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沒有注意那人的神色,卻听那人停止了話語,心中奇癢難忍,感覺那肉都嚼之無味,眼神呆呆的望向那人。
老人喝盡杯中酒,也是眯著眼看著那人,已是席上三人都是無言,寂寂無聲頗為反常。
那人注意到這一老一少都看向自己,趕忙掩飾下自己無助的神色,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其實,如今天下豪杰雖說不是多如繁星,但也可算是人才輩出,只是,這一生中,我李某人只佩服三個人,小朋友,你知道是誰嗎?」
那少年搖了搖自己的腦袋,表示不知道,但又試探的問道︰「可是剛才那幾位英雄中的三位?」
那人神色一肅,搖頭道︰「那幾位雖說是大英雄,但也只是生逢其時,但我說的這三位,卻著實是驚天動地,其故事更是蕩氣回腸,可歌可泣。」
少年聞言心中向往,趕忙說道︰「叔叔,叔叔,你給玄兒講講他們的故事吧。」
那人一笑,端起酒杯敬了老人一杯,看老人喝下後自己也一飲而下,這才開口道︰「這第一位麼,本是江湖一名大俠,他幼年喪父,卻苦練家傳劍法,未滿弱冠便在武林聲名鵲起,其後更是獨力斬殺西域妖月教四大使者之二,但我佩服他的不是他的劍法有多通神,而是他的痴情。他自幼苦戀自己的師妹,但他的師妹最後還是嫁作他人婦。他心灰意冷之下,遠走他方,但當他得知師妹的獨生子身患怪癥之時,卻不計前嫌,不辭辛苦,走遍天下,九死一生,集齊當世五大珍寶。這才是大丈夫所為!」說到這,那人眼色已是一片崇拜之情。
少年听的也是心神飄蕩,見那人停了下來,慌忙問道︰「那孩子的病治沒治好??」
那人點點頭道︰「天之所幸,那孩子得遇魔醫谷魔醫,病自然是好了。在魔醫手下,還沒有治不好的病呢。」
那孩子听到這,似乎極感興趣,問道︰「那個什麼魔醫,真有這麼厲害,他現在在哪呢?」
那人點點頭,卻神色黯然,道︰「十年前魔醫谷一戰,她死在妖月教乾宮宮主劍下。」
那孩子听到魔醫身死,表情變得極為失落,‘哦’了一聲,不再追問。
那人見少年如此,甚是好奇,問道︰「小朋友,你與那魔醫非親非故,何以听到她的死訊如此失落?」
那少年撅撅嘴,說道︰「我有一個小伙伴,也是從小有怪病,村里的醫生他活不過十八歲,我听說魔醫如此厲害,想帶她去找魔醫看看,但是魔醫死了?????」說到這,那少年已經有些哽咽。
那老人點了點頭,甚是欣喜孩子的表現。
那人也是心中大加贊許,這孩子才這般大,便已有如此心腸,當真不是尋常村野孩童。想到這,那人溫和笑道︰「想必你那位小伙伴是個女孩子吧?」
那少年臉色一紅,點了點頭。
那人哈哈大笑,邊笑邊說︰「我說小朋友怎麼如此上心,原來是因為美人啊,哈哈,哈哈。」
那少年被他說得臉更加紅了,小聲反駁道︰「小悠自然是個美人,只是,我幫她也不是因為她生的美,而是,而是因為我答應她要帶她去看看江南的風光,我不想在我還沒帶她去他就病死了。」
他說的聲音雖然小,但那人也已經听到了,笑聲更是大了,道︰「為了美人又何妨?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前面我所說那個人千辛萬苦,又何嘗不是為了美人?」
那少年听他如此說,感覺臉上也好看了許多,又問道︰「對了,叔叔,前面你說的那人叫什麼名字?」
那人眼望天空,眼楮深邃,說道︰「他麼,便是我前面所說弒君逆賊蘇白齊蘇大公子。」
