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雨前的平靜,咸陽至少表面上維持著一汪清泉的靜謐,百姓更是沉靜在政太子對匈奴空前巨大的勝利的喜悅之中,絲毫感覺不到,這泉水之下有著怎樣的暗流涌動。不過,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最後的挑戰,邊讓政兒獨自面對。我帶著一眾佳人,駕著豪華的馬車開始了浪漫的旅程。記憶之中,這樣的出游卻是好久之前的事了。一來嬌妻以及女兒們個個都是騰雲駕霧的好手,想去什麼地方,一般不會走陸地。其二,烏家這人間仙境實在是太完美了,完美到你根本不必出門就能找到這三千紅塵之中的一切。如今,再一次踏入凡間,卻是別有一番風味。至少小琉璃興奮地在窗口到處張望。忽然,遠處隱隱傳來了嘈雜的叫罵之聲。琉璃微微皺眉,轉身道︰「爹爹,你听到了嗎?」「似乎還夾雜著淒厲的哭聲。」我點頭道,「看樣子,有人遇到麻煩了。走吧,去看一看。」
一個規模不小的村子,數百村民圍聚在村口,叫囂著、嘶吼著,好似憤怒非常。而村口架起的高台之上,柴草密布,一名女子被綁在柴堆上,看樣子似乎是有人要執行私刑了。群情激憤,任由那女子如何苦苦哀求,村民依舊叫嚷著︰「燒死她!」「燒死那妖女!」我于眾女下了馬車,徒步走上前。仔細望去,卻發現那女人一身白色的縞素,應該是孝服,眉宇之間,卻是有幾分姿色。可是由于哭的慘烈,雙目已經遍布血色,喉嚨也已經沙啞,只能垂著頭喃喃的低吟著。村民之中,一名五十多歲的男子,衣著相對光鮮,站在眾人之前,看樣子應該是村長了。之間那男子制止了大家的唾罵之聲,高聲道︰「鄉親們,這次替天行道,燒死這個妖女,一來不讓本村蒙羞,而來,以免那妖孽危害人間。大家可同意?」「燒死她!」「燒死妖精!」一時間響應之聲嘩然。那女子猛然抬頭,撕心裂肺道︰「我不是妖精!真的不是!」可是根本無人投來一絲同情的目光。
我抱著琉璃帶著眾女站在人群中,一下子多出來這麼多人,可是憤怒竟然讓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芳兒側身問身邊的一位老漢道︰「這位老伯,不知道這上面的女子到底犯了什麼事啊?」那老漢回頭一望,發現竟是一個粉衣蒙面,體態婀娜的佳人,微微一愣,隨即問道︰「小姐是從外鄉來的吧?我們村子可沒有這般天仙般的人物啊!」芳兒輕笑道︰「過贊了。」如此周圍之人才發現不知何時,身邊已經多了這麼多天仙似的人物,立刻在我們周圍讓出了一圈空間。我走到村長面前問道︰「這位先生,我們是從外地游玩至此的。可不可以告訴我們你們這是要做什麼?」那村長聞言,重重一嘆︰「嗨!冤孽啊!這事兒啊,說來話長……」
原來這架子上的女人名叫白霜兒,本是這村子里出了名的孝女,父母年邁體弱,她雖然只有十七歲,卻一力承擔家庭的負擔,勤勞善良的品性一直受著大家的稱贊。可是沒想到兩個月前,她的父母竟然之間雙雙暴斃,而這姑娘在辦完喪事之後,也閉門不出。開始村民還以為她受不了打擊想要一個人清靜清靜,不料兩月之後,那姑娘竟然生下了一個怪胎——一只人面猿身的白猿!自此的幾天,村子之中開始接連發生災厄。先是常年流淌的灌溉溪流一夜間干涸,接著就是天火干旱。這村子本來以種植一種美味的「鎏金菇」聞名,一項富庶,沒想到今年的收成眼看就要換成錢物,卻也是一夜之間被不知什麼吃得一干二淨。大家伙兒一年的勞作算是白忙活了。這還不算,這鎏金菇乃是貢品,眼看著向秦國大王進貢的時間將近,這可是犯了大罪啊!所以,當罪魁禍首被定為這個女人之後,便發生了眼前這一幕。
