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艾文醒來以後,已經是群星漫天,玫瑰色的月光淡淡的灑下來,照射在這一片渴求著光芒之地。
還是在森之淵。
他起身穿好衣服,然後找到了艾里森。
之前同行的魔術師已然不在,應該是任務完成分道揚鑣了吧。不知道如此驚險的戰斗,艾里森到底索要了什麼樣的報酬。思緒間,他已經走到了艾里森的身後。
灰中夾雜著白的短發,陳舊的灰布衣著,靠著一塊岩石半坐著,這就是艾里森。以第一眼的印象,誰也不會想到這是一位數個沙漏時前曾經斬殺飛龍王的英雄。
但是艾文即使不依靠心眼,也能從他的背影看出艾里森的疲憊。的確,與飛龍王戰、與人戰,之後還要背著艾文走這麼遠,最後還不能休息,在這荒野之地,就連飛龍王這種幻想種都有,誰也說不準會有什麼奇怪的東西冒出來,守夜是必須的。
看來,艾里森也已經接近極限了。想到這里,艾文的眼楮不由有些濕潤。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他迅速整理了情緒,輕步向這位父親走去。
「艾文,你醒了啊!」屬于劍士的敏銳直覺讓艾里森感覺到艾文的到來,他大感欣慰。像艾文這樣的傷勢,普通的孩子是難以承受的,能夠看到艾文這麼快回復行動力,這讓他非常高興。
「嗯…」艾文一邊應聲,一邊走到艾里森身旁坐下。靜了一會,他說︰「父親,你真厲害!」
「啊?」艾里森有些吃驚的看著艾文,這個孩子,一直以來都不是個多話的角色,而且經常作出一些很成熟的舉動,像這類明顯的接近于崇拜的夸獎是很難出他的口里听到的。不過,能夠听到兒子的贊揚,作為父親的艾里森靦腆地高興著。
「不是嗎?斬殺飛龍王,英雄一般的壯舉!」艾文帶著些夸張的語氣說著,順手接過從峽谷峭壁掉下來的小岩石塊︰「听說父親您小時候的願望就是屠龍?這算是滿足了願望嗎?」
「呵呵…」听到艾文這樣說,艾里森笑著模了模艾文的頭,沒有說話。
然後就這麼靜了下來。這就是父子之間,男人之間的默契。自從上次艾里森殺光了那群強盜,雖然已經原諒了他的行為,艾文還是對艾里森抱有一絲失望,而現在,一切都冰消釋然。
「去睡吧!」許久,最後艾文說了出來︰「守夜的事情就交給我吧,畢竟還是我更擅長一些!」
「嗯!」艾里森點點頭站起身來,沒有多余的回絕。的確需要休息了,他要養足精神,應付明天、後天、大後天。
「等等…給!」艾文遞給艾里森一塊用樹葉包裹著的紅牛肉,熱氣騰騰。剛才因為沉浸在氣氛中忘了拿出來。
等艾里森睡下以後,艾文自己也吃了點東西,然後就在月光下靜坐下來,沉浸在修煉當中。
對他來說,當務之急是修復身體。在上次的戰斗中,最後時刻六階劍士不要命的下壓幾乎使得他身體崩潰,相比之下,身上的數處劍傷反而算不上什麼。
值得慶幸的是,雖然不懂第七法下的醫療魔術,但是艾文自身也有相應的優勢。擅長于探察,艾文的內視能夠知道身體內任何一處的狀況,這給他的自我修復創造了條件。最重要的是,他對身體的掌控程度,沒有任何人能夠與他相比。
這源于他剛剛降臨此世時的遭遇。從最開始無法動彈,到能夠簡單的控制,那需要多少次的試驗。那段連走路都需要分心分別控制腳和身體的時光,讓他苦不堪言的同時也受益非淺。因此他才很有把握的對自己的身體使用「強化」這個魔術。
同樣的,現在也可以對身體使用「修復」。這個魔術,通常的施術對象是一些被破壞的物體,比如鏡子什麼的,屬于低階的基礎系魔術。
魔術的原理,是通過對物質材料的解析,再依靠施術者對事物破壞前的印象進行回復,當然,如果印象不相稱或者材料解析出現失誤,魔術失敗,可能導致破罐子破摔什麼的,甚至也會變成亂七八糟的東西。
從這一點上來說,此魔術如果用在人體上的話,危險性是不言而喻的。
不過這樣的危險還不能阻止狂熱的魔術實驗。事實上,修復這個低階魔術,無法解析人體這種本身就有著魔術抗性的生命體。任何物質,一旦沾上了生命這個定義,就變得復雜起來,修復人體,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性。
