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古洞,萬載的冰窟,莫名的勸諫,冰冷的對語,一字語句在空間中踫撞,落地化為霜華。空氣中,不知何時開始已是大雪紛飛,盤旋堆砌成厚厚的堡壘。周圍頓添三分迷離。眼前的人,冰粉千年的心,似有破綻,我凝神屏息,繼續口吐真言︰「道本無端,故無形無質,亦無定式。你月兌離塵世是逃避還是修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離開這里,還是有同樣的效果。」「既然無差別,便不需要改變。」她淡淡應道,「道之一途最講究天分。我自認天份尚可,如此下去雖然曠日彌久卻無有危險。何樂不為?」「所謂閉門造車不能寸進。」我搖頭道,「你天分尚可,可是未有歷經塵俗,心境不足乃是大患。」女子稍稍一愣,目光之中似有閃爍,問︰「心境不足,如何補之?」我不動聲色道︰「當以煉之以七情,煆之以六欲,紅塵磨練之後,自然超月兌。」「紅塵一遭,雖是捷徑,卻也凶險。我願無災無厄,永守此地。心境不破,杞人憂天?」我聞言猛然抬頭,雙目透出精芒,開口之言卻是攻心之語︰「你之心境已破了!」「什麼!」
再難壓抑的裂痕,是難以壓制的悸動的瞬間,彈指一撥,弦動,冰雪湮滅!頹然倒落的嬌軀,宣告心境破裂。紛揚的落雪,卻是在一片紫霞之中分毫不沾身,盡數化為蒸汽了。「你你你……你怎麼能……」我俯身在顫抖的女子面前,我微微一笑︰「《融泉淙語》,一曲動心弦。你願意為這首樂曲開啟大門,便會願意為演奏的人開啟心門。從上次開始,裂痕就無法彌補了。我說的對嗎?」「為……為什麼!你要是不出現,我一定可以……」「開啟的心門,也許可以再關上,但是我不會允許!」我按住她顫抖的雙肩,「你的存在,是旱魃心中的傷痛。既然她是我的妻子,我就要帶你離開!」「是嗎?哼哼哼哼,我該感謝你?嗯?」她抬眼冷冷一望我的雙眼,「你的另一個理由!」「被你看穿了。」我搖頭嘆道,「冰乳石之下,無論是什麼,我實在必得。那是我妻子康復的機會。我不能讓你留在這里,失去了力量來源,你撐不了多久的!」「我麼有選擇。」緩緩爬起身的剎那,隨著足下冰裂,周圍陣法應聲而破。
芳兒一把扶住搖搖欲墜的女子,入手,竟連肌膚上也敷上了一層寒冰!我抱歉道︰「原諒我傷害了你。如果你學會愛一個人,你會做出同樣的選擇。」「我不會。」芳兒懷中的女子開口的同時,竟是開始冰封自己!自足下層層攀上的冰霜,轉眼之間已到了腰際。她閉目,面容上是依舊的古井不波︰「我不會回到那個拋棄我的世界。像我這樣的人,死亡或者逃避,是唯一的選擇。」最後一字出口,乃是完全化為冰雕。晶瑩聖潔的佳人,將這一刻定格為永恆。芳兒呆呆看著懷里的冰雕,似乎感到她的心跳也在漸漸停止,良久,緩緩抬頭道︰「這是為什麼?為什麼這麼做?風,還有,她為什麼會講話了?」「傳心術而已。」我苦嘆一聲,「嗨!不知道旱魃會不會原諒我。是我挑起了她內心的恐懼。逃避,我沒想到她是這樣的脆弱。」「她會怎樣?」雲裳問道,「死嗎?」「只是自我封印。」我搖頭道,「強行突破有害無益。好了,事已至此,冰潭水下的東西,我們來揭開它的真想吧。」看著我毫無遲疑的步伐,芳兒摟著冰雕的雙臂猛然一緊,俯身將朱唇貼到了那女子的耳畔,喃喃道︰「你不要怪風。我知道他的心比誰都痛。為了心愛的人,傷害,在所難免,而補償,我相信你會得到最好的。」雲裳撫模著那冰雕搖頭嘆道︰「你曾經為了一份感情不顧一切嗎?曾經為了一個目的不顧性命嗎?如果沒有,那你的一生太可悲了!真是世上最可悲的人。」
站在寒潭之前,周圍佇立的冰乳石參差林立,隱隱散發著一股生機。「嗯?這是……」善柔撫掌一按,石柱之上深深留下了一個掌印,「明明是冰雪,為什麼溫度這麼高?」我輕輕一笑︰「答案,就在這里!」輕輕摟住琉璃,我飛身而上,雙足輕點,倒立在洞窟冰稜無數的頂端。再往下看去,一汪泉水周圍的冰乳石,排布竟是有規律的!「看出來了嗎?琉璃。」「嗯!」小丫頭點頭道,「按照陰陽八卦的排布,這石柱是五行的一角。看著外形,北方屬水,東方屬木,東北相交而有這一潭水,故水中有生機。不過這樣的排布,似乎不像是天然,而是人力所為。」底下的雲裳仰頭問道︰「夫君,看到了什麼?」我輕輕一笑,在女兒背上一推,月神翩然而落到了雲裳懷中。我笑道︰「看我解開這里面秘密。」翻掌提元,掌氣交並,飛縱的輪回之力掃過,那東北兩處開始產生了變化!