听完村長的敘述,那女子搖著頭,有氣無力地低喃著︰「我沒有,我不是,別殺我,別殺……」村長看了一眼那女子,嘆道︰「嗨!這女娃本是極好的,可是這生下了妖孽,我們不得已才這麼做啊!」雲裳聞言大怒,問道︰「且不論生下的白猿是不是妖孽,你們也不能一口咬定就是這姑娘的責任啊!說不定是妖怪強行入體,與她無關呢?你們不分青紅皂白,就這麼燒死她,太過分了吧!」此言一出,周圍的男子立刻有憤怒的,欲要上來與雲裳爭論。不料紅樓之主根本不屑于與他們再費口舌,周身氣勢一散,欲要近身者,紛紛被擋在了數丈之外。村民見狀,具是大驚,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凡夫俗子。那村長強自鎮定道︰「想不到各位還是高人啊!請各位高人恕罪!我們也是為了維護村子的清譽,才……」「清譽?哈哈……」趙倩怒極反笑,「我說輪回神教的分部便在不遠,你們怎麼會不先交給神教處理,原來是為了這什勞子清譽!這是草菅人命!」「姑娘這話就不對了!」這時一個裹著頭巾的婦人冷笑道,「這妖孽根本就是罪有應得!」秀兒眉頭皺道︰「嗯?你是……」「民婦蕭氏。」那婦人轉身向著高架狠狠吐了一口口水,怒道,「這賤人生下那妖物,要真是不自願,怎麼會不讓我們殺了,還把它放到山林之中去了。那東西走前,還把我家的鎏金菇偷得干干淨淨,真是賊骨頭!呸!」「我……我……」那白霜兒哭泣道,「我怎麼忍心!就是妖精,那也是我的孩子啊!是我生下的骨肉啊!」「呸!什麼骨肉!」蕭氏上前喝罵道,「連十月懷胎都沒有,兩個月就生下的東西,算什麼骨肉!你父母剛死,你就和妖精苟合產子,真是不知廉恥!我看吶,百家兩口子說不定就是你害死的!」听到這話,高架上的白霜兒猛然抬頭,雙目盡赤,厲聲罵道︰「住口!你們可以打我,罵我,甚至燒死我,可你們不可以說我害死我爹娘!死者為大,你們就不怕下地獄嗎?」突然,遠處傳來一聲冷笑︰「下地獄?我看還是你自己和那孽種一起下地獄吧!」眾人轉身,卻是十幾個壯漢抬著一個鐵籠走了過來。為首的男子面色猙獰,仿佛要報深仇大恨一般,「這妖孽我們已經抓住了!跑?哼哼,跑得了嗎?看我們不把你們一起燒死!」白霜兒見狀,只尖叫了一聲︰「兒啊!」便昏死了過去。眾人罵罵咧咧,開始把鐵籠子往柴火上架。那籠子中果然是一只白猿人面,驚惶萬狀,抓著鐵籠門「吱吱」尖叫著。我們幾人眼看如此,一步跨到了眾人面前。
「且慢!」我冷聲問道,「你們想干什麼?」「干什麼?燒死他們!」抬指揮著眾人抬籠子的男子應道。我打量著他和站在他身邊的蕭氏,問︰「那生靈偷了你們糧食,可有傷人性命?」「這……哼!妖精總要害人的!」「胡說!」我怒道,「沒有傷人,便頂多算是盜竊,用得著母子都殺死嗎?你們動私刑害死人命,還有沒有王法!雲裳,救人!」雲裳抬手,劍氣迸射,頃刻之間白霜兒身上的繩索便都斷掉了。芳兒身後的玉霄衛立刻飛身而上,將那女子穩穩接到了地上,開始幫助她療傷。村民見狀,立刻罵成了一片。可是看到我們的手段,卻是不敢動手。我徑直走去,輕輕一碾,鐵鎖化為粉末,那白猿卻是靈性非常,一下子撲到我的懷中,瑟瑟發抖。村長見狀,上前勸道︰「這位公子,這妖精不除,恐怕終究會害人的!」我搖頭道︰「這白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我會調查。這對母子你們容不下,我們便帶走了。你們也不必再抱怨了。」語一落,人群中傳來一聲冷哼︰「哼!說不定你們就是一伙的!都是妖精!」我聞言心頭一怒,目光一閃,那女人立時口中舌長三尺,癱倒在了地上,周圍的人都嚇得往後直退。芳兒冷笑道︰「真是愚昧!還有誰有意見?」見眾村民沉默,我輕輕一揮手中的扇子,立時面前出現了一大堆鎏金菇以及一箱子白銀︰「這些算是補償。」言罷,眾人轉身瞬間,卻是已然消失了蹤跡,驚得村名紛紛跪倒在地。