十年之前魔醫谷之戰後,先皇身死,沒有子嗣,于是信王登基,是為當今聖上,改國號天佑,定蘇白齊為叛逆弒君惡賊,他早已不是雨墨門大公子,只是這人說到他時,還是用蘇大公子這個稱呼以示尊敬。
那少年聞言一驚,問道︰「他殺了先皇?先皇那麼仁慈,對百姓那麼好,都被他殺了,叔叔,你怎麼能佩服這種人?」
這少年雖是年經不大,但正義感十足,在他幼小的心靈里,先皇對百姓好,是好人,蘇白齊殺了先皇,蘇白齊就是壞人,眼前這位叔叔佩服壞人,是不對的。但他心思甚好,怕這人難堪,並沒有直說。
那人听到這話也是悠悠嘆了口氣,說道︰「恐怕這天下百姓都認為蘇大公子是個壞人吧,只是當年魔醫谷一戰,疑竇甚多,蘇大公子弒君,也只是這暴君的一面之詞。我觀蘇大公子一生行事,斷不會做出如此無父無君之事。」
那少年聞言心中也是好奇,就問道︰「那位蘇大公子現在何處?既然先皇不是他殺的,為什麼他自己不出來說清楚呢?」
那人冷笑道︰「這暴君既然這麼說,肯定是想好了對策,即便蘇大公子現身與他對質,那暴君肯定也會拿出來自己偽造的證據,天下百姓多愚,到時朝廷造勢,鐵證如山,蘇大公子更是百口莫辯。何況,自十年前一戰,蘇大公子就已不知所蹤。想必也是心灰意冷,自我放逐了吧。」那人臉上的神色由嘲諷變成惋惜,這一位傳奇人物,下場竟如此淒慘,當真這世道不公。
這二人對話之時,老人並不插一句話,只在旁邊喝酒,那人多次注意老人神色,均未發現異樣,心里也是有些失落煩悶。
不由得大口喝了一杯酒,高聲吟道︰「國無人莫我知兮,又何懷乎故都。」他中氣十足,又是高聲異常,這一聲,驚起了那無數飛鶯。
那少年只覺耳中嗡嗡作響,好不煩悶,忍不住也想大叫一聲。
那老人見狀,深知這少年體內內力是一點也無,被這人飽含內力的叫聲一震,若不加阻止,勢必發狂,慌忙伸出一只手按住少年,一股熱氣緩緩注入少年體內。少年得老人之助,方覺心中煩躁稍減,轉頭問道︰「爺爺,他唱的是什麼?」
那老人四下觀望,見那人的隨從都無異樣,心下甚是震驚,難不成這一群人修為都如此之高,又看向那人,轉念一想,便知那人是想試探自己,自己一時著急,不免著了道,心底暗罵一句,這才對少年道︰「他唱的是屈原的《離騷》,」說到這,他深知少年不知誰為屈原,接著道︰「這人是個極為愛國之人,只是他的主張為國君所不容,遂被放逐,這首詩就是在他放逐路上所作,當時他一心愛國,卻為國民國家所不容,心中郁悶,與如今蘇大公子的心情可說是殊途同歸。」
那少年這才明白那人是借這首詩來抒發對蘇大公子的懷念以及知己之情。
那人唱完之後,轉身望向二人,歉疚向老人行禮道︰「在下一時不慎,險些傷了貴賢孫,罪過罪過。」
那老人眼中精芒一閃,也微笑還禮道︰「閣下何必如此,想必閣下心內肯定我這小孫兒不會受傷,又何罪之有?」
那人一听這話,自然明白眼前這老人已經明白自己的意圖,尷尬一笑,不再言語。
那少年卻听不明白自己的爺爺和這位叔叔打什麼機鋒,于是問道︰「爺爺叔叔,你們在說什麼,玄兒听不懂。」
那老人微笑的撫模著少年的後背,卻不答話,對那人說︰「敢問閣下高姓大名?此去函谷關是有何事?」
那人明白老人這是要指點自己,當下不敢怠慢,慌忙答道︰「不瞞老先生,在下姓李名仇儲,此去函谷關,正式去尋那張老虎。」
他心情激動之下,連對老人的稱呼也改了。
那老人微笑點頭,雙眼微眯,問道︰「李公子,令尊名諱可是上宗下才?」
