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制造高價格,美聯儲只需要降低利率,來擴張信用和造就一個繁榮的股市。當工商業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利率環境之後,美聯儲又將通過任意提高利息來中止這種繁榮它可以用輕微調息使市場的價格鐘擺溫柔地起伏,也可以猛烈調息來使市場價格劇烈波動,無論哪種情況,它將擁有金融狀況的內部信息和事先得知即將到來的變化這是一種任何政府從未給予的,少數特權階層所擁有的最怪異和最危險的先知權這個系統是私有的,它運作的全部目的就是利用別人的金錢來獲得最大可能的利潤他們事先知道什麼時候制造恐慌來創造對他們最有利的情況。他們同樣知道什麼時候停止恐慌。當他們控制了金融的時候,通貨膨脹和通貨緊縮對他們的目的同樣有效率。」——
美國,新澤西,普林斯頓大學。
這個時代的普林斯頓大學遠沒有後世的輝煌。十年前,它剛剛從一所小得可憐的學院擴建為真正意義上的大學,也遠未經歷那個奠定普林斯頓地位的「輝煌世紀」。這里還沒有愛因斯坦的足跡,也沒有約翰?肯尼迪的身影,它只是北美殖民地的第四所高等學校,有兩位校友曾出任美國總統。
但現在,它已經站在起飛的前夜︰普林斯頓校史上最杰出的校長之一,伍德羅?威爾遜。
伍德羅?威爾遜笑了笑,看著對面總是帶著微笑的高個子年輕人︰「富蘭克林,你覺得怎麼樣?」
「這就是我們的參議員,這就是我們的國會金融委員會主席。」富蘭克林?羅斯福,紐約華爾街54號,著名的卡特—萊迪亞德—米爾本律師事務所中一位不那麼著名的海事律師聳了聳肩膀。「以全體人民的財產做抵押,幫助銀行發行債券,虧他想得出來……這就是共和黨的老底子……坦率地說,這群人和我叔叔的差別……我完全無法相信他們的名字都叫做‘’。」
「共和黨已經腐朽了。西奧多無愧于一位斗士,但他的同伴卻隨時想著左手接過鈔票,右手出賣掉美國人民,以及他們自己的良心和信仰。」威爾遜笑了笑,「至于這位奧爾德里奇參議員,他那個一歲的外孫納爾遜?奧爾德里奇?洛克菲勒已經說明了一切—奧爾德里奇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共和黨和紐約華爾街的第二股勢力,國會山和托拉斯……這就是美國的民主政治,富蘭克林……」
「我已經決定了,」威爾遜看著這位自己非常看重的年輕人,「我將會參與民主黨這一次的提名,競選新澤西州長。」
「我也決定了,威爾遜先生。」富蘭克林?羅斯福也笑了笑,「我決定代表民主黨參選紐約州議員。和那位共和黨的施洛塞爾來一次比賽。」
威爾遜有些玩味地看著他︰「你打算怎麼和你叔叔交代?」
「明天我會給他掛電話。」富蘭克林?羅斯福說道,「我想他會祝福我的。他早就說過,我這樣的人早就該參加政治。」
「我敢和你打賭。特迪會在電話里罵你是叛徒。」威爾遜哈哈大笑,過了一會恢復了平靜,很認真地盯著富蘭克林?羅斯福,「不過我要說,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富蘭克林。共和黨的時代已經要結束了。」
威爾遜的話讓富蘭克林?羅斯福微微一驚,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威爾遜。
「他們已經做了太久的成功者……十二任總統,十位共和黨,從1886年以來,民主黨還從來沒有贏過大選。不過。人民已經厭倦了。」
「可叔叔的威望……」
「他的威望是很高。富蘭克林,你要明白,人民的厭倦不是針對某一個人,盡管這種厭倦表現為把票投給他的對手……人民厭倦的是現在的生活,他們需要某種改變。」
富蘭克林?羅斯福靜靜地听著。
「貪婪無厭的托拉斯財閥,**的政府。保守主義的政黨,循規蹈矩的國會,這一切都令人厭倦。但這並不是最主要的。」威爾遜頓了頓,「關鍵是經濟,是工作,是生活的慘淡讓他們對這一切厭惡透頂……所以,你做了一個正確的選擇。」
「是我們,」富蘭克林?羅斯福深吸一口氣,神色坦然,「我們做了正確的選擇。」——
紐約紐約中央公園。
匆匆結束非洲的狩獵,從喀土穆匆匆趕回國內的前總統西奧多?羅斯福偉岸的身軀站立在講台之後,沉穩的目光掃視著面前成千上萬聚集起來迎接他的支持者。