「嗯?快閃開!」芳兒一把抱起冰雕,雲裳俯身抱住琉璃,與善柔一道飛身橫閃。那東北兩處角落飛射的光芒在洞中連續反射,然後在另一邊的牆壁上開始顯現出南方之火,西方之金的圖案。而洞穴的正中心,緩緩升騰的冰氣之中,中央戊土之力化出雪下一片黑土。隨即,山東開始了莫名的震顫!冰乳石緩緩下沉,洞窟之上的冰稜開始墜落了!「不好!這洞窟要塌了!」善柔尖叫一聲,「快!我們出去!」「走!」芳兒雙掌一開,掌心一團光芒將冰雕包裹住,防止三光入體造成的不適。隨即,幾幾女縮身光球,真元運轉,沖天而上。層層阻隔的山峰冰雪,難以抵擋。
終于,當我們站在冰巒穹巔之外,遠遠望去,那千張高峰沉在一片冰霧升騰之中。轟鳴的聲響,仿佛大地崩潰,讓我們幾人只覺得炸裂胸臆。仿佛是一劍劈下的威能,下沉的山體居然是頃刻中分!「好驚人的威力!不知是何人所留的陣法。地下是什麼呢?」芳兒話音未落,冰霧之中沖天而起的三道霞光,將迷蒙吹散了!欺負的山丘,陡峭的斷崖之上,赫然矗立一座奇幻神宮。冰雪雕刻,在日光之下,神宮晶瑩耀目,凜然散發一股聖氣,令周圍的一切為之俯首。小琉璃看到這樣驚人絢麗的畫面,激動地使勁鼓著雙掌,叫道︰「好漂亮!好漂亮!爹爹,我要進去!我要進去玩一玩!」我一把按住她的小手,取下她掛在背後的冰弓取下交到她的手中︰「未知就代表可能存在危險。記住,漂亮的東西,不一定是美好。這座宮殿,我看很不單純!」「說的對!」芳兒點頭,秀眉微蹙,「莊嚴,聖潔,美麗,唯獨少了一樣。」善柔奇道︰「少了什麼?」雲裳道︰「生機!」
等到芳兒將懷中的冰雕收入戒指,我們步入神宮。冰雪雕鏤的堡壘,大廳之中似乎正在舉辦一場舞會。身著秀服的舞女在中央擺出舞姿。賓客分布兩邊,把酒歡笑,與正坐在主位上的男子敬酒。可是,面前的一切,居然都是冰雕所制。仿佛正在酒酣之際突然被某種神秘的力量冰封定格。善柔環顧四周︰「看著服飾,倒像是遠古時期的裝束,相當的古老啊!」「該是」琉璃又是不安,又是好奇,走到一尊舞女的冰雕之前,伸出小手輕輕一踫,不料那冰雕表面化開一層,露出里面的居然是真正的肌膚!「啊!」一聲驚叫,琉璃連連後退,直倒在我的懷中。「爹爹!爹爹!真的!他們是真的!」琉璃嚇得摟著我的脖子叫道,「他們是真人啊!」「別怕!別怕!」我拍著女兒的後背勸道,「不要怕。他們不是真的。」「是真的!是真的!」琉璃叫道,「里面是真人!」芳兒收回方才按在冰雕之上的手,面容陰沉道︰「是真的!我也看到了。」我搖頭道︰「這可不是故事。而且面前的情況比故事更加奇幻!」「嗯?」雲裳奇道,「夫君這怎麼說?」我猛然轉身,背後的大門轟然關上了!