這才是魔術不能應用于人體的原因,因為沒有誰可以精確的解析自己身體受傷部位的構造,一旦修復失敗的話,那可就有些糟糕了,有可能被修復的地方變成一塊碳水化合物也不一定。
不過艾文不一樣,時刻都在強化身體的他,對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可謂是知根知底,他完全可以放心大膽的使用。
就這樣,一夜過去,白日升起的時候,艾文身上的暗傷已經好了不少,即使還不足以支持戰斗,至少不會影響趕路了。至于幾處劍傷,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愈合。
等艾里森起來以後,稍微的收拾一下,兩人就很快離開了這里,快速的趕路。
這里不是安全之地,在昨天,艾文殺了帝國的一個將軍以及麾下的十六名里世界強者,還有一個大主教和二十五位聖職者,艾里森更是殺了一個第七階的騎士。
這麼多人失蹤,如果不出意料的話,這種能夠引發濤天大波的事件,幾天後就會在里世界傳播開來。因為還有一個被走月兌掉的六階射手。
迦羅帝國已經不再適合久留,也許很快就有人可以探察到作為殺人凶手的他們。
值得慶幸的是,作為流浪者,艾里森和艾文的身份沒有幾個人知曉,只要稍微小心就可以躲避搜查。還有就是,這里已經是迦羅帝國的邊境,只要穿過這里,到了科林帝國,追查就會大幅度的減弱。
就這樣,他們日夜兼程,行進得很快,在這過程中,艾里森肩膀上的傷勢已經痊愈,艾文身上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戰力恢復,使得趕路的兩人心里多了一些底氣。
不過,情況似乎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麼壞。
一連走了幾天,艾里森和艾文也沒有感覺到有人追查的跡象。在第七天的夜里,艾里森和艾文離開了峽谷,正式進入了科林帝國的版圖—這是一個和迦羅保持著敵對關系的大帝國。
事實上,論追查人物去向的話,還是魔術師最為擅長,以魔術師那神秘莫測的能力,有時候甚至能得到千里之外的消息。
這一次屠龍事件造成的影響,的確震驚了迦羅帝國的里世界。如此多的強者隕落,但是凶手是誰都沒有能夠查出來。
里世界的人們雖然神通廣大,還沒有達到萬能的地步。就信息傳遞這些方面,還遠遠不能和達到世界大同信息爆炸的地球相比。
作為幸存者的射手帶回的消息,始作俑者為兩位魔術師與一位七階劍士。其中兩位魔術師已經被證明為協會魔術師,不過他們和另外那位目前還不知道身份的七階強者都失去了蹤跡,整個事情無從查起。魔術師協會也在第一時間宣布這件事是魔術師的私人事件,當事的魔術師已經處于失蹤的狀態,無法聯系上。
當然,這一切艾文和艾里森都無從得知,他們現在每天都小心翼翼,保證不會出什麼紕漏,因為一旦暴露身份被盯上,麻煩就很難擺月兌掉了。
就這樣,為了不引人注目,行程變得慢下來,有時還會在某個地方停留幾天。
終于在兩個月之後,艾里森帶著艾文從科林的邊境線走到了內境。
這個時候,已經是十月寒冬了,因為更靠南的緣故,這里並沒有老家堪布里茨那麼寒冷,直到現在,終于下了一場小雪。
這種天氣,外出活動的人跡寥寥。艾里森走在前邊,任憑雪花落下,也不能靠近他頭上三尺的範圍,仿佛有什麼東西憑空擋住了一般。艾文倒是比較喜歡下雪的感覺,就這麼讓雪飄落到自己身上。
「父親!」猛然間,艾文以無比沉重的語氣說︰「這次可能有大麻煩了!」
「是啊!」艾里森感嘆著︰「我也看見了!」
小路蜿蜒,走過一個折角,艾里森就看到了艾文所謂的大麻煩。
即使踫見游蕩的食尸鬼、遇上攔路搶劫的強盜,艾文也沒有用過麻煩這個詞,但是這一次卻是「大麻煩」!而身為劍之騎士的艾里森也承認了。
