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之地,自古以來的蠻荒之所,千里益州,縱有沃野無盡,卻無奈群山環繞,祁連棧道,無情的將之變作了天獄之所。此處與世隔絕,遠離中原戰火,可是也同樣蠻荒落後。我與雲裳駕著坐騎凌空飛度,所過之處,火翼照耀天際,讓這滿目的高峻蒼翠為之俯首。
「他們來了!」樓無痕一聲輕呼,驚喜交集,拉了拉身邊閉目凝神而坐得柳生劍影。劍聖那萬年不變的面容與神情沒有絲毫變化,緩緩起身了。縱身躍下金烏金鵬,雲裳張開雙臂與自己多年未見的妹妹緊緊擁抱。我沖著柳生微微示意,四人一同走向一處險要的山谷之中。「就是這里?」我問道,「這里是劍冢嗎?」「嗯!」柳生緩緩伸出手,一道凌厲的劍氣飛縱而出,如星光月輝,耀目而去。卻不料在那峽谷半空之中,竟是無影無蹤!「果然有鬼!」我沉吟道。
四處看去,此地背風絕水,卻一片蒼翠,生機盎然;明明是草木爭榮,可是若有若無之間,竟是彌漫著一股陰暗的死亡氣息;再者,此地的沙土,渾然不似當地所有,更像是萬里沙漠之中干燥沙塵。凝神細辨,耳畔傳來的非是林濤松海,而是荒涼之中特有的嘯風。雲裳飛身而去,在方才劍氣消失的地方盤旋片刻,便露出了了然之色。待她回到高峰之際,樓無痕急忙迎上來道︰「怎麼樣,姐姐,能看出端倪嗎?」「嗯!」雲裳沉吟道,「恐怕是空間裂縫!」「哦?」柳生劍影微微詫異,卻是不多問。樓無痕急道︰「那這條裂縫通往何處?為什麼又出現在這里呢?還有,那詭異的劍冢哪里去了?」雲裳笑道︰「要想知道這一切,何不親自去看一看?」我聞言大驚道︰「雲裳你說什麼?」雲裳堅毅的臉上沒有絲毫回絕的余地︰「請夫君為我打開時空之門!」樓無痕頓時嚇得叫道︰「不可啊!」
「你說真的?」柳生劍影問。雲裳手中的徹冰藍墜雖未出鞘,可是輕輕一揮仍舊是冰封萬里的寒意︰「我趙雲裳決定的事,何時退縮了!」劍聖目中閃過一絲明悟︰「我陪你去。」「我也去!」樓無痕不甘示弱道。「可是雲裳!」我一把握住她的玉手,柔聲勸道,「這可是其他的時空啊!萬一走錯了,後果不堪設想!夫君替你去看個究竟如何?」雲裳閉目搖了搖頭道︰「我與歲月輪之間的感應不會錯的!這件事,為妻的自己解決,好嗎?」「你的脾氣還是……嗨!好吧!」我無奈的一嘆,「千萬小心!」「嗯!」
扭轉輪回之力,有上一次為琴清前往洪荒的經驗,卻是得心應手。我雙手連連變化法訣,輕喝一聲︰「天地一觴我獨飲,古今半盞誰與嘗!宇宙洪荒,唯我笑狂!」余音未落,卻是空間扭曲,藍色的風暴,電閃雷鳴的裂縫之內,亦幻亦真的色彩之中,一股強大無比的吸力籠罩柳生三人,而金鵬緊隨而入,運足周身真元護住靈台,三人踏入了時空之門!三千年的歲月,數百代的興亡,化為短短數十步,飄然踏過!
黑暗荒涼的世界,邪風妖魄,遍地殘戈,滿目風沙之中,竟是一片接連天地的劍冢!宛若石林交錯,無邊無垠,難以計數的斷劍遍插在這黃沙之中。天地間,一堆堆妖雲黑霧,以及徘徊在世間的無主幽魂的怨靈,四處游蕩,鬼愁神慘!大地上,斷垣殘壁,折劍,枯骨,血色掩埋!宛然世界末日的景象。或者這根本就是末日!忽然,天際一道耀目的藍色光芒,空間之中,三條超凡清麗的身影,凌空而落!可是隨即,入目的景象卻讓他們大驚失色!饒是柳生劍影心若古井不波,也不禁為之動容!