「既然已到了這個地步!現身吧!」我一聲高喝,神宮之中從天而降一道銀白色的光柱。光芒之中,一道飄然的身影緩緩盤旋而落了。「夢千年,忘千年,冰雪無路斷魂歸;橫三世,縱三世,寒霜初降啟生途。」一聲高吟,光芒散去,入目,乃是一位體態婀娜的女子,身著非是羅裙,乃是以冰為料,做出衣衫的模樣,穿在身上,居然沒有一絲生硬的感覺,恍然飄逸。眼前的女子,帶著面具的臉,看不清面容,只有撲面而來的寒意。「爹爹,那個面具是……」「雙身!」我答道,「你看那面具左右兩邊的半張臉分成黑白兩色,以冰晶為料制作,代表著一體納雙魂。」琉璃幼小的心中升起一絲害怕,畏畏縮縮地躲到我的身後。我與芳兒交換了一個眼神,上前行禮道︰「輪回聖教聖童烏凌風拜見。還請指教。」「聖童殿下有禮了。」面具下傳來清幽的聲音,更像是古井不波,「本座是幽冥冰女。」我一一介紹了身後的諸女與女兒,面前的人與我們一一見禮。
我笑道︰「千年不出的神宮,冰巒穹巔之下的秘密,想必就是閣下了吧?」那女子立在原地,好像裙下的雙腿與大地冰凍在一起一般︰「秘密,不過是不願意讓無緣之人知道的事。」「哦?」我笑道,「不知我可是無緣之人嗎?」「既然能夠開啟這里的封印,讓冰島重現人間,當是有緣之人。」我踏步上前問︰「明人不說暗話。冰島重現,神宮再開,有什麼樣的目的,我想不到,有什麼樣的結果,我也管不了。我只要一件東西,來救我妻子的性命。」眼前之人聞言,周身氣場頓時再冷三分︰「你要什麼?」「一件蘊含生機的寒冰之物,一件供應這個冰島乃至曾經的冰巒穹巔方圓百里之內冰雪之力的寶物!」「此事難矣!」話一落,宮殿之中風雪彌漫。無數冰晶飛旋盤繞,割裂周圍的一切,牆壁或是地面都受到了利刃切割!隨即,在女子背後凝出了冰晶的寶座。在她端坐其上的剎那,王者的威儀,高貴,典雅仿佛驟然提升了。我閉目輕笑︰「難,不是沒有可能對嗎?」我身子微微後仰,頓時背後顯現輪回標志,巨大的標志周圍三十六團火焰盤繞同時,火焰之力匯聚成寶座。我抱起琉璃坐下,芳兒、雲裳與善柔分立兩邊,與之成對立之勢。周圍的冰雕,在我們兩者的氣場之下,紛紛側移向大殿兩邊。她緩緩抬起右手,問︰「你身上的氣息,我從沒有見過。告訴我,你有什麼樣的籌碼可以與我交換。要知道,‘玉傾冰心’乃是我冰島,也就是你口中的神宮的至寶。」我手指按住額頭︰「你該先告訴我那顆‘玉清冰心’是怎樣的存在。我自然是有讓你滿意的條件。」「呵呵,我幽冥冰女,乃是西方教寒冰島上的特使。」那女子此言一出,驟然我身後芳兒等人齊齊變色,正要發作,卻被我暗勁壓住了。我笑道︰「西方特使啊!好高的身份。既然被派到這里,想必是有極其重要的任務了?應該就和‘玉傾冰心’有關吧。」「沒錯。」那女子指了指周圍的冰雕,「想必聖童看到了這些冰雕。你覺得如何?」「很像真人。連我的妻子也被瞞過。」我搖頭道,「可惜,殘缺的魂魄,暴露了他們不過是一團死物。無論再怎樣栩栩如生,也不可能成為真人的。」「然也!」幽冥冰女面具之下傳來笑聲,「我的任務,就是創造新的人族!或者說,是要月兌離女媧的限制,制造出人!」「什麼!」此言一出,頓時讓我們都陷入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