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九十三節、暗軍忽退
陳敬龍見慕容濱濱同意最後一拼,便又要傳令集結軍兵。
慕容濱濱阻道︰「沖擊敵營,只會死于半路,根本沒有殺傷敵軍的機會,太不值得與其去白白送死,倒不如放敵軍入城,展開巷戰,近身肉搏,拼著最後力氣,再殺些敵軍才好」
陳敬龍緩緩點頭,沉吟道︰「這主意不壞只是……如何才能引得敵軍入城呢?」
慕容濱濱苦笑嘆道︰「城中數日不起煙火,我軍處境情形,已瞞不過敵軍。此時只要打開城門,敵軍便知我軍力盡,再無力拒守,自然會趕來佔城,哪還用得著設計相誘?」
陳敬龍恍然嘆道︰「不錯,對我們這些垂死將士,何須再有畏懼提防?要敵軍入城不難,是我多慮了」當即傳下將令,要四面城上守軍盡皆撤下城頭,放棄防守;所有將士分散于街巷之中,準備亡命一戰。
將令傳下,吳旬、賀騰、八營副將盡已明白陳敬龍決心,毫無遲疑,各自依令而行,撤兵下城,布置巷戰。
陳敬龍、項拓、慕容濱濱三人剛指揮北城守軍撤下城頭,便听得城外敵營中,鼓聲急響,正是集軍訊號。
項拓笑嘆道︰「敵軍已發覺我們城上撤防,在準備趁虛攻城了」慕容濱濱冷笑道︰「他們圍城多日而不能破,不免焦急;眼見有了機會,又怎肯放棄?嘿,看來有許多暗軍要為陳家軍陪葬,已成必然」陳、項二人皆以為然。
三人指揮軍兵分散拒守于街巷之中;正在忙碌,忽見許多百姓相扶相攜而來,個個神情淒然,悲聲呼叫︰「陳將軍」
陳敬龍忙迎上前,揚聲道︰「眾位父老,再過不久,這城內近門街巷便盡要成為喋血混戰之所,唯有城中心位置或能不受波及;請各位速去城中心尋屋躲避為是,萬萬不可在此聚集停留」
听得此言,許多百姓忍不住流淚嗚咽,登時哭聲一片。人群中,一名花甲老者揚聲問道︰「陳將軍,你們要拼卻性命,做最後一戰了,是麼?今日過後,陳家軍將不復存在,這鏞城又要淪于暗族掌中,對麼?」
陳敬龍滿懷愧疚,唏噓嘆道︰「不能將眾位父老救離水火,是我陳敬龍無能枉自為將一場,卻不能護我軒轅黎民;我……我對不起各位……」話猶未完,喉頭已經哽住,再說不下去。
那花甲老者拭淚泣道︰「將軍已然盡力、陳家軍已然盡力,我們都看在眼里將軍為救我等以至兵陷絕境,我鏞城百姓雖未月兌苦海,亦永感將軍大德」他話音未落,一名中年漢子叫道︰「陳家軍為救我等而亡,我鏞城百姓不可不拼死相報今天我們與陳家軍同存同亡,跟暗軍拼了」
听這漢子一呼,眾百姓敵愾之心大起,紛紛叫嚷︰「拼了,拼了」「拼死相報,與陳家軍同存同亡」「與其再受暗族,不如拼命」……
陳敬龍見群情激昂,頗覺意動;回頭問慕容濱濱︰「如何?」
慕容濱濱嘆道︰「暗軍縱不屠城,百姓無糧,亦難久活」
陳敬龍默默點頭;待百姓呼聲稍低後,厲聲喝道︰「寧為戰死鬼,不做屈膝人今日我城中軍民,同存同亡——陳家軍將士听令︰分發多余兵刃,給鏞城百姓」
听聞此言,百姓齊聲歡呼;許多人奔去城內呼叫傳告,又有許多百姓成群結隊而來。
城中死去軍士所遺兵刃,很是不少;陳家軍將士取來分發,不多久,城中已人人手握利器;連因刀劍過重而無力使用的黃發孩童、耄耋老人,亦握持箭支,備以戳敵。正是舉城皆兵、全民備戰。
軍民皆已虛弱,行動自然不快;然而,直到城中布置完畢,軍兵盡數散于可避馬匹快沖的曲街窄巷之後,敵軍仍未攻城。
諸將見敵軍居然行動如此之慢,無不詫異。陳敬龍戰心急切,索性傳令,將四門全部打開,請敵直入。
然而,四門大開之後,過了許久,居然仍無敵軍進城。陳敬龍滿肚子納悶,派軍士去城上觀望敵情;軍士回報︰「敵軍確實集結已畢,也確在行進,但卻是向西而去,並不是往鏞城而來」
听得此訊,陳敬龍、項拓、慕容濱濱三人,面面相覷,險些把下巴都掉在地上。大惑不解之下,三將連同緊隨陳敬龍而守的雨夢,急奔上城,遙望敵軍動態。
果然,敵營外,長隊如龍、旌旗如林,急急向西涌去;隊伍雖然齊整,但以行進速度來看,卻似在逃命一般,頗顯急躁。但敵軍營寨內,帳篷林立依舊,甚至能模糊看見些沖車、板牆等大型攻守器具,似乎敵軍只是稍離片刻,不久便回,所以不用拔營起寨。
