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琉璃晶苑門前,芳兒與我相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無奈。我嘆息道︰「好吧。珊瑚,你去叩門。」珊瑚玉掌中一陣無色霞光閃耀,轉瞬之間,變出一支翡翠珊瑚枝上前叩門了。這些修仙者的門實則都是陣法。只見那珊瑚在觸及陣門的瞬間,玄奧字符開始在陣壁之上游走拼湊,最終化為一字「請」。如此,琉璃晶苑幽藍色的護陣打開,迎我們三人進入。
「珊瑚妹妹好久不見。」一聲帶著母性慈愛的溫柔,韓晶在千尋的攙扶下款款而來。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之上添上了一股慵懶的意味,原本冷艷的姿容此刻更是洋溢著若有若無的溫暖,讓我們三人也感到一陣失神。不得不承認,此刻的韓晶,有著難以比擬的魅力。「晶姐姐別來無恙。」珊瑚行禮道,「小妹叨擾了。」「哪里哪里,姐姐身子不便,這不是……」正回答間,韓晶猛然一愣,原本以為只是芳兒派珊瑚前來打听自己的情況,可是站在那少女身後的,不正是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嗎?韓晶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自鎮定道︰「聖……聖童大人,聖女大人。韓晶有禮了。」「夫君,芳妹妹,珊瑚。」千尋點頭致意。韓晶欲說還休,雙眸如水一般看著我。我尷尬地看了看她的小月復,才幾天不見,居然一副快要臨盆的模樣!這月復中的孩子也太過于奇特了吧!芳兒上前扶住韓晶的腰肢,笑道︰「晶姐姐何必客氣呢?本就是一家人,更何況馬上就親上加親了呢!」「這……」韓晶滿目希冀地望向我,近乎是哀求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我心頭一軟,安慰道︰「好好養好身子,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來。珊瑚,快將我帶來的黑蓮蓮子磨成粉,做成蓮子羹,給晶姐姐端來。便是自己不喜歡甜食,也要為孩子著想啊!」「是夫君。」珊瑚應了一聲,沖著韓晶使了個俏皮的眼色,轉生去了。芳兒給千尋使了個眼色,後者會意道︰「夫君,落塵那丫頭又不見了。你去尋她回來好嗎?」我趕忙點頭道︰「照顧好晶姐姐,我這就去。」看著我遠去的背影,芳兒與千尋相視一笑,一人一邊拉住韓晶,扶她向里屋走去。
「晶姐姐,躺下吧。」芳兒扶著韓晶躺好,親自替她掖好被角,讓知道她在烏家中地位的韓晶的感動不已。隨後,她與千尋兩人坐在床邊,輕輕撫模著床上佳人隆起的小月復,甜甜笑道︰「姐姐真是好福氣!這般靈兒,羨煞妹妹了。」韓晶苦笑一聲︰「妹妹!休要埋汰與我。嗨!這女圭女圭從天而降,真不知是福是禍啊!更何況他短短幾天便快要出生,居然連父親也……」「姐姐,你給個準話吧。」千尋一把握住韓晶的手,「你的身份,你的才學,你的美貌,都是配得上夫君的。你是想讓夫君收這個孩子為義子義女,還是要他當孩子真真正正的父親?」「妹妹我……」韓晶抽泣著,玉手遮住雙眼痛苦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那麼高貴,那個高不可攀,我不過是殘花敗柳,污穢的身子,如何配得上他?」芳兒一把扯開她遮住臉的手,按在她的心口之上,仿佛是恨鐵不成鋼一般道︰「姐姐怎麼這幅模樣!你若是只在乎這世俗的眼光,才是真的沒有資格留在夫君身邊!這個孩子,夫君心里已經認下。現在,不是你在等他開口,而是他在等你的決定。是忘掉過去做他的妻子,讓孩子變成他的骨肉,還是等孩子生下來收為義子。你模著這里,自己決定!」韓晶感覺著自己的心跳,只覺得某種炙熱正在洋溢沸騰。終于……