李仇儲臉色一驚,拱手道︰「家父名諱正是李宗才,老先生認識家父?」
那老人微笑道︰「李宗才李當家的,小老兒怎麼會不知道,山東一帶豪杰之中,當屬令尊數這個」老人比了比自己的大拇指,繼續道「放眼天下,堪于令尊相比的豪杰也是屈指可數。這等英雄好漢,小老兒哪里有幸認識,只是有緣听到幾個行商的朋友說起而已。」
李仇儲知他這話不是真言,但也不好點明,當下忙道︰「先生謬贊,家父只是看不慣如今皇上昏庸無道,百姓民不聊生,是以舉起義旗,只是代民請命罷了。」
那老人點點頭,贊了一聲這人雖年輕卻不自傲,那李宗才乃是如今天下豪杰當中勢力最大的一方,根據地山東,北指京師,南隔陪都,地理位置極為險要,朝廷歷來在北直隸三省重兵囤積,但竟被他生生撕了一省下來,可見其英勇。如果這些義士奪不了天下也就罷了,若奪了天下,必是這李氏父子所奪。
李仇儲心內深信這老人必不是尋常人物,此次函谷關,若得此人相助,必定事半功倍,因此極為在意。
眼見老人陷入沉思,他當老人正在猶豫當中,慌忙又道︰「想當年先皇在位之時,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人人家有余糧,豈非一代盛世?不想後來先皇不幸,信王登基之後,卻是昏庸無道,又趕上連年大旱,朝廷不思救災,反而家中賦役,致使百姓怨聲載道。天下豪杰之士並起,我李氏父子不才,也願為天下百姓拋一腔熱血。只是如今,朝廷漸整軍容,更掉邊軍入中原作戰,我父子二人雖是不畏強敵,卻勢單力孤,難以持久,軍中更缺一位軍師坐鎮,老先生倘若不棄,還請為天下蒼生考慮,幫愚父子一幫!」
那老人本在沉思當中,听到這話,搖了搖頭,微笑道︰「小老兒何德何能?豈敢居此要位。不瞞公子,小老兒確實不是普通農戶,當年在江湖之上也算得上一號人物,只是如今心灰意冷,再不問江湖之事,只想居此小村,養孫種田,安享晚年。何況小老兒單打獨斗還可以,軍中之事,也是丈二的和尚模不著頭腦啊,呵呵。」
李仇儲聞言甚是失望,嘆了口氣,心知它既如此說,自己是難*這位高人出山。
這時那少年開口道︰「爺爺,你這麼厲害麼?你要是真有辦法,也幫李叔叔一下吧!」
那人聞言心中一震,尋思道,此話是了,既然不能請他出山,讓他指點幾下也是受益匪淺啊。
那老人聞言心中一嘆,深知此話說了又必是一樁麻煩事,但礙不過孫子渴求的眼神,只好道︰「也罷,李公子,小老兒就送你六個字‘名正方能言順’!」
李仇儲听到這話,心中狐疑,但轉瞬一想,已是了然,雖說聖上無道,但百姓大多求安,何況大和王朝正統之位已深入人心,而得民心者得天下,雖然朝廷昏庸,但如今民心還是向著朝廷多點,自己這些人不是被百姓們稱為流寇麼?只是,如何得民心?名正?如何才能名正?李天佑雖是暴君,但到底是皇室血脈?去哪才能再找一個皇家子弟?
想到這,李仇儲也是一臉茫然,狐疑的看向那老人,只見他意味深長的一笑,問道︰「李公子說自己一生只佩服三人,現今只說了一個,不知那兩位是何方高人?」
李仇儲聞言一愣,心內驚異,這個時候,老人為什麼問起這個,難道,這跟名正有什麼關系麼?那三人,可都不是皇家血脈啊。
少年看著這叔叔因為爺爺的一句話神情疏忽萬變,也是一臉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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