這是一個女人,相距不足百米遠,以七階劍之騎士如鷹般銳利的眼光,可以看得出來她漂亮、精致的面容。
二十歲左右的年紀,藍色的長發在雪中隨風飄揚,淡橙色的長裙比傳統的制式短了一截,露出紅色的小皮靴。這樣的穿著並不艷麗,但也不樸素,比普通的富家小姐稍好,但還達不到貴族小姐的程度。
裙子的下擺微微開了一點叉口,適合行動,雙手重疊的抱在小月復間,顯然是等了一段時間的樣子。當看到艾里森和艾文時,美麗的眼楮仿佛一亮,神采飛揚。
然後,就這麼迎了上來。
這的確是艾里森覺得難以應付的類型。不管對方是敵人也好、或者懷著好意也罷,兩者都不是艾里森所擅長對付的。
緣于艾里森的經歷,曾經與文菲兒的故事,兩人之間因為有過那樣的搏殺,才產生的感情,從此以後基本上很難對女士出劍。這並非是刻意保持的習慣,而是在那之後產生的潛在意願。
不過這一次怎麼看對方都不像是很難對付的類型。空著的雙手、非戰斗狀態的著裝、還有臉上洋溢著的微笑,完全沒有敵意的樣子,就這麼走了過來。
「是魔術師!」艾文輕聲的對艾里森說︰「第六階!」
「嗯!」艾里森點點頭。
不約而同的,雙方站定,相距二十米。
被艾文稱之為大麻煩的女子保持著笑容,可能是等著兩父子說話吧。
令人遺憾的是,艾里森和艾文就這麼站著,冷眼觀望,雪花飄落,安靜中的寒冷。兩人都沒有要主動打招呼的習慣,尤其是在面對這種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陌生人,對方還貌似女魔術師。
奇怪的是,艾里森對這個女人抱著的敵意,連艾文都感覺得出來。不是那種必殺的意志,只是簡單的排斥。
冷場中,良久。
承受不住艾里森意志的女魔術師終究先開口了︰「咳咳…,嗯,您好,艾里森閣下!等您很久了!」她的聲音清脆甜美,就連清嗓子的咳嗽聲都使人覺得好听。「我是魔術師協會科林分部,副部長,第六法的六階水系魔術師米娜絲•蓋芬。您可以叫我米娜絲!」
「那麼,有什麼事嗎?蓋芬小姐!」沒有如米娜絲•蓋芬所願,艾里森還達不到第一次接觸就稱呼對方名字的習慣。他的聲音有些冷漠,表情木然,使得對方一直保持的微笑攻勢沒有效果。的確,面對這樣一個可能掌握著他們行蹤、了解他們情報、身後有一個大組織的陌生女子,艾里森很難不持著戒心。
「呃…」有些啞然,自詡還算漂亮的米娜絲•蓋芬感到煩惱,從來沒有踫到過這麼難交流的對象。以她現在的打扮和態度,屬于那種既不會讓上層人士覺得低俗,也不會讓底層平民感覺到難以交流,是能夠讓不論哪個層次的人群都可以親和的對象。但是踫到像艾里森這樣的男人,以往的經驗完全失去了效用。
「是這樣的…」女魔術師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辭,盡量以最溫和的語氣說︰「兼于前段時間艾里森閣下在迦羅帝國造成的影響,考慮到和閣下的合作,協會派遣我為全權代表負責陪同,為您提供一些便利,直到您到達目的地為止!」
「呵…」艾文心里暗笑起來。這算什麼,陪同?更多的是監視吧。不過為什麼要派這麼一個女人過來呢,這算是美人計?
「看來你還不了解狀況啊!」艾里森一改之前的冷漠,以調侃的語氣說出了驚天的話語︰「蓋芬小姐,作為副部長的你不會連這點事情都查不出來吧!波坦卡賓•伍答爾和霍恩這兩個高階魔術師都被我殺掉,龍之晶也在我手里。你,是來送死的嗎?」
這最後一句話,艾里森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了出來,讓米娜絲•蓋芬承受巨大的壓力。
的確,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女魔術師前來交涉與送死沒有什麼區別。已經殺了兩個協會的的魔術師,幾乎與協會徹底交惡,所以再殺一個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