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在邽山深處的一山崖邊,三道身影飛揚交錯,引得漫天氣勁縱橫,懸崖簌簌抖動,碎石如雨點般灑落。
又是幾個照面,三道身影在一聲轟然巨響中四散開來,卻是伯仲之間,不分勝負。
這三人正是玉清他們,自傳給王晉二人清心咒之後,三人又在這處山崖邊逗留近半年時光。期間值得一提的是,王晉二人在玉清的見證下膜拜天地,結為夫妻。
此時夫妻二人臉上一片狂喜之色,只因這半年來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實在匪夷所思。
歷盡心血,想盡辦法都不得存進的修為,在得到玉清傳授的清心咒後居然進入了飛速攀升期。王奕歆昨日剛剛踏入築基六層,成為名副其實的築基中期高手,與築基後期也只是一步之遙。而王晉更是從築基五層達致築基八層的境界,今日的比試也是為了讓二人盡快熟悉修為攀升後的戰斗方式。
感激的看了玉清一眼,夫婦二人雙雙跪倒在地,四目相對淚光盈盈。
「道友對我二人有再造之恩,實在不知該如何報答。」
側身讓過二人的跪禮,玉清上前將二人扶起,淡淡的說道。
「你二人資質比我好過太多,所差只是心境難平,急功近利,不得安穩。日後時時修持清心咒當能為你而人鋪平道路。」
恭敬受教,王奕歆夫婦也不顧眼前之人比自己還低了好幾個境界,持弟子禮問道。
「只是我二人實在不解,為何心境安穩便能夠促使修為如此快速的攀升,我二人半年間進展實在太過迅疾,是否會留下什麼隱患?」
「我也說不上來,只是通過十幾年來的修行隱約覺得,世間萬物雖變幻萬千,但加以總結,也不過平衡二字。人身便是一個容器,而法力是內里所盛之物,你二人此前只顧修煉法力,卻忽視了本身命性的鍛煉,致使容器跟不上法力的增長,破壞了內里平衡,從而導致修為停滯不前。」
稍停,略帶自嘲的拍了拍額頭,玉清接著說道。
「幼時所遇一位須彌劍宗的老者曾言,我之資質很是不好。你我三人同時修行之時,能夠明顯感知到你二人煉化的天地元氣遠在我之上。自踏入練氣大圓滿之境,我已感覺自身修為停滯不前,雖心境通明,但法力積攢實在困難,即使在這邽山之中,靈氣充沛,也不知要多少時日才能得以突破。」
「道友乃是有大智慧之人,必能破除艱難,渡劫大乘,莫要消沉。」
「哦,令你二人擔心了,我並無消沉之感,只是前路漫漫,有感而發。」
言罷,看了看遠方樹林中隱約露出的一絲白影,玉清臉上露出久違的爽朗笑容,運氣喝到。
「我要離開了。」
王晉夫婦聞言一愣,不明所以的互視一眼,順著玉清目光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到。
正疑惑間,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自林中響起,一只巨大的白虎躍上樹梢,向玉清這邊望來。
朝白虎揮了揮手,玉清轉身攜王晉夫婦悠然離去,在廣袤的邽山中並未引發一點漣漪。唯有白虎依依不舍的長嘯,向玉清告別。
小山村依然寧靜祥和,村外的墳場中,玉清母親的墳頭靜靜的矗立,墓碑之上遍布塵土,字跡隱不可見。
緩緩抹去碑上塵土,玉清跪倒在母親墳前。
「娘,十五年光景,孩兒終是踏入了追尋永生的門檻,已非是凡俗之人。長生大道對我來說再不是水中之月,鏡中之花。只是此中滋味,實是孤寂。井蛙語海,夏蟲語冰。非是仙者無情,實是太上忘情,其已非人。」
默默地跪伏于母親墳邊,玉清眼中流下兩行清澈的淚水,身旁兩人,見此光景,不由一陣詫異,顯是對此時的玉清充滿了驚訝,這還是那個永遠平靜淡漠的少年嗎,還是說那些只是這個孤獨的少年,偽裝自己,保護自己的手段。
看著眼前默默流淚的少年,王奕歆眼中不由浮現出一絲憐愛,他仍然只是個孩子呀。
正想將自身想法告知身邊這個憨厚男子,卻被他滿臉驚訝的捅了一下,順其目光看去,竟是玉清臉上留下的淚水,雖看不真切,但那兩行淚水中,仿佛蘊藏了什麼東西。
從模糊難辨到漸漸清晰,那兩行淚水中,竟是蘊藏了玉清從兒時到母親逝去之時所有的回憶。
一瞬間,周邊的景象發生了奇異的變化,慢慢的時光回到了玉清出生之時的光景,那時的母親是那樣的歡快,那時的玉清又是那樣的天真純潔。
默默地看時光將自己的過往一遍遍的展示,玉清只是無言的低頭不語,任心情隨著那演變的時光,跌宕起伏。
不知過了多久,亦不知那時光將玉清的過往演繹了多少遍,王奕歆二人已經深深的陷入對過去的回憶,不能自拔。
就在這道時光逆流要慢慢收縮,將三人拖進一個未知之地時,玉清驀的一聲輕吟。
「凡間何戀,生死何依,即以決定踏上此不歸之路,我已無退路。」
緩緩抬起頭顱,看向母親的墓碑,毅然斷喝。
「吾生亂世,自當斬斷塵緣,呔!」
言罷,月復中那道白光再度從口中吐出。轟然巨響,天地如鏡面般破碎,片片灑落,緩緩消散。
感受著體內的真氣慢慢向液體轉換,玉清心中無喜無悲,練氣也好築基也罷,哪怕是渡劫大乘得悟金仙之境,不明天道,終是螻蟻。
向著母親墓碑,叩了三次頭,那兩顆淚珠,終是落到了墳前土地之上,前塵往事,煙消雲散。
三叩謝親恩,此生無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