幽幽轉醒,白霜兒睜開雙眼的第一句話便是叫著︰「猿兒!猿兒!」那白猿本在琉璃身邊吃著瓜果,由琴清幫他治療身上的傷痕,聞言立時跳到了母親懷中。母子倆相擁而泣。那猴兒雖然不通人語,卻是雙眼含淚,顯然心智極高。芳兒欣慰道︰「還好我們路過,否則真是不堪設想啊!」「白霜兒多謝終為恩人救命之恩!」那女子就要起身跪拜,卻被善柔止住,道︰「舉手之勞而已。夫君,你有沒有查清楚這白猿兒是怎麼回事?」我搖頭道︰「看這樣子,不是什麼妖孽,乃是靈氣匯聚而成啊!」「真的?」白霜兒又驚又喜問道。我點了點頭︰「這孩子不是凡俗,要是能修煉仙術,月兌去獸體,前途無量。他出生的時候,吸收了周圍世界的靈氣,所以才會有干旱天火之類的天災。這都是靈氣枯竭所致。他偷吃鎏金菇,乃是需要靈氣修補身體,本性所致,並非故意為惡。」「呼——」白霜兒深深吸了一口氣,緊緊抱著孩子,喜極而泣道,「听到了嗎,兒啊!你不是妖精!不是啊!」那白猿兒低聲回應著。我對白霜兒道︰「你可願意暫時跟著我們。我想現在去拜訪一人,他應該知道你孩子的身世。」「恩人大恩!我願意為奴為婢,終身報答。」我笑道︰「別這麼說,好似我迫你為奴一般。」白霜兒低頭道︰「我……我真的是自願的。我……」「呵呵,隨緣吧。」馬車繼續前行,卻是改變方向向著遠處的深山而去。
漸漸駛入山林深處,樹叢掩映,百草豐茂,原本晴朗的天空,在枝影婆娑之下,漸漸變得有些昏暗了。馬車緩緩而行,好似一朵蓮花隨風飄舞。眾女也不心急,欣賞著周圍幽靜的景色。漸漸深入密林之內,盡頭,乃是一道小巧的瀑布。也許算不上瀑布,只能說是清流飛湍,注入下面的清泉之中。清冽的泉水,飛濺無數朱潤的晶瑩。我推門走下馬車,掬起一捧泉水,飲了一口,笑道︰「知道我到了,怎麼還不現身相見。」眾女聞言具是意外,紛紛向外張望。卻見不遠處幽深的叢林之中,隱隱閃耀出了一叢火光。伴隨著一聲幽靜淡雅的施號,林中楓葉盤旋。
「殘楓落夜身隨月,聚也罷,散也罷,緣起緣落莫問邊。孤燈照影寒蟬倦,生走過,死走過,生死茫茫一瞬間。」卻見一盞精致的琉璃燈籠伴隨著楓葉飛舞而出,隨即,其後一人緩步凌空輕踏,在空中握住了燈盞,踏楓而下。「子楓見過聖童殿下。」那男子到我面前,盈盈一禮。眾女好奇地望去,卻是一位披著楓葉一般深紅色的長袍的美男子,面容俊秀,脖子上圍著一圈火狐的皮毛,手中緹一盞燈火,真有一種光彩奪目的感覺。我笑道︰「‘孤燈照影’禪子楓,久違了。我這次打擾,卻是冒昧了。」他抬起身,卻望見在白霜兒懷中探出腦袋向自己張望的白猿兒,微微一愣,問道︰「聖童大人前來,應該是為了那白猿吧?」「嗯!」我點頭道,「我想知道他的身世。你長年隱居此地,這方圓百里內的一切,你都應該看得分明吧?」禪子楓不解道︰「聖童你的法力應該……」「呵呵,最近人皇即將歸位,整個洪荒天際紊亂啊!」「如此,我倒是有些印象。」禪子楓說到這里,突然一頓,笑道,「還記得你我初次見面的光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