「爹親爹親,你說干娘會給我生個弟弟還是妹妹啊?」落塵拉著正在產房外來回打轉的我問道。我氣苦一聲︰「小祖宗,別管弟弟妹妹了!現在我只要這孩子沒事就好!」轉頭看去,芳兒與千尋忙碌的身影,更好像千針穿心一般,讓我焦急的心緒更添糾結。雖然有個干女兒,可是這種等著孩子出世的感覺,這種即將成為父親的喜憂參半,真是難以言表啊!落塵倒是一點兒也不擔心,在一邊自顧自地嘀咕道︰「落塵要妹妹,落塵要妹妹,不過弟弟其實也好。啊呀,最好是雙胞胎,弟弟妹妹都有。哈哈,這個主意好。爹親,你讓干娘別只生一個,生兩個好不好?」我哪里有心思听她胡說,只覺得度日如年,時間在煎熬中流逝,韓晶更是叫得撕心裂肺。「啊!!!」又一聲慘叫,我再也忍不住焦急的心緒,直接撞開了門上的禁制,撲到了韓晶跟前。倒是把三女都嚇了一跳。韓晶原本有些渙散的眼中頓時閃過一道異彩,顫聲道︰「聖……聖……」「我是你夫君!」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在這里。別怕!別怕!我在這里!」「嗯!」韓晶眼中滑過清淚,疼痛的扭曲的面容竟然稍稍舒展。我急道︰「芳兒,怎麼樣?」「還差一點點!姐姐,忍住!來,用力!」韓晶最後一次,耗盡真力,將自己生命的賭注盡數壓在了那個女圭女圭的身上。最終,再千尋一聲歡呼之中,一團月輝一般的晶瑩透亮的物體終于呱呱落地了。韓晶耗盡了氣力,一下子癱倒,沉沉睡去。芳兒用一塊七彩浣紗將那團光輝托住,捧到我的面前。蛋!這分明便是一顆蛋!一顆有著月亮一般皎潔的光芒的蛋!而在這蛋殼內部,那強健的心跳,「 」作響,甚至不需要絲毫的助力便可以听得清清楚楚!我佛模著蛋殼光華如玉的表面,驚道︰「好強大的太陰之力!這孩子真是不凡啊!」芳兒點頭道︰「沒有錯!我甚至可以看到那個小生命現在蜷縮在蛋里。夫君,我們該如何讓他出世?」「待我給他輸送輪回之力!」語一落,浩瀚如洪流,磅礡似星漢的輪回之力,接第七道無限生機,直注入那顆蛋而去。只一瞬,蛋殼表面,紫色的條紋游走遍布,輪回之力交匯皓潔月輝,聖魔合一,更添九分威能!那顆蛋漸漸開始碎裂了!
無有搖天撼地,無有驚世駭俗,一陣耀目的光芒之中,眾人方才回過神,只見一道嬌小靈動的身影,從白光之中緩緩走出了。月光散去,一個粉飾玉琢的小女孩,俏生生站在我們面前。她長發披肩,卻是如月光一般皎潔的銀絲;身著鎧甲,遍布紫色的琉璃雲紋;手握長弓,卻無有一支弓箭佩帶;赤足而立,粉女敕的小腳丫卻離地毫厘、不沾一絲塵土。此刻,這宛若精靈一般的小姑娘,看似五六歲大小,睜開淺藍色的星眸忽閃忽閃地盯著我們,兩彎柳葉眉微微而蹙,左手手指按在唇上,仿佛正歪著腦袋思考著什麼重要的事一般,說不出的可愛。芳兒看得心頭大生憐意,俯身就要去抱這美麗的精靈,不料,忽然,這小姑娘開口問道︰「你是我的爹爹嗎?」保持著伸手姿勢的芳剎那間愣在了當場,尷尬地抽了抽嘴角,笑道︰「嘻嘻,他才是你爹爹。我是你娘親。」「嗯?」小姑娘退了一步,警惕道︰「不對不對!你身上的氣味不對!」「氣……氣味?」芳兒更郁悶了。她宛如求救一般看向我。我俯身,也不等那小家伙反應過來,一把將她抱到懷中,問道︰「你覺得我是誰?」那小姑娘絲毫不避生,小臉埋在我的脖頸處深深一吸氣,,忽然拍著粉嘟嘟的小手歡呼道︰「你是爹爹還是娘親?