「這這這……」樓無痕面紗之下傳來近乎崩潰的驚叫,「這是什麼地方?」柳生顫聲道︰「這就是……三千年之後的未來?」雲裳運足寒冰之力,保持著靈台的的清醒︰「至少是三千年之後的西蜀之地!」雲裳三人緩緩而行,每一幕,宛若歷任切割心肺,痛入骨髓!作為劍界傳奇,三人已然知道,此處,是劍的墳場!或者說三千年之後,是劍的末日!柳生劍影的劍心,無雙無瑕的通明之內,也難以遏制地升起了殺意!忽然,雲裳蓮步一頓,竟是周身猛然一顫!「姐姐!」樓無痕想要上前扶她,她卻飛身竄入劍冢之中。再一次起身,手中握的,竟是折斷的御天帝凰!樓無痕捂著心口道︰「這這這……怎麼可能!」「看看這個吧!」柳生出現在妻子身後,遞到她面前的,竟是劍聖的佩劍「靜夜」!三人剎那之間陷入了無邊的沉默!這是人間界,什麼樣的兵器可以斬斷靜夜?就在三人難以置信地陷入沉思之時,劍冢深處,竟是忽然傳來一聲冷笑︰「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人膽敢仗劍而行!」
周圍,不知何時出現了無數的黑衣人,手握鎖鏈,宛然勾魂使者!為首一人黑袍加身,漂浮在半空之中,冷笑連連!「嗯!」柳生目光之中頓時劍氣迸射,無邊殺意,在此地四散擴張!雲裳怒喝道︰「說!這個世界三千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說!」「發生了什麼?」那人肆意狂笑道,「哈哈哈哈……原來是個瘋女人!給我殺!」殺音一落,鐵鎖鉤爪,奪魄索命而來。卻見柳生劍影步一退,手一揚,劍未出鞘,四周卻是彌漫起了無數劍之意志!頃刻之間,足下風沙之內,巨大「劍」字立成!靜夜悍然出鞘,劍尖指地,離土三分,輕輕一轉,足下劍陣耀出萬丈劍芒。所過之處,魔人死厄!「可惡啊!」那為首之人見頃刻之間手下盡數滅亡,竟是飛身而下,鐵鎖血鉤欺身而來!雲裳與樓無痕很有默契地往後一退,柳生運指提神,快準擊中的劍意,直鎖定來者狂徒!只聞一聲慘叫,凌烈劍氣由指尖灌入了來者的腦中!血霧飛散,神魂無存!
就在此處大戰之時,卻是劍氣沖天,金芒在九霄之上會流。剎那間攪動旋風。多年不出的太陽,數載未現的光明,再一次普照!「劍氣!居然還有人擁有這般強悍的劍氣!」「有救了!我們還有希望!」「終于又見到太陽了!」……流淚的呼喊,是絕望中希望的號召。三人卻不知自己的到來給這世界帶來了什麼,一路而行,卻是來到了祁山腳下!忽然,數名披頭散發,狼狽萬分的少年激動地呼道︰「前輩!前輩您終于來了!」雲裳雍容華貴,樓無痕清麗月兌俗,柳生劍影超凡飄逸,三人身影初現,來人竟是跪倒一片︰「聖行劍者!您們終于來了!」
「聖行劍者?」柳生也不深究,問道,「過去三千年,這個世界,整個劍界,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知道啊!」為首的少年哭道,「我們每一代人的記憶,關于劍的一切,都被封印了!整片西蜀之地,成了這個世界的劍冢!」「什麼!」雲裳驚駭道,「所有記憶?整個世界?怎麼可能!」「嗨!三千年前,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劍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完全埋葬在了墓地之中。昔日的傳說,今日的亡魂!嗨!」那少年哭道,「我們沒有姓名,沒有記憶,有的只是無邊的痛苦!這好像是信仰剝奪的痛苦!我們這些人,大都住在劍冢附近。只有這樣,這種錐心之痛,才能緩解!」樓無痕俯身將少年扶起,柔聲問︰「那你們又是怎麼知道我們會來的?聖行劍者?這是什麼人的稱呼?」那少年擦了擦臉上的淚痕,身後的人亦是止住了哭泣,露出虔誠的目光︰「前不久,天降神兵。那口神劍在劍冢上空大放異彩,隨即空中顯現出金字,說‘祁連聖者劍步行,乾坤扭轉濁世清!寒冰無痕碎靜夜,歲月輪轉逆天靈!’然後神劍便消失了。我等苦苦等待,就是希望聖行劍者為我們解開這一切謎團,讓我們不用再日日承受著錐心之痛!前輩,開恩啊!」身後眾人齊齊拜倒︰「求前輩開恩!」