「……公民們,自由而富足的美國人,」西奧多?羅斯福的聲音沉穩而堅定,「諸位都應該記得,在之前的很多個日子里,我們曾經虔誠地呼喚正義和公平,我們曾經向合眾國的紳士們坦承一切︰社會是復雜的,在很多時候也是無力的。是的,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美國,一個不同于一百年前獨立宣言發布之時,單純的,扁平的,自由而充滿激情的合眾國……」
「正如我的朋友愛德華?羅斯先生曾經一再指出的︰那些對社會犯下種種新罪行的人深陷在一種經營體制的網絡里,他們大都是為人正派且高尚體面的紳士,並未意識到自己正在制造罪惡,這種情形加上司法機制的遲鈍,導致一種實際責任無法確認和定位的‘社會罪惡‘。」
「在我們的周圍,每一天都在發生著這樣的事情︰制造和銷售不潔的食品、有害的藥物、染菌的牛女乃和貽禍兒童的玩具,可能會造成疾病或死亡,而那些參與制造和銷售過程的人——零售商、批發商、制造商、廣告人、公司董事——卻沒有哪一位意識到自己是在謀財害命。又譬如對防火、安全規定不加遵守,工廠、鐵路和礦井沒有安全設施。對不適于運營的交通工具未能查處,都可能使許多人喪生,但那些當事者決不會認為自己命案累累。還有如對銀行、保險公司和信托公司監察不當,公司說明書弄虛作假。對股票、黃金或農產品進行投機,可能會給成千上萬人帶來貧困和苦難,但有關的人都不會承認自己犯了侵佔財產罪。此外,收買選票,買通選舉官員,賄賂議員,進行院外活動以求制定特別法案。或者公然違法行事或執法犯法,都有可能危及民主制度的根基,但有關人員幾乎無人認識到,他們的行為等于是對代議制政府的損害和背叛!」
台下傳來山呼海嘯一般的歡呼。迷茫無助的眼神中開始出現了更多的期待,美國人注視著這位帶領他們走出經濟危機的泥沼,發展經濟,提高福利,重拳打擊遏制托拉斯壟斷行為。向社會黑暗和不公勇敢宣戰的前總統,這位著名的「托拉斯爆破手」。
「在我們這個社會,日益勃興的各種托拉斯和壟斷組織構成了全國工商貿易活動的心髒。其對自然資源和勞動力資源的掠奪性濫用,已達到無以復加的瘋狂程度;社會財富分配的極為不均引起社會差別、貧富等級的日益拉大;種族平視和種族隔離現象依然如故,毫無改善的跡象;無節制的城市化趨勢不僅帶來了迅速蔓延的與其民區相伴而生的骯髒、疾病、騷亂、犯罪、惡習等社會問題,也給市政當局提出了舉辦新型社會工程的嚴峻任務;處處受制于黨魁的骯髒政治使恣肆猖獗的**墮落充斥于各級政府,致使全國市、縣級和州級行政、立法機關成為無能者的天堂和特權階層愜意的爭逐場所,而過時、老化的行政管理體制仍被用于應付政府所遇到的種種新問題……」
「我們一再呼吁改變,而我們也付出了努力。我們在國會中一再呼吁,推動立法,我們堅定不移地奉行上帝賦予我們的使命,堅守我們心中對于公平和正義的信仰。但我們必須要面對這個冷酷的現實︰以保護自由和權利為名。托拉斯們肆意踐踏弱者的自由和權利;以保護人權和法治為名,托拉斯們一次又一次地發動政治風潮,壓制我們正義的呼聲。而很多人的短視,終于讓我們付出了代價︰今天的美國正在付出代價,我們大家,都在付出代價。」
「公平和正義。在這一刻蒙塵;上帝的公正聲音被墨菲斯托的詭辯所取代。托拉斯們的肆意妄為正在毀掉美國,而付出代價的卻是原本作為受害者的我們。公民們!自由的公民們!這合理嗎?」
「不合理!」
「這公平嗎?」
「不公平!」
西奧多?羅斯福的目光掃過一張張憤憤不平的面孔,用力地揮舞著粗壯的手臂︰「公民們!現在就是我們行動的時刻,現在就是我們恢復正義和公平的時刻……以上帝的名義,作惡者需要受到懲罰,而政府必須主持世間的正義!」
「現在,有很多人以救世主的口吻告訴我們,一切的原因在于美國沒有一家中央銀行,而自由民主的美國,以天賦人權的名義,這家銀行不能被野心勃勃的政客控制,也不能落到昏庸的官僚手中……他們提出,合眾國有足夠多正直可靠,精通金融學的銀行家,他們可以把中央銀行作為造福合眾國的工具……」
「這是何等的讕言!居然有人在國會山講出如此的一番話語……以上帝的名義,這說明我們之前所做的一切還遠遠不夠,而我曾經警告過你們的……絕非危言聳听!」
「合眾國的危機在于政府難以采取有效的行政手段對抗這些實際上掌握特權的強大力量……他們以各種面目出現,有著各式各樣的組織和代言者……但我們不會放棄,我堅信,合眾國政府可以為他的公民帶來正義……我,西奧多?羅斯福,你們的老雄鹿,以上帝的名義。堅決反對奧爾德里奇參議員的聯邦儲備銀行計劃!」——
