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三要再次拜會徐有貞,楊秋遲不置可否,反正現在葉三也沒多大分量,一個兵部主事的小官,是沒有機會參與決斷軍機,在針對也先的軍務上持什麼觀點也沒人在乎,見不見誰都無所謂。于是兩人分手,葉三直接驅車去了督察院分司,在門口下了車,還是那位下人迎接葉三,給徐有貞送了名帖。
徐有貞這陣子也夠忙活的,兩大集團為了肅清敵對對手,都紛紛或明或暗來拉攏徐有貞。徐有貞為了應付兩大集團有頭有臉的人,絞盡腦汁來平衡雙方的關系,早把葉三這個小人物忘到了腦後。今天見到葉三的拜帖,才想起這個一面之緣的小人物,既然是同僚拜訪,徐有貞只出了一道門迎接葉三入內。
葉三再次見到徐有貞有了一種陌生的感覺,在言語上也沒有再稱學生︰「下官葉三拜見徐大人,因朝廷戶部、兵部下公文,任兵部主事,不日將調往居庸關任職,今日冒昧前來打攪大人,只為請教一二,以為致用,望徐大人多多指教。」
徐有貞听葉三前來是讓他指教,于是笑著對葉三道︰「原來是葉大人,老夫略有所聞,略有所聞啊,哈哈哈,你還能做兵部主事,奇跡,奇跡啊!」這是什麼話,用完老子就不認賬了?還略有所聞,真他媽的扯淡!葉三听出徐有貞話里有話,有挖苦葉三的嫌疑,不如直說葉三在山東胡搞一通,政績毫無建樹不說,還惹了一身腥臊。心道此人果然翻臉無情,還真讓楊秋遲說對了,真是看到他骨子里去了。不過葉三事先有了心里準備,知道他是偽君子,能夠見他已經給足了面子,因此也懶得計較,別自找不痛快。于是勉強干笑了一聲,跟著徐有貞進入了客廳,分賓主落座。下人上了茶,徐有貞先端起茶碗請葉三先喝茶,葉三謝了,虛偽的客套還是要做足的。
徐有貞對著茶碗吹了一口氣︰「葉大人要去居庸關,有什麼事情需要老夫指教啊?」葉三听了徐有貞的口氣,心里窩火就想刺激他一番︰「兵部有于大人主事,下官自是听從于大人差遣了。」葉三提到于謙,自然是說你徐有貞也在于謙手底下受氣,人家已經是朝廷大元,你徐有貞還不是在外面轉悠,不敢和于謙分庭抗禮。果然,徐有貞听到葉三提起于謙,臉上浮現不悅之色,哼了一聲,也不管葉三是不是外人,就直接說起于謙的壞話。
「于謙毫無遠見,他那個四路出擊的戰略構思,真是異想天開,分兵必弱是兵家大忌,也先一定會集中兵力逐個消滅,老夫看他于謙是拿大明的那點家底當兒戲,真是小人得志啊!」
葉三也听說過徐有貞主張以守為戰,和談為上,到底是不是這個意思還是問明白的好。
「那徐大人的意思是大明只能防守不能進攻,那也先還不是得寸進尺,為所欲為?」
「這道理不是很簡單明了嗎?內地的官兵不善野戰,居庸關又是地廣人稀,在蠻荒之地,內地的戰兵毫無死戰之心,誰也不願意死在那地方。如果只用當地士兵死守,受到也先的攻擊,當地士兵就有失去家園的切膚之痛,才能死戰保衛家園,這才是保持旺盛軍心的大計。」
听了徐有貞的指教,也是很有道理,葉三點點頭,覺得徐有貞也不是高談闊論紙上談兵,倒是一針見血,洞察人心理的眼光和見識還真不一般。要打仗就可能會失去性命,安居樂業生活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去打仗?有的是沒辦法鋌而走險,就像也先,不想過窮日子,朝廷答應每年的援助不能兌現,這就是動機,他的將士也會為此拼命。有的是被別人搶得家破人亡,為了自己的家園財產,妻兒老小,就要拿起武器反抗,不拼命就要淪為奴隸,這也是動機。可大明內地調過去的士兵,要他們流血犧牲性命,有什麼事情和他們有關系?至少沒有直接關系,戰心全無,指望這些人打勝仗,談何容易?如果以徐有貞的軍事觀點,啟用當地人,任何事情都有切膚之痛,守護家園是很有可能的,因為也先消耗不起,自取滅亡不過是時間問題,以守代攻才是王道。
葉三很贊同徐有貞的軍事觀點,越來越覺得徐有貞的戰略思想靠譜,可惜葉三說了不算,只能噓唏感嘆一番離開了督察院分司。
拜別了徐有貞,葉三回家忙活家事,準備北上京師。幾位夫人擔心葉三的安全也都跟著上京。入秋以後,天氣轉涼,葉三等人到達京師,他趕著去吏部交接公文,然後到兵部報到,等著兵部下達公文去居庸關任職。幾位夫人則張羅著收拾伯爵府的老宅子,回到以前住過的環境,都感嘆欣喜。葉三因為邊關戰事籌備的兵馬糧草軍械還沒有準備妥當,朝廷對此次出征的統帥還沒有敲定,還在爭論不休,所以葉三到兵部報到以後,就在府里等著。他現在是掛著六品官餃,朝廷廷議等重要場合根本沒他的份,他也沒資格要求上朝議事,就閑置在家,听候消息。
等到十一月份,葉三原本以為朝廷現在關注的肯定是邊關的軍事事務,可從唐甜傳出的消息根本不是那麼回事,等來等去,卻等到了他日思月想的好消息,太子朱見濟死了。景泰四年,大明帝國未來的繼承人朱見濟死了。在大明皇位歸屬的爭斗中,取得最後勝利的朱祁鈺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因為當今皇帝朱祁鈺就只有朱見濟這一個兒子,唯一的太子死了,到哪里再去找下一個皇位繼承人呢?
葉三打听到的消息不再是邊關的軍情,而是太子為何不明不白的死了。朝中大臣爭論的不是邊關軍情,而是大明帝國的下一位繼承人。朱祁鈺和朝臣的分歧由此產生,朱祁鈺要追究的是太子為何離奇死亡,而朝臣本來就對朱祁鈺行賄廢掉原太子朱見深不滿,便想趁此機會要求復立。本來以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朱祁鈺不這麼想,他囚禁了朱祁鎮已經是撕破了兄弟的臉面,要復立朱祁鎮的兒子為太子,將來上位了,反過來找他算舊賬,那時將置自己于何地!這事能答應嗎?太子是一定要立的,可後宮的皇後嬪妃肚皮不爭氣,不能說生兒子就生一個,就算自己是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可這生兒子的事情也不能隨心所欲。于是,朱祁鈺揪住太子的死不放,朝臣天天上書要求復立不松口,一來二去,朱祁鈺急眼了,強烈要求太醫院給出一個明確的答復,太子是如何死的,不然整個太醫院都要為此事負責。
朱祁鈺的強勢態度,終于釀成了一場嚴重的政治風暴,葉三的機會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