「哈哈哈…你們還是求我開恩吧!」黑暗中一聲囂狂咆哮,周圍氣壓頓時下降!來者實力,竟然連柳生也為之動容。「誰!」樓無痕喝道,「辱劍者,出來受死!」那聲音狂笑一聲︰「想不到三千年前身死,你們三人居然還能從地獄中回來!不過,無論你們如何浴火重生,也擋不住劍的毀滅!死來!」毫無遲疑,出手便是殺招。鉤鎖破空而來,空間也為之搖撼!三人不敢怠慢,各自出劍,毅然迎上!交鋒之間,磅礡威力籠罩四境,無邊劍冢,無數悲切的劍鳴,都為之應和。劍聖背劍在後,驚世絕學殺神之招再出︰「萬神劫!」「雪擁冰梅!」兩女極招配合,更添五分威力!可是沒有想到,眼前之人冷笑一聲,手中鉤鎖掃出死亡的幻影,殺招毀天滅地而來︰「破滅,劍歸葬!」一聲交接,混沌為之破碎!周圍彌漫的煙雲,被無邊威力沖撒殆盡!劍聖絕技與紅樓極招合並,眼前之人居然毫發無傷!
「怎麼可能!」雲裳驚駭之間,卻是異變再生!那人身形一閃,快若閃電,一招擊向樓無痕!救之不及,無痕劍難擋魔風,頃刻破碎!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卻見雷光交錯,紅塵淹沒,神兵出土!「歲月輪!」不及多想,樓無痕運足真元,全力催動神兵,巨大劍芒凌空斬下,。可是倉促之間,雖然擋住了來人的殺招,自己去也受創非輕,飛濺朱紅!「無痕!」柳生目光一凌,道心震顫,渾噩之間,悲怒攻心,決定搏命!「萬神劫第二招!喝!」月空之下,漫天劍氣,無形與有形,空間與時間,無不為此招動容!可是,就在此刻……
「夠了!」空中一聲輕喝,居然撕裂了一條巨大的裂縫,我探掌而出,一道清氣注入柳生的靈台。在他清醒的瞬間,只覺背後再次出現巨大吸力,空間之門再一次被打開了!雲裳三人猝不及防,皆被吸入其中。而就在同時,金色的垂天之翼破空而降,一爪抓住方才為三人解說一切的少年,急急竄入空間裂縫!那黑衣人未及追趕,卻是失去了三人的蹤跡。
「夫君!」雲裳幾乎要落淚!為自己的劍道落淚!「道尊!為什麼不讓我們殺掉他!」樓無痕舉目問道。我沖著隧道中的三人無奈道︰「要殺他,你們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與其如此,不如回來,共同商討逆天之路,改變這滅絕人性的未來!」「改變未來?」金鵬爪下的少年喃喃自語道,「真的可以嗎?」劍聖靜夜緩緩回鞘,一生追求劍道極致的萬般虔誠,此刻化為無邊的怒火與心痛︰「無論可不可以!我的劍,為之出鞘!」樓無痕苦嘆一聲︰「這擔子何其重啊!夫君你一人,如何承擔得起?聖行之路,我願與你同行!」「還有我!」雲裳鳳目含威,「劍至極致,該是逆天的存在!現在,扭轉這個結局的時候了!」
四人與金鵬略顯狼狽地跳出空間之門,雲裳飛身撲到我的懷中,抽泣道︰「怎麼回事?夫君,難道真的是劍界的末日!我不相信!我不能相信!不敢相信!」劍聖冷聲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半抱著雲裳走到哪坐在一邊喘著粗氣的少年面前︰「真相,就在你的腦海中。要找到真相,卻是要你做出犧牲。」少年仰起頭,污垢滿面卻掩不住雙目之中的神采︰「什麼犧牲?」我盯著這一雙眸子,一字一頓道︰「你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