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五十九節、皇家騎士
陳敬龍虛弱眩暈,栽落馬下。
那金宮騎士霍里弗曼哪知他舊傷崩裂,失血太多?眼見他剛剛連傷三人,矯健非常,轉眼卻落馬伏地,掙扎不起,變化如此突然,且「全沒來由」,著實古怪;不由驚疑不定,深恐他是示弱引自己近前,卻別有圖謀;不敢貿然全力出手攻擊,到了他身前丈許外,收韁止馬,慢慢伸矛,試探著往他後心刺去;卻留著大半力氣,凝神戒備,以防有變。
眼看長矛就要刺在陳敬龍背上,卻見陳敬龍後方一人疾沖上前,奮力揮刀,將長矛撥開,同時揚聲大叫︰「齊幫主,快來幫忙」
這人正是吳旬。他魔力並不深厚,只能算是三流武者水平;奔行速度,實比大半的義營豪杰都要慢些;是以眾人奔行迎敵,他較為落後,待大半義營中人都撞上敵軍,動起手來,他才剛剛沖到;但也正因這稍稍晚到,卻恰好趕上救護陳敬龍。
當然,這也多虧霍里弗曼只是試探出手,矛上所附斗氣並不厚重;不然,憑金宮騎士的本領,若全力出矛,吳旬又如何能擋得開去?
齊若男、歐陽莫邪自陳敬龍馬側沖過後,只顧斬殺敵軍,並不知陳敬龍落馬;待听得吳旬喊叫,二人于百忙中偷眼觀望,這才看見陳敬龍伏在地上,掙扎不起,不由都大吃一驚;各自手上加緊,力求盡快把正在相斗的對手料理掉,以便去救助陳敬龍。
那霍里弗曼身為暗族武力最頂尖的十二高手之怎會把尋常武者放在眼里?眼前所見這些軒轅族人中,他只顧忌陳敬龍一人而已;見自己出矛差點便刺中陳敬龍,而陳敬龍卻仍舊起不來身,毫無格擋反擊之意,顯然確是身有不適,無力出手,絕非裝假,登時心中安穩;至于那撥開自己長矛的黃臉漢子,卻全不放在心上;想也不想,隨意一揮長矛,欲將其掃開,免得礙手礙腳,耽誤了自己擊殺陳敬龍。
吳旬見他矛桿上黑霧濃重,厚逾三寸,知他斗氣雄渾,威力非同可;不敢格擋,忙蹲身閃避,跟著用力前撲,揮刀往他馬腿上砍去。霍里弗曼見他行動靈活,稍覺意外,忙將長矛垂落,護住馬腿。
吳旬不等鋼刀與他長矛相撞,左手在雪地一撐,已直立起身;鋼刀斜撩,反削霍里弗曼側脅。霍里弗曼忙以矛柄遮擋肋下;吳旬刀至中途,卻招式又變,手腕猛抖間,刀鋒側轉,往他大腿切落。霍里弗曼匆忙直膝抬腳,去踢吳旬手腕;吳旬卻早又變豎切為橫斬,攻他側腰;霍里弗曼格擋不及,只得用力斜身,左手扳住馬鞍,上身歪向一旁,勉強閃過這一刀;等再直身坐回馬背,挺矛欲刺時,吳旬卻早向後退躍,鋼刀斜拖處,已將他戰馬咽喉割斷。
須知,這吳旬斗氣不行,武技卻是得陳敬龍指點傳授,非同尋常;若單以武技而論,屬實不低于江湖一流高手的水準。
霍里弗曼不把他放在眼里,大意之下,被他搶到近處。這近身相斗,長矛輾轉不便,已大大吃虧;而吳旬招式精妙,變化迅疾,刀刀狠辣凌厲,著實難以應付。于是,堂堂金宮騎士,竟被殺的手忙腳亂,大落下風,最後連馬匹也護不住,被吳旬斬于刀下。
當然,以吳旬斗氣水平,便是當真砍中霍里弗曼,也難以攻破他護身斗氣,絕無法重傷于他;只是忙亂之際,霍里弗曼哪還顧得上去分辨對方斗氣如何?見對方招式不弱,便只能竭力格擋躲閃罷了,卻如何能想到︰武技這樣高明的一個對手,斗氣卻不值一哂,我只要硬抗他一刀,便可扭轉局面,佔據上風?