「西奧多?羅斯福……他回來的很快嘛。」鄭宇模著下巴,目光幽深,「這個泰迪熊看來是早有打算了。他是想借這個機會摧毀托拉斯,給壟斷資本套上籠頭。並且借機加強政府威權,一定程度上仿效我們嗎……」
「他是聰明的,也是有遠見的。」楊永泰點了點頭,「可惜美國現在真正能跟上他思想的人太少了,而真正要實現這一切,對政府的要求也不是現在的美國可以滿足的。」
「讓經濟學家和政治家們發揮他們的想象力吧……我們要做的只是繼續落筆。」鄭宇點了點頭,「許帥到哪里了?」——
「沃伯格先生的建議是可行的。而且比奧爾德里奇那個臭名昭著的提案更容易被美國人民所接受。」
白宮,會客廳。
哈佛大學教授?安德魯誠懇地說道︰「……聯邦儲備委員會的總部是聯邦最高儲備局,位于華盛頓,直接受到白宮和國會的監督,他們無法被紐約的金融托拉斯左右……」
「您知道,總統先生,金融是很專業的行當。」這位正統經濟學精英坦率地說道,「這個中央銀行將是合眾國的心髒。而白宮和國會山則是大腦。它必須由最專業,最正直的人來操作。而就我本人來說,我願意接受挑戰。但實在不能保證自己能夠完美地履行職責—我們現在還需要華爾街。」
臉色憔悴的威廉?霍華德?塔夫月兌總統有些沉重的喘息聲清晰可聞。
「您的意思呢,格拉斯議員?」總統明顯消瘦不少卻依然巨大無比的身軀在椅子中艱難地挪動,仿佛下一刻就會壓垮那張美國最顯赫的椅子,「您是出色的銀行家……我希望听到國會方面的真實想法。您知道,現在合眾國的形勢有多危急。」
「總統先生,從我的職業經驗來判斷,」格拉斯議員表情嚴肅地說道,「這是一個現實可行的方案。您知道,國會是不可能批準成立一家完全國有的聯邦儲備銀行的,而最高法院也不可能準許這種情況發生……美利堅合眾國拒絕一切形式的布爾什維克主義。」
財政部長麥克維臉色蒼白。表情微微扭曲,沉默地看著這些人。
「總統先生,請看—整個儲備系統由十二家區域性的地區儲備銀行組成,它將不會侵犯到各州的獨立,不會惡化聯邦政府的與各州的關系,中西部的議員也不會因此而拒絕這一重要的法案……」格拉斯議員說道。「這里面不可能有什麼邪惡的東西。每年與銀行家的咨詢委員會談四次,每個成員代表自己所在的聯儲地區。我們還能比這種安排更加保護公眾的利益嗎?」
塔夫月兌總統轉向麥克維︰「富蘭克林,你的看法呢?」
富蘭克林?麥克維看著心神憔悴,目光中帶著期盼的總統,話到嘴邊,卻還是咽了回去。
「總統先生,您應該記得我們一直堅持的信念,特迪……」
「好啦,富蘭克林。」塔夫月兌搖了搖頭,「現在我是在問你的看法,不是其他什麼人……我懂你的意思了。富蘭克林,現在我是總統。」
塔夫月兌頓了頓,又補充道︰「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做點什麼,正如……特迪一直所說的那樣。該死的,我們必須做點什麼!」
這位總統惱怒地晃了晃頭,轉向一直沉默的年輕人。
「沃伯格先生,您代表華爾街而來?你們已經準備好響應合眾國的召喚?」
「我只代表我自己,一位從古老的歐洲大陸移居新世界的普通移民。」保羅?沃伯格,庫恩?勒布公司高級合伙人平靜地說道,「不過我確實已經和華爾街的幾位受人尊敬的先生溝通過,比如杰克?摩根先生,雅各布?希夫先生,哈里曼先生,主要的幾家銀行也願意出資,包括摩根公司,大通曼哈頓銀行,漢諾威銀行……」
「另外,我想我們的方案雖然和奧爾德里奇議員的方案有非常多的差異,但基本精神還是相近的,只是我們更注重政府的監督。」保羅?沃伯格說道,「華爾街的其他銀行應該也不會拒絕……總統先生,這是挽救華爾街,挽救美國的唯一途徑。」
塔夫月兌的目光從一張張神色各異的臉上掃過,半晌之後閉上眼楮,抬起頭,不知在想些什麼。
許久之後,他盯著格拉斯︰「國會方面什麼時候可以行動?」
「隨時可以。」格拉斯嚴肅地說道,「我們希望盡快……合眾國在走向窒息,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所以我懇請白宮方面和我們達成一致,我們承受不起反復的糾纏。以上帝的名義,我們要行動起來。」
塔夫月兌沉默許久,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再等幾天……我要好好考慮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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