陳敬龍等人正看的滿月復狐疑,猜不透敵軍究竟在搞什麼名堂時,吳旬匆匆奔來;剛登上城頭,便驚奇叫道︰「怪事,怪事陳少俠,真真出了怪事了城東敵軍……」說到這里,已看見北城外敵軍動向,不由一呆,隨即叫道︰「怎麼這里的敵軍也退走了?」
眾人听他所言,已知他所說怪事,必是城東敵軍也在退走。陳敬龍問道︰「城東暗軍,沒有一兵一卒來搶城麼?」
吳旬連連搖頭,疑惑道︰「不但沒有搶城,反倒退的十分匆忙慌亂,倒象是怕我們沖出城去殺他們一樣,真是莫名其妙」
陳敬龍如墮九重霧里,模不著頭腦;納悶道︰「敵軍為何退兵?退兵,又為何不拔營起寨,竟連許多家當都丟棄不要了?這……這可當真匪夷所思」
在他猜想這工夫,賀騰及八營副將又接連奔上城來。賀騰簡短稟道︰「城西敵軍不攻反退,頗為怪異」八營副將賀騰已先說明,不需再費口舌,便連連點頭,指著賀騰稟道︰「跟他一樣,跟他一樣……呃,城南情形,跟城西一樣」
陳敬龍听得四面敵軍居然同時退去,徹底放棄鏞城,不禁疑在夢中,呆如木雞。
慕容濱濱思索良久,恍然叫道︰「我懂了敵軍仍未對我軍放棄警惕,所以設計相誘」
陳敬龍等人不解何意,一齊注視于她,目露詢問之意。
慕容濱濱理理思緒,詳細解釋道︰「我們撤去城上守軍、大開城門,此舉太過突兀,敵軍定是驚疑不定,怕我們設計埋伏,所以不敢輕易入城……」
不等她說完,吳旬連連搖頭,打斷道︰「不對,不對,慕容將軍此解,全沒道理敵軍就算不敢輕入,只需多加觀望便了,又何必退走?」
慕容濱濱冷笑道︰「他們怕中了我軍計策,所以反設計相誘,這又有何不解?我軍斷柴多日,若得機會,必以出城取柴為第一要務。敵軍定是料到此節,所以暫時撤離,誘我們出城;依我猜想,敵軍不久必回;我們若當真出城,便是中了敵軍計策了,到時退避不及,在敵軍騎兵沖擊下,必被殺的慘不堪言」
八營副將點頭贊同道︰「敵軍不拔營寨、不搬輜重,顯然有回歸之意;慕容將軍猜測,不無道理」
賀騰不以為然道︰「不可能不拔營寨、不移輜重,這回歸之意未免太明顯了些,只怕連小孩子也瞞不過。敵軍若當真設計相誘,必要裝的像模像樣,讓我們上當,怎會留下這樣大的破綻?」
八營副將笑道︰「賀副將,你這話可說的錯了敵軍不動營寨,正是要我軍誤認為其別有要事、撤退匆忙,不及收拾;正是要裝的像模像樣,引我軍上鉤這實為誘敵之策,並非破綻,不可誤解」
賀騰皺眉問道︰「你先說敵軍留營,回歸之意顯然,又說留營是為引我軍上鉤;那這敵軍留營,究竟是為回歸、還是為誘敵?」
八營副將笑道︰「既為誘敵,又為回歸,二者本為一體,何須多言?」
賀騰正要回言,慕容濱濱搶問道︰「依賀副將之言,莫非相信這敵軍撤兵,是真的了?」
賀騰搖頭急道︰「當然不是。敵軍圍困多日,只想破城,怎會輕易撤軍放棄?他們撤軍,當然是假的」
慕容濱濱奇道︰「賀副將既認為敵軍撤兵是假,又認定敵軍留下營寨,是個大破綻,絕不至如此笨拙行計;這不成了自相矛盾麼?」
賀騰正色道︰「並不矛盾。依賀騰之見,敵軍不是真正撤軍,亦不是要引我軍出城,而是要四面散空後,去遠處集結,然後突然沖至,大軍從一門攻入;如此一來,其兵力集中,勢不可擋,而我軍又不知其重兵來向,不能提前布成有力埋伏」
他話音未落,吳旬接口道︰「此解太過牽強敵軍兵力是我軍十倍以上,任何一面發起沖擊,皆可稱重兵,又何須轉移集結?依我來看,敵軍行去匆匆,不似裝假;應該是有其緣故,不得不退」
……
四人爭論不休,但都無法說服別人。
陳敬龍听他四人爭來爭去,卻不能統一拿出個主意,越听心中越亂;終于忍耐不住,喝道︰「都不要吵」
爭論四人一驚,齊齊住口。
陳敬龍稍一尋思,依次指過慕容、賀騰、八營副將,道︰「你們三個,都認為敵軍撤兵是假,一定很快便會返回,是麼?」
三人一齊點頭。賀騰忙道︰「但我對敵軍撤兵用意的猜測,與他們不同」
陳敬龍並不回應;又問吳旬︰「你認為,敵軍撤兵是真?」吳旬囁嚅道︰「這個……我覺得是,但我並不敢十分確定」
陳敬龍笑嘆道︰「既然都不確信敵軍退兵是真,依我看,還是以不變應萬變為妙至于敵軍會有什麼詭計,其實不用去猜」
慕容等人尋思一下,均以為然,齊齊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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