卻說霍里弗曼見馬匹咽喉被割,搖晃欲倒,忙躍下馬背,退後少許。想了想,又將長矛丟落,反手將負在背後的一柄四角稜錘取下,橫擋胸前;定定望著吳旬,凝神戒備。
他被吳旬方才這幾刀殺的冷汗淋灕,此時驚魂未定,又著實模不透吳旬深淺,是以竟不敢貿然出手相攻。
吳旬見他不上前來,這才稍松口氣;偷眼斜瞥,見陳敬龍仍臥伏于地,已有兩名暗族軍兵沖到他身邊,欲要加害,幸好有一個身材臃腫、滿臉胡須的漢子竭力守護,那兩名暗族軍兵才一時不能得手。
那臃腫漢子身穿土布長袍,手使長劍,劍上籠著紫色光暈,也不知用的是什麼古怪斗氣。兩名暗族軍兵長矛每次與他長劍相踫,身形便是一晃,可見那漢子斗氣威力不弱;只是他劍法著實讓人不敢恭維,招式散亂,全無巧妙變化,換招更是生硬滯澀;武技水平比吳旬未遇陳敬龍之前,似乎還要差了一些。
兩名暗族軍兵武技卻很不弱,長矛出時,凌厲刁鑽。那臃腫漢子在他兩個交替攻擊之下,左支右絀、捉襟見肘,眼看就要招架不住,處境已十分危急。
吳旬見狀大驚,生恐那臃腫漢子防護有失,讓陳敬龍受了傷害;顧不得再提防霍里弗曼,匆忙回身躍到那兩名暗族軍兵馬旁;鋼刀起處,一式「驚濤排岸」,斬向其中一個腰間。那人促不及防,立時中招,跌落馬下。另一人見勢不妙,不敢戀戰,慌忙撥馬退開。那落馬之人雖然重傷,卻未立即便死,猶在掙扎;那臃腫漢子又補一劍,將其脖頸刺穿。
吳旬一刀而未能斬死此人,斗氣水平如何,立時露餡。那霍里弗曼哈哈大笑,邁步便行,欲要上前相斗;便在這時,兩條人影沖來,一團黃霧、一團銀芒,齊齊攻向霍里弗曼。正是得吳旬推延這片刻工夫,齊若男、歐陽莫邪已將相斗對手擊殺,及時趕來援救。
歐陽莫邪算得上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本領殊不在陳敬龍之下;齊若男本領雖差一些,但自得細刀之後,能發揮出自身武技之長,且魔力隨不斷修習而有所增長,本領已遠勝與陳敬龍初見她時,目前雖還達不到一流高手水平,卻也差不許多。二人合力出手,威力不容覷。
霍里弗曼揮舞稜錘,與他二人相斗,竟一時不能取勝;三人打做一團。
吳旬見霍里弗曼被纏住,這才放心;忙去看陳敬龍情形如何。那臃腫漢子搶在他頭里,蹲身將陳敬龍翻轉過來,攙扶坐起;定定望著陳敬龍面孔,眼中滿是焦慮擔憂,卻不說話。
陳敬龍一時眩暈落馬,卻並非昏迷過去;只是身體無力,爬不起來罷了。此時神智未失,眼楮也是睜著的。
吳旬近前問道︰「陳少俠,你怎麼樣?哪里受了傷?」陳敬龍低聲嘆道︰「我只是沒力氣,不要緊快閃開,讓我看看戰況如何」吳旬忙移去旁邊。