快告訴我!快告訴我啊!」芳兒與千尋頓時笑得前仰後合。我尷尬的一拍這丫頭的小道︰「看清楚了!我是你父親!是你的爹爹!是我的力量引導你出生的哦!」「嗯嗯嗯!」小丫頭歡快地點著頭道,「爹爹!」「哈哈,乖女兒!」我興奮地歡呼道,「我又有孩子了!哈哈,來,這是你娘親。」小丫頭看著床上沉睡的韓晶輕輕喚了一聲︰「娘親!」我轉過身,指著芳兒與千尋道︰「這兩位也是你娘親。雖然不是你親娘,她們也是爹爹的妻子。快叫娘。」「嗯!」小丫頭毫無反對地叫道,「兩位娘親好!」「好好!」芳兒與千尋大喜,紛紛湊上來揉她可愛的小臉蛋。忽然,我一探掌,躲在門外偷窺的落塵被一把扯到了面前。我指著這個激動地上躥下跳的小姑娘道︰「乖女兒,快叫姐姐。」「姐姐。」這小丫頭話一出口,落塵更是如聞仙樂,直嚷嚷著要抱妹妹。
忽然,芳兒笑道︰「夫君,關顧著開心,有了這麼一個天生便聰慧異常的孩子,就像那靈珠子一樣奇妙,卻是忘了取名啊!」我猛然一拍腦門道︰「啊呀!真是我疏忽了!叫什麼好呢?」千尋問道︰「夫君,還是先說說這孩子的來歷吧。到底這弓箭是什麼寶物呢?怎麼又會變成這麼一個美麗的小精靈呢?」我仰天道︰「真是大道造化。太陰星,孕育先天靈寶冰弓玄箭。本就不弱于那太陽星之上的河圖洛書。只是太陰星命脈乃是盤古睫毛所化月桂,吸收了幾乎所有的太陰之力,所以人人都以為這荒涼的星球上根本便是窮瘠萬分。就連久居太陰星的羲和以及妖師鯤鵬,也沒有發現剩余的太陰之力匯聚在月桂根睫之處,成了一件先天靈寶,更產生了器靈。如今,冰弓玄箭已成,自行擇主,在大道庇護之下,連聖人也沒有發現。可見這孩子與我的婦女之緣果真匪淺啊!」此言一出,連一直逗弄著小妹妹的落塵也驚得目瞪口呆。悠悠轉醒的韓晶見到我對孩子的寵愛,更是放下了最後一絲芥蒂,滿心的柔情化開了原本冰霜一般的心靈。我稍稍思量之後,將女兒抱到韓晶跟前,柔聲問道︰「晶兒,我們的女兒便叫月琉璃如何?在這琉璃晶苑生下她,我希望她永遠都無暇無垢。夜曲拂江鱗波碎,萬卷琉璃帶月歸。怎麼樣?」「嗯!」韓晶此刻被一聲「晶兒」叫得如痴如醉,根本沒怎麼挺清楚我說的話,只知道點頭同意了。我將女兒抱到腿上笑道︰「好!乖女兒,你以後便叫‘月琉璃’了。我們平時便叫你的小名‘琉璃’,對外你可以叫自己‘月神’,怎麼樣?」「嗯!」小丫頭狠狠點著腦袋,「琉璃好喜歡!」我將女兒交到落塵懷中,笑道︰「你現在可是姐姐了,不能再淘氣了。以後好好照顧妹妹。」「是!爹親!」
由于韓晶需要恢復,我將整個琉璃晶苑都挪移到了烏家。韓晶起先還忐忑眾位姐妹會不會接受自己,更能否接受自己的女兒。沒想到眾女一見那一身鎧甲,英姿中透著嬌俏可人的小姑娘,各個搶著上來抱,大堆的禮物流水般的送出來,就像當年認落塵未義女一般,惹得小琉璃「咯咯」直笑。接下來的幾天,落塵抱著妹妹到處炫耀,這樣一個近乎完美的精靈,成為了所有人寵愛的對象。
另一方面,在我的戒指中的九天息壤之上漸漸成長起來的黑蓮內,另一個重生的生命開始復蘇了。緩緩舒展的蓮花花瓣,如河流一般匯聚的三光神水,預示著精衛此次勃勃的生機。心神沉入其中,忽然,投入心靈的畫面,是少女精衛指向我的寶劍!猛然的驚醒,我一把按住胸口︰「方才的預兆是……」
不及多想,而此刻的我卻要面對另一處難以消受的美人恩。旱魃將莊夫人三女帶到我面前的時候,面對從這樣近乎殘酷的試煉中走過來的姻緣,我又該如何拒絕呢?再回身,看到宮燕與善美美一雙淚人站在身後相擁而泣,我只覺得頭都開始痛了。感情債,真的不是這麼好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