯是有些听不明白。

謝道韞要偷笑了笑,道︰「你且慢慢的想,慢慢的明白就是。我說的這些也不一定對,只是一些自己的感悟。不過話也說回來,這藝術一道,哪里有什麼對錯之分?咱們北方士族欣賞不了南方士族所書文字的所謂古樸拙素,他們也欣賞不了咱們北方書法的瀟灑自如。這又該如何比較?」

這話謝玄倒听得十分明白,百家爭鳴嘛,正常正常。點了點頭,謝玄想起了一個早就想要問的問題︰「阿姐,到底什麼是內力啊?」

「內力?內力其實就是身體細胞之間的作用力。」謝道韞說著自己這些日子修習內功的體驗,「而內功,就是疏導這些作用力,使之為我所用的法門。」

謝玄歪著腦袋想了想,恍然道︰「啊是不是就如同治水一般,不可堵之,而須導之?」

「真聰明」謝道韞笑著揉了揉謝玄的腦袋。

得了阿姐的夸獎,謝玄便很是開心的笑了起來,像是贏得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十丈開外,跟著過來的王凝之看著這一幕,不知緣何也笑了起來。

「凝之哥,你是不是喜歡韞兒姐?」司馬道福的聲音忽然在王凝之身旁響起。突然性的被人點破心思,王凝之唬了一跳,下意識的就想要去捂說話人的嘴。轉身到一半兒才反應過來說話人是司馬道福,只好循著禮法收了手。

「郡主別亂說話,王謝兩家是世交,有的時候當然要多關心幾分。」王凝之將拳頭握在嘴邊咳嗽了兩聲,有些尷尬的說著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的謊話。

「哦——」司馬道福長長的回應著這個答案,意味深長的看著王凝之,忽然起了些耍玩他的心思。

之前剛剛騎馬撒歡兒了半晌,到達目的地後,司馬道福又不顧勸阻的玩了一會兒尚且有些涼的溪水,此時的司馬道福算是休息時間。

「凝之哥,你想知道韞兒姐喜不喜歡你不?」眼珠一轉,司馬道福又想出了一個鬼主意。

王凝之聞言,只覺得自己的心髒猛地一跳,急忙搖頭擺手的出言掩飾道︰「不是都說了麼,我沒有那個心思的。」

司馬道福十分燦爛的笑了笑,給了王凝之一個且安心的眼神,便向著謝道韞那邊跑去。

「師父」二話不說,司馬道福帶著哭腔的撲到了謝道韞懷中。

謝道韞見這個沖著自己飛來的物體是個人物,也不敢側身避讓,只好用身子接住,誰知卻接住了一個鼻涕蟲。

「這是怎麼了?」大部分的女眷們都在林子里,謝道韞這邊也算清靜,所以司馬道福可以隨便胡鬧,並不害怕被大人們發現。

「師父」司馬道福如同一個眼淚袋子般抬起了頭,雙眼通紅,臉上也是兩片酡紅,「王凝之,王凝之他……他輕薄我」

謝玄從司馬道福剛剛沖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覺得頭疼,看到司馬道福哭出眼淚時就已然驚愕,此時听到這句話,便直接轉為了石化狀態。

王凝之還處在半迷糊狀態,他沒有想到司馬道福二話不說的就撞到了謝道韞的懷中,而且以他如今的這個角度,只能看到司馬道福在謝道韞懷中,並看不出二人正在做些什麼,也听不到二人的對話。

「說什麼呢?」謝道韞皺眉,有些無奈的詢問著。

「他,他模我臉,還想要解我衣帶來著。」司馬道福這個年紀,又哪里會知道所謂男女之別,他只是說著那日他在母親房外偷看到的一些東西,面色的紅暈倒也不是完全的偽裝。

「哦。」謝道韞微微蹙眉,像是已經信任了司馬道福的說法,並且正在十分認真的為司馬道福想主意。

「這樣,」謝道韞打了個響指,拍了拍司馬道福的後背,認真的道︰「他王凝之敢輕薄你,你便也輕薄回來」

這回輪到司馬道福發愣,她呆在那里半晌,直直等到王凝之已經走到了謝道韞身邊,並且帶著十分風度的行了禮。

「師父,」司馬道福繼續開動她的小腦筋,「我什麼都不會啊師父啊,方才你說的那個提議,你現在就幫我演示一下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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