此時眾江湖漢子,處境已著實不妙。由西而來這支暗族軍,個個會用斗氣,武力不弱,雖騎馬而戰,不如江湖漢子進退靈活,但居高臨下、以長攻短,也不是全無便宜;暗族軍身上有盔有甲,雖因此行動稍有遲緩,但防御力遠勝江湖漢子,可忽視一些微弱攻擊;雙方各有利弊,若人數相同,當可戰個旗鼓相當,可此時暗軍人數多過江湖漢子一倍有余,兩個打一個,自是大佔上風。
從陳敬龍落馬、雙方交戰,到陳敬龍被扶起觀戰,說來話長,其實不過是常人心跳五六十次的工夫;而就在這短短時間內,已有近百江湖漢子尸橫就地。暗軍當然也有傷亡,但傷亡卻只二三十人。由雙方傷亡人數,便可見雙方實力差距之懸殊。
而齊若男夫婦,此時也已落在下風。
那霍里弗曼斗氣修為,竟似不在洪斷山等絕世高手之下;奮力相斗,稜錘上所籠黑霧足有一尺多厚,揮舞之際,齊若男二人不敢格擋硬踫,只能退躍閃避,打的甚是郁悶;幸好霍里弗曼武技招數不夠十分精妙,常露破綻,齊若男二人偶得機會出手攻擊,逼其回錘自救,緩其攻勢,這才不至迅速落敗。但以此情形打斗下去,齊若男二人避多攻少,敗局已定,絕難長久支持。
陳敬龍看清戰況,不由驚急;喘息叫道︰「這是暗族皇家騎士團……快,快,傳令退兵」吳旬早猜到這些會用斗氣的厲害敵軍便是暗族皇家騎士團,但耳听陳敬龍也如此認定,卻仍不禁心中猛跳;不敢怠慢,揚聲大叫︰「退兵,退兵;陳將軍命令,退兵」
眾江湖漢子听他呼叫,忙且戰且退,緩緩向東移動。
陳敬龍命那臃腫漢子︰「扶我起來,上馬」
臃腫漢子稍一遲疑,陳敬龍怒道︰「怎麼?我說的話,你听不見……」一邊喝斥,一邊轉頭向他臉上看去;卻見他眼中淚水滾動,望著自己的眼神里,滿是溫柔愛憐之色;這一看,陳敬龍不由詫異呆住,後面的話登時忘記說出。
那臃腫漢子見陳敬龍愣愣看著自己,忙將臉扭向一旁;不聲不響,用力攙扶陳敬龍站起。
陳敬龍抬手扳住馬鞍,卻無力躍上馬背。吳旬忙上前與那臃腫漢子合力攙扶,將他掀上馬背。吳旬又將他跌落在地的蛇矛拾起遞過。
陳敬龍將蛇矛接過,矛桿垂在馬頸上;雖覺渾身酸軟,只想躺倒不動,卻咬緊牙關,奮立挺直身體;將內力運至喉嚨,大叫︰「陳敬龍在此,誰敢與我決一死戰?」
他這運上內力的一吼,當真是有若雷鳴,震人耳鼓。在場暗族軍無不吃驚,齊齊看向陳敬龍,手上打斗登時一緩;連金宮騎士霍里弗曼都顧不得再與齊若男夫婦糾纏,忙收招退躍向後,凝神看向陳敬龍,想知道究竟是何情況。
陳敬龍趁暗族軍一愣的工夫,又大叫︰「眾江湖朋友快退」一邊呼喊,一邊用力踢馬,欲往前沖。
眾江湖豪杰听此呼聲,不敢遲疑,紛紛向東疾奔;暗族軍見陳敬龍欲要沖鋒,卻無不緊張,紛紛向近處同伴靠攏,以備相抗,竟顧不得去追擊江湖漢子。